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188 何以刁難

作者 ︰ 文苑舒蘭

次日,永熙帝自去年病了之後第一次上朝,于早朝中嘉獎了在太女監國期間輔助太女處理政務的一批朝中官員,尤其是內閣眾位大臣。

而也從這一日起,太女正式卸下了監國之責。

而對于這段時間內太女監國的情況,永熙帝沒有做出過多的評論,卻當堂賞了太女正君白氏,態度也算是明顯。

眾人心里更是明亮,太女的地位是越發的穩固。

除了結束監國之外,永熙帝還提了即將到來的秋獵一事,明確下旨依照往年計劃而行,禮部尚書當場便急的冒出了汗來。

因為沒有旨意,禮部一直不能籌備秋獵一事,如今離初十還有不到十日,禮部尚書自然是急瘋了。

可對于永熙帝這道旨意,朝中的大臣也並沒有意外。

秋獵雖是走形式,可于朝堂于皇家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去年停了一次,今年務必不能再停!

永熙帝或許也注意到了禮部尚書的反應,隨後又下了另一道旨意,召榮王回來協助禮部準備秋獵一事,且命榮王負責秋獵的一切防衛。

如此,禮部尚書方才穩下來。

可以說,永熙帝康復之後的第一個早朝是在一片和諧之中度過,朝臣大多也是恭賀永熙帝尋獲全宸皇貴君一事,至于煩心鬧心的事情,大家都像是說好了一般,一件未提。

早朝持續了一個時辰之後,圓滿結束。

下朝之後,司慕涵便直奔辰安殿。

雪暖汐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司慕涵,而此時,她身上的朝服還未換下來,「涵涵……你怎麼這般早便過來?」說完,便坐起身來,隨即也發現了如今似乎並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早了,在愣了一下之後,便開始著急,「什麼時辰了?」

「別急。」司慕涵阻止了他慌忙的動作,「也不是很晚。」

「哪里不晚!」雪暖汐道,「你都穿了朝服了,如今太陽都出來了,你在這里便是已經去上過早朝了,這還不晚?」

「哪里晚了?」司慕涵道,「難得你睡得這般沉,再睡會也不晚。」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你說什麼?這是我回宮的第二日,我得去朝和殿給鳳後請安!」

「誰說要去的?」司慕涵蹙眉,「你方才回來,哪里能這般折騰!」

雪暖汐吸了口氣,正色道︰「涵涵,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走了這般多年,如今回來了……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恃寵而驕,更不想讓鳳後誤會。」

「阿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你想說鳳後不會為難我,我也知道鳳後不會為難我,可正因為如此,我也不能為難鳳後!涵涵,我走了這般多年,後宮……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後宮了……我必須擔起我的責任,況且,鳳後這般多年一直幫我照顧述兒和琝兒,我怎麼能夠……」

「阿暖。」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神色中多了一抹憂慮以及狼狽,「你是不是怪我?」

雪暖汐凝視了她會兒,伸手握著她的手,「沒有。」

司慕涵蹙眉,似乎不信。

「涵涵,真的沒有!」雪暖汐認真道,「沒錯,當我知道後宮除了鳳後他們還多了其他人,我心里是難過,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涵涵,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成!你放心,我會好好的和他們相處,就和鳳後他們一般。」

「對不起。」司慕涵握緊了他的手道。

雪暖汐笑道︰「昨天不是說好了不說對不起了嗎?好了,你別纏著我了,我還要洗漱去朝和殿了!」

「用了早膳再去,琝兒在小廚房給你做著早膳。」司慕涵沒有阻止他起身。

雪暖汐听了這話卻一愣,「琝兒……對了,琝兒呢?琝兒……你說琝兒在小廚房給我做早膳?」

「嗯。」司慕涵應道。

雪暖汐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琝兒怎麼可能做早膳?」說完,便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忙道,「對了,我睡糊涂了,琝兒長大了,還當了父親,自然是會做了,好,那我便好好嘗嘗我兒子的手藝!」說罷,又道︰「我真是的,怎麼便睡得這般沉?連琝兒醒了我都不知道!這孩子不知道又會不會胡思亂想了!」

