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紗布一下子會見了這麼多的高官及子弟，我除了跟著武攸暨一起不挺地點頭哈腰，別的什麼話都不會說，光靠他一個人撐場面。而武攸暨其實也是一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所以回禮謝恩這方面的任務，則是全權交給了大少爺和老夫人。
一邊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慚愧之余，一邊又抱怨這勞什子的封建規矩可真多。現在的我，除了雙腳酸