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老屋舊門,被狠狠的一撞,直接倒在地上,四分五裂,好家伙!
裴妗榮,果然夠囂張!連她奴才也不遑多讓,連敲門都不會。
一陣冷風呼嘯的灌入,炭盆里的火星被高高的吹起,盤旋著,落到那邊水里……
屋頂漏雪,好歹屋子溫度稍高,雪漏到屋子里就化成了水,火星落進去撲哧一聲就滅了……
兩個婆子站在門口,望向屋里,心頭的火也噗嗤一聲滅了……
剛裴妗榮听說夏雪病了、不能服侍裴家榮,氣的打發丫頭婆子立刻來帶人,口氣多有不信。
但這會兒事實就在眼前,房間簡陋幾近破敗,主僕二人坐在床上,根本不可能是裝病。
哪個主子沒事兒會裝出如此落魄的樣子,腦子被門夾了還差不多。
宣恩公府對外一直宣稱夏雪「病了」,連裴妗榮也以為夏雪是病了;
這會兒兩個婆子站在門口,真是一口氣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好不難受。
而就這一撞,夏雪心里已經有了打算︰可惜她剛拾掇了裴家榮,轉眼來個裴妗榮,真是麻煩。
清冷的眸子,淡然中透著一點犀利,夏雪沒準備發作,但也實在無法容忍︰這才叫欺人太甚!
但就是這麼淡淡的眼神,仿佛有種宣判的力量,對外面諸人的行為極不贊同!
兩個婆子被震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
夏雪也不提醒她們,而是……就這麼給對方一個軟軟的還擊也不錯。
院子里還有一行人,其中一個長的俏麗打扮華麗的大丫頭帶頭走來,一邊皮笑肉不笑的道︰
「喲,郡夫人是真的病了,看氣色不錯嘛。
我代夫人來瞧瞧郡夫人,若是還能動的話,就去給夫人行個禮。
郡夫人已經十四歲,過幾天就十五了,怎麼還是這麼不懂規矩?不知道夏大夫生前怎麼教的。
公爺受了傷,您不說在跟前服侍,竟然連看都不去看一眼,怨不得夫人不喜你、也怨不得府中上下有些微詞……」
什麼叫顛倒黑白、空口說白話?這就是!
但夏雪不生氣,穩穩的坐在床上,看著這丫頭,眼神淡然中透著點玩味和探究。
那丫頭來到門口,身後一群人也跟到門口,形成N敵一的陣勢。
眼看夏雪一如既往的被「鎮住」,丫頭很有成就感,屋外亮屋里暗、她看不清也沒想過要看夏雪的眼色,只當夏雪不敢回嘴,她就繼續顯擺︰
「郡夫人好大的架子,我代夫人來‘看’您,竟然一句話沒有也不行禮,莫非傷到腦子了?
公爺昨晚撞傷了,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和我去服侍公爺,等著領賞呢?
還有你,女乃娘怎麼當的,郡夫人年紀小不懂事,你難道也不懂事不知道教導的嗎……」
吱哩哇啦,那丫頭朝著蔣媽媽噴開了,而且用詞比對夏雪不客氣多了,而罵的當然是夏雪。
那丫頭身後的人大多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尤其裴妗榮帶來的人,更是覺得這舅夫人好弱;
一部分人是淡漠的樣子,反正夏雪天天被丫頭侍妾欺負也就是那樣,習慣了也就沒熱鬧了;
只有少數幾人覺得不妥,卻又沒有開口的份兒,因為這丫頭背後可是裴妗榮,誰也惹不起!
夏雪當然也不會搭腔,有道是「罵人就像一面鏡子,看著鏡子罵的是自己」,理她干啥?
所以這丫頭一個勁兒罵到口干舌燥,而且冷得要命,一點沒有剛才的熱血,血都冷了。
在夏雪跟前,就是一鍋鐵水也得給我冷了!
但丫頭是代表裴妗榮來教訓夏雪的,沒人接茬也沒一點兒動靜,她就下不來台了,瞅著一旁蔣媽媽還沒動靜,她眼珠子一轉,準備找蔣媽媽晦氣……
「說的好!」
夏雪忽然開口,總算接了話頭,她不想蔣媽媽無緣無故又挨打。
眸子里寒光一閃而逝,秀眉微挑,夏雪淡淡的道︰
「不知道是姐姐如此明理、降尊紆貴教我呢,還是姑女乃女乃命你來傳話的?」
這話听著沒頭沒腦,但夏雪的態度,在某些人看來,是膽小怕事。
因此那丫頭梗著脖子應道︰
「當然是夫人讓我來的,不過這麼簡單的規矩,這里誰不知道!」
好家伙,竟然避開了夏雪的坑。
夏雪也不著急,知道人群里有趙家來的人,這還真是她想要的呢︰事情就是要鬧開一些,讓多多的人知道,看太夫人還怎麼遮掩說她「偶感風寒」?!