「等用了早膳,在殿中好好走走,若是不喜歡,朕讓人給你換一個宮殿。」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停下了洗漱的動作,「我怎麼不喜歡?當年我便是想要辰這個封號,豈料讓你給換了,如今住在這里,便像是要回了我曾經想要的,怎麼會不喜歡?」

「好。」司慕涵笑道,「你喜歡就成,這里的格局,除了少了觀星樓之外,其他的和從前的觀星殿也差不多,等過了年,朕讓人在殿中給你重修一座閣樓。」

「等過了年再說吧。」雪暖汐道,「我不想一回宮便這般鋪張!對了,你用了早膳了吧?」

「嗯。」司慕涵應道,「早朝之前用了。」

雪暖汐又道︰「你出京這般長時間恐怕積下了很多政事了吧?」

「還好。」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便道︰「那你回交泰殿吧!我自己一個人便可以。」

「阿暖……」

「陛下,我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你晚一刻去處理政事,政事便會多一些,到時候一起處理,你豈不是忙壞了?」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快去吧。」

司慕涵只好點頭,「好,朕這就去。」罷了又道,「午膳朕過來用。」

「遵命,陛下。」雪暖汐一本正經地行禮道。

司慕涵失笑一聲,交代了宮侍好好伺候之後,便起駕離開。

她的確還有很多事情處理。

在司慕涵離開之後,雪暖汐便吩咐冷雨,「冷雨快,梳洗過後便直接去朝和殿!」

「可是陛下說……」

「別管她!我說了算!」

「主子……」

「好了,就這樣!快,給我找身衣裳出來……」雪暖汐不給別人說不得機會,一連串地下令,一刻鐘後,便穿戴好了。

這時候,司以琝還在小廚房忙著。

而白氏也據說在里面幫著司以琝。

雪暖汐交代了宮侍一聲,便帶著冷雨往朝和殿去了。

可畢竟是起來晚了,再如何趕,到了的時候終究還是遲了,雪暖汐本就做好了準備,卻不想到了之後,見到了大殿內坐著的眾人,卻還是愣了愣。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著他。

在呆愣了會兒之後,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然後,緩步走進了大殿內。

這樣的場景,即便記憶之中已經有過了無數遍,可過了這般多年,他始終是有些陌生了。

「臣侍給鳳後請安。」雪暖汐上前,恭敬行禮,「臣侍來遲,還望鳳後恕罪。」

水墨笑面色平靜,沒有責怪,亦沒有不在乎之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雪暖汐久久等不到回應,緩緩抬頭,卻墜入了水墨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中,隨即,又是一陣愣怔,這是……怎麼了?

「鳳後,皇貴君這一路走了兩個多月,昨日方才回來難免勞累。」蒙斯醉緩緩開口,面色不冷不熱。

水墨笑仍是沒有開口。

「鳳後……」蜀羽之也隨之開口,可他方才說出了兩個字,便被打斷了。

水墨笑目光凌厲地橫向了蜀羽之,「什麼時候本宮這朝和殿的大殿變的如此沒規矩?」

蜀羽之面色微變。

「這里是朝和殿,是本宮的地方,要寬恕還是責罰,自有本宮做主!」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面色微冷,目光始終沒有落到雪暖汐身上,「便不是在朝和殿,但只要在後宮,所有的一切,本宮若是不處理,任何人便沒有開口的資格!本宮不說可不代表本宮便會縱容後宮這種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事情!本宮方才是這後宮之主!翊君,你可明白?!」

