「皇上，看來徹兒和王妃真是伉儷情深啊。」皇後帶著笑意轉向皇上，皇上也點了點頭，「讓他們坐在一起吧。」宮婢們忙呈上坐墊和杯盤。
「兒臣謝過皇上。」顏霽行禮，低頭跪坐在譽徹身邊。
譽徹含笑靠近，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浮動，「收起你的假惺惺，少給本王添麻煩。」他低沉的聲音沒有第三個人听見。顏霽抬頭，只見譽徹已經坐正，面上波瀾不起。
要說假惺惺，他這只狐狸可謂始祖，要得到他的信任，更是難上加難。
「清裕王伉儷情深，皇上的賜婚真是英明。」皇後笑道，目光不經意地瞥過賢妃。
賢妃贊成地接口道︰「臣妾原以為清裕王和顏晴姑娘是一對，沒想到看錯了。」
一語既出，不少女子幸災樂禍地看著顏霽。過去她們嫉妒顏晴，現在反而和顏晴有同仇敵愾之感，巴不得能借她羞辱顏霽一番。
「是啊，只有晴姐姐才配做我的嫂子。」雲澤公主直言快語，輕蔑地掃了顏霽一眼，顏晴也面露得色。
顏霽知道皇後和清裕王勢不兩立，沒想到這把火被雲澤公主燒到了自己身上，在眾人輪番的審視下，她只能忍氣吞聲。
「哦，我倒是看五弟和王妃很相配呢。」這時一個清冽好听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顏霽循聲望去，正是太子譽楚，他似乎並沒有看見皇後責備的目光，繼續說道︰「太卜令不是說了，天命注定。」
說話間，譽楚對上顏霽的目光，不經意地淡淡一笑。顏霽心中感激，譽楚已默然轉回頭去。
「本王和顏大小姐只是朋友。」譽徹放下杯子，執起顏霽的手。顏霽有些訝然，太子都圓了場，他怎麼還舊話重提。
「讓我動心的是王妃。」譽徹深情地看著顏霽，目光纏綿。顏霽勉強微笑，只覺一陣寒意從手開始，彌漫了她的全身。
「兒臣感謝父皇的賜婚。」譽徹恭謹地說道。
皇上欣然，「有此佳兒佳婦，朕深感欣慰。」說著舉杯向顏臨遠，「顏相，能降服朕的這位清裕王，也只有你女兒一人啊。」
顏臨遠忙起身舉杯，「臣惶恐。小女鄙陋，請清裕王擔待。」說著謙恭地與皇上飲盡杯中酒。
顏霽看著觥籌交錯，听著笑語歡聲。這宴會表面其樂融融，共享天倫，卻到處都是謊言與陷阱。
「你們認識？」譽徹舉杯遙敬太子譽楚，話卻是清楚地傳到顏霽耳中。
顏霽心里一動，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楮，「臣妾怎麼會認識太子。」
譽徹嘴角一翹，金碧輝煌的燈火下，他的側影清晰俊朗，「不認識，王妃就未卜先知他是太子。」太子主動為清裕王解圍，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日賜婚在大殿上見過一面，如果這算認識，臣妾確實認識太子。」顏霽溫婉含笑，心頭卻百感交集。
當初顏臨遠夫婦帶著顏晴入宮赴宴，皇後有意為太子拉攏顏相，在席間舉杯笑言顏家有女初長成，希望皇室子弟能有福娶顏小姐為妃，皇上應允。雖沒指名道姓的說破，但所有人都以為這婚是賜給顏晴和太子的，後來卻成了她和清裕王，一時眾說紛紜，莫大的諷刺。
個中的緣由……顏霽端起酒杯，目光隨酒光搖曳落寞，一飲而盡。
輕歌曼舞，酒酣耳熱之際，顏霽悄然起身離席。身後歡歌笑語，眼前一輪明月。這偌大的皇宮里，越熱鬧，越孤單。
「你哭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安寧了絲竹鐘磬，讓人莫名地心安。
顏霽回頭，遠去了映窗的燈火，譽楚的眸中投著月光，一如初見。她確實認識他。
一個月前的元宵節，她在燈會上和喬軒羽走失，倉皇間撞上一位公子，她手中的絹花方燈舌忝火化為灰燼。她呆呆看著喬軒羽送她的華燈，不覺間就流下淚來。公子對她說了同樣一句話，「你哭了。」
「太子。」顏霽抬手擦去淚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流淚總是被他看見，「那天不知道您是太子，多有冒犯。」
「撞壞了你的燈籠，該我道歉才對。」譽楚手扶欄桿，雲宸殿基高十五丈有余，俯視後宮皇城，頭頂就是星輝燦爛，雲破月出。好像那天他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孩，摘下了羅剎面具，露出芙蓉般美麗的面容，凌亂的鬢發垂下，淚痕冰涼。
兩人相視一笑。在這爾虞我詐的宮里，顏霽心里終于泛起一絲溫暖。
「太子在這里躲清閑。」身後的感慨帶著笑意，顏霽卻覺一陣陰寒。回頭見譽徹和顏晴並肩而立，兩人形容俊美，果然如天造地設的絕配。
譽徹好像才發現顏霽似的，換了一副慵懶的語調，「王妃也在。看來此等月色，最適敘舊。」
顏晴得意地揚起下巴，向譽徹更靠近了些，挑眉看著顏霽。
顏霽無心理會姐姐的挑釁。剛剛在譽徹面前否認她和太子認識，現在還要把謊言繼續下去。她落落大方地一笑，「王爺許是人不如故，臣妾和太子是傾蓋如故。」
譽徹笑意更深，顏霽本也沒指望他信，「臣妾先回去了，夜深風涼，王爺小心。」說罷款款福身，如一位賢惠的妻子，成功地讓顏晴臉上寫滿落寞。顏霽轉身離去，就算姐姐此刻站在他身邊，有的位置，她永遠別想得到。
走了幾步，譽楚跟了上來，「多謝。」剛剛的什麼傾蓋如故，好像他們從沒見過一樣。清裕王妃撒這個謊，無非是不想讓人知道，元宵夜太子不顧宮里的繁瑣儀式，溜出宮消遣。
顏霽轉頭，只見他鼻梁如大理石般高挺堅毅，溫潤的唇邊凝著一絲笑，讓人如沐春風。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了他不惜對清裕王撒謊，「宴會上太子為我解圍，無以為報。」
譽楚負手而笑，宮人打開殿門，燈火融融，如敞開了瑤台仙境。
譽徹回眸望著他們，「你這個妹妹，說謊倒是鎮定。」
顏晴瞥了一眼他們，轉身依進譽徹懷中，嬌滴滴地說道︰「她從小頑劣，五毒俱全，王爺無需放在心上。」
「當然，本王怎麼會把她放在心上。」譽徹眸光流轉，悠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