夏雪自己也不知羞,甚至俯首認罪、解釋道︰
「姐姐不但人長得漂亮,懂的事兒也比我多,嘖嘖,這人品,比我強了不知三五倍!
可憐我人品差,在府里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行一步路,饒是如此,因我年紀輕不懂事,重陽節時忤了程姨娘,被打了幾十板子、只剩一口氣、兩腿都斷了、至今未愈。
姐姐就好人做到底吧,干脆做了我姐姐,將規矩什麼的都教我一教,免得我下次再忤了誰,白白挨了打……」
夏雪使了個眼色,蔣媽媽就掀了被子露出夏雪肥肥大大打著夾板的兩條腿。
屋外一片低低的驚呼,姨娘打了嫡妻!
哪怕嫡妻天大的過錯,姨娘也沒權利這麼做!
難怪這都將近三個月了,宣恩公府郡夫人一直沒露面,說什麼「偶感風寒」;顯然嘛,腿斷了怎麼出去見人?宣恩公府可丟不起這個人!
這一瞬間,那丫頭連想死的心都有!跟隨而來趙家的婆子恨不能眼楮瞎了耳朵聾了!
這種事情旁人不該知道的,這是宣恩公府十分膽大妄為不顧禮法的事兒,知道絕不是好事兒!
蔣媽媽這會兒配合的在一旁跪下來,哭哭啼啼悲悲切切自我檢討︰
「奴婢尋常婦道人家,不懂公侯大戶的規矩,教導不善,讓郡夫人犯下大錯,還請姑娘求求姑女乃女乃,就饒了郡夫人這一遭吧。
還請姑女乃女乃賞下個妥當人來,好好教教我們規矩,也免得日後給府里添亂……」
這純屬誅心之論!但沒人能反駁。
裴家說夏雪不懂規矩、我認,而且請你來個人教我規矩啊。
而裴妗榮若是派人來,日後沒人再為難夏雪當然最好,若是夏雪再被人說不懂規矩,那就是裴妗榮有問題、沒教好。
裴妗榮不派人來,那就是變相認為︰夏雪是懂規矩的,沒錯。
若是夏雪沒錯,那誰錯了?
對于夏雪而言,接受裴妗榮派來的人指手畫腳、她只需要面對一個人;裴妗榮不弄人來、她要面對宣恩公府上上下下幾十上百的女人,相比較而言,她還真是喜歡裴妗榮派人來呢。
主僕倆一認罪,門口丫頭臉都凍白了,忙支支吾吾的道︰
「這事兒,我得先請示夫人。
既然郡夫人腿腳不方便,去了也不能服侍公爺,反而添亂……
我這就去和夫人說,夫人一定能理解的……」
夏雪卻耳朵一動︰外面又有了動靜!
不消片刻她便隱隱猜到︰
裴家榮傷的那麼重,這會兒肯定有好多人來探望,沒準就有人「順便」來看看她好了沒;院子外面的動靜,或許就是哪家趁亂溜出來的婆子。
高門大戶,哪里真有什麼事兒能捂得很死,無非大家默認你知我知罷了。
而夏雪「病」後,不時有人探問;夏雪相信︰肯定有人對裴家榮的家事感興趣。
而這會兒外頭有人,實在是太中意了!
大家都來吧,哪怕有一個外人知道,明兒就會有一百個人知道!
事情,總要動起來才能朝前走!
夏雪長長的睫毛眨了一下,立刻攔著那丫頭說道︰
「姐姐且慢。
姐姐剛才說得好,公爺受了傷,我怎麼都要去看看……哪怕爬著去呢!
我沒去,就是我不對,我非常感謝姐姐的提點。
再則,還請姐姐幫忙,不拘用啥將我抬去——讓我爬著去也行——我知道公爺不喜歡我,但作為妻子,服侍丈夫,天經地義;他不喜我也該去。
我雖然兩腿斷了,但兩手且幸還好著——這些日子也給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不少針線;
我不敢邀功,只是想去盡一份綿薄之力,哪怕坐在床頭看著他、守個夜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還請好姐姐全了我這份心,我日後奉您為親姐……」
夏雪一番肺腑之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感天動地、聞者落淚……
暮色降臨,似天地同哀;夜風漸起,吹不散淒涼……
那丫頭愣在當地,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讓不讓夏雪去,似乎都不妥當。
而夏雪是說到做到,歪歪扭扭的就要從床上滾下來,似乎真準備爬著去呢。
院子門口探出幾顆腦袋,看著這個樣子,不由得驚呼出聲︰夏郡夫人竟然真的被打斷了腿!
那聲音驚動了院子里裴家的人和趙家的人,一時間諸人都像是擱在油鍋里煎似的,渾身難受。
蔣媽媽適時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又是攔夏雪又是要抱她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極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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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已經來到窗外,舊的一年出了門口,
煙花點亮璀璨的生命,禮炮鳴響光輝的前程!
值此萬家歡樂之時,滿滿祝所有親新春愉快,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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