蜀羽之看了看水墨笑,又快速掃了一眼面色漸漸難看,眼底有著不解以及震驚的雪暖汐,緩緩起身,對著水墨笑道︰「回鳳後,臣侍明白。」

水墨笑冷笑一聲,「明白就好!」說罷,端起了茶盞低著頭,話終于落到了雪暖汐身上了,「皇貴君還跪著做什麼?難不成一回來便要給本宮安上一個不體恤的罪名?」

「鳳後……」

「賜座!」水墨笑又道,始終沒抬頭。

雪暖汐看了看他,然後,低下了頭,「謝鳳後。」起身,走到了主位坐下那空著的位置前面,緩緩坐下。

水墨笑抿了口茶,然後抬頭靠向眾人,「豫賢貴君等舊人本宮便無需說什麼了,德貴君,你們還未正式見過皇貴君,昨日匆忙,今日便好好給皇貴君行個禮吧。」

「是。」德貴君等三人同時起身,隨即下跪行禮。

「見過皇貴君,恭賀皇貴君歸來。」

雪暖汐攥了攥拳頭,擠出了一抹微笑,「不必多禮,起來吧。」

他沒有仔細打量三人。

原本他是打算今日好好看看後宮的這三個沒有見過的新人,可是經過了方才一幕,他的心思已經無法聚集在這件事上了。

「謝皇貴君。」三人謝道,隨後重新入了座。

水墨笑擱下了茶盞,「皇貴君方才回宮,對宮里面的新人也不清楚,不過這也不打緊,也就三個罷了。」說完,指向德貴君,「德貴君司徒氏,司徒雨將軍的佷子,司徒雨將軍,皇貴君應該還記得。」

雪暖汐道,「臣侍記得。」

「嗯。」水墨笑應了一聲,又指向睦君,「睦君鄧氏,永熙十三年進宮的,育有五皇女,九歲了。」隨後,又指向孫侍君,「侍君孫氏,和睦君是同一年進宮的,入宮後沒多久便有喜,其後誕下了五皇子,五皇子比五皇女長了一歲,今年十歲了。」

雪暖汐順著水墨笑的指引,一一打量過了三人,可思緒卻仍舊是無法集中。

水墨笑終于將目光移到了雪暖汐的臉上,「皇貴君可都認識了?」

雪暖汐身子微微一顫,忙道︰「臣侍記住了。」

「記住了便好。」水墨笑嘴邊勾起了一抹沒有笑意的笑,「那往後便好好相處了,雖然你們不熟悉,但是說到底也是一家人,後宮和諧了,陛下方才能夠安心在朝政上,你說對嗎?皇貴君?」

雪暖汐雙手攥的更緊,「鳳後說的很對。」

「好了,都見過了,那便散了吧。」水墨笑移開了視線看向眾人。

雪暖汐仍是呆怔。

而其他人卻已經起身行禮告退。

雪暖汐被眾人的身影驚醒,隨後也急忙跟著起身,禮畢之後,他看著離去的眾人,又看了一眼端坐主位上面低頭喝茶的水墨笑,心里涌出了一股極為沉重的難受。

在這一刻,像有什麼力量在排擠著他似的。

「主子,我們先走吧。」

冷雨上前,低聲道。

雪暖汐又看了一眼仍舊是低頭喝茶的水墨笑,面容輕顫了幾下,然後,轉身愣愣地離開。

就是因為他來遲了,所以鳳後方才這般嗎?

遲到,是他的錯,額可是……十三年前,不是這樣的……

難道,真的變了嗎?

他的家,這個家里的人,都變了嗎?

便在雪暖汐愣愣地走出了大殿之時,水墨笑抬起了眼眸,看著大殿外緩緩離去的背影,眼底的深沉化去,轉為了苦澀以及苦楚。

痛快嗎?

不!

不痛快!

便是他將雪暖汐傷的體無完膚,甚至大卸八塊,他仍是不痛快,也不可能痛快!

他不想恨!

不想!

他真的想回到過去,回到十三年前那般和平共處,可是他想,她也想嗎?

為什麼要這般傷我!

為什麼?!

手中的茶盞,隨著面容的漸漸扭曲而最終成了地上的一灘碎片。

 的一聲,茶水四溢。

「父後……」

隨後,耳邊響起了一聲憂心的呼喚。

司以晏從大殿後面的內堂走了出來,他一早便在這里,甚至想一直陪著父親,可是,水墨笑不允,怎麼都不允。

他只能藏在後面。

方才的一切,他都听在了耳中。

父後,你這樣又何苦?

水墨笑沒有抬頭去看兒子,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兒子面前保證不會這樣,可是每一次,他都無法成功,他將自己最卑劣的一面呈現在了他的兒子面前!

可是,憑什麼便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而那個人卻一如既往地活的開心活的恣意?

歷劫歸來?

他這般神采飛揚的是歷劫歸來的樣子嗎?!

「父後,不要這樣……」司以晏真的很擔心,雪父君一回宮父後變這般,母皇若是知道了定然會誤會的,「兒臣知道昨晚上……」

「晏兒!」水墨笑打斷了兒子的話,抬起視線嚴厲地盯著他,「這是長輩的事情,即使你長大了,但是也不宜差受這般多!」

「父後——」

水墨笑沒有听他的話,也沒有再說什麼,直接起身離開。

司以晏也沒追上去,只是焦急呆站著。

……

雪暖汐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朝和殿,而在朝和殿宮門前,蜀羽之卻等候在了那里。

「皇貴君。」蜀羽之屈身行禮。

雪暖汐忙收斂思緒,繼續了一抹笑容,「翊君。」

蜀羽之看著眼前的男子,歲月也是在他的面上留下了痕跡,他雖然也不清楚這十三年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恐怕也是不好過吧?「皇貴君,鳳後並非有意為難皇貴君,只是……」頓了頓,隨後便將昨夜永熙帝後半夜離開朝和殿往辰安殿而去的事情說了,「……陛下如此,鳳後心里多多少少是不舒服的,還請皇貴君莫要放在心上。」

雪暖汐听的一愣一愣的,「你說……昨夜涵……陛下後半夜去了辰安殿?」

蜀羽之看著驚愕的雪暖汐,「皇貴君不知道?」

雪暖汐搖頭,「昨晚上我和琝兒一同睡,並未……」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昨夜他睡得很沉很沉,回家了,他的心徹底安了,又有兒子在旁,他根本便沒有注意到其他……「她真的去了?」

蜀羽之袖中的雙手攥著,心底一片酸楚,便是不能相伴,她還是去了,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翊君?」

「皇貴君。」蜀羽之回過神來,正色道,「您不知道的事情莫要告知其他人。」

雪暖汐一愣。

蜀羽之輕笑一聲,「算了,辰安殿那般多人,怎麼可能瞞得住?」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繼續道,「皇貴君,今日的事情,還請皇貴君莫要放在心上。」

雪暖汐凝視了他半晌,「我知道了,我不會放在心上了。」頓了頓,又道︰「你也莫要莫要將今日之事告知陛下。」

「皇貴君,這事不可能瞞得住陛下的。」蜀羽之搖頭道。

雪暖汐面色微僵,沉吟了半晌,「本宮不會讓這件事鬧大的。」

「多謝皇貴君。」蜀羽之低頭謝道,隨後,行禮告退。

「等等。」雪暖汐叫住了他,「翊君……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蜀羽之笑了笑,「挺好的,皇貴君可能還不知道,現在臣侍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我知道。」雪暖汐卻笑道。

蜀羽之一愣,眼底閃爍了一抹光亮,「陛下跟你說的?」

雪暖汐搖頭,「不,是我二姐說的。」

蜀羽之眼底的光亮消失了,換上了黯然,「也是,陛下怎麼可能會提呢?」

「翊君……」

「皇貴君,臣侍知曉自己不該這般請求,可徽兒……也便是當日皇貴君親自賜名的善兒,他是無辜的,臣侍希望……」

「你放心。」雪暖汐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想過去追究當年的事情。」

蜀羽之沒有說話,只是凝注著他,神情極為的復雜。

「好了,多謝你告訴我昨夜之事,琝兒還在宮中等著我,那孩子……」雪暖汐笑著岔開了話題,「過些時候我們在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蜀羽之輕輕點頭,復雜之色仍在。

雪暖汐沒有去深究那復雜之色,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心,卻沒有方才從朝和殿中出來那般的沉重。

至少,鳳後的針對是有原因的。

而不是因為十三年的分離滋生出來的嫌隙。

蜀羽之愣愣地站在了遠處,許久許久之後,方才輕輕地溢出了一抹輕笑,微涼自嘲,隨後,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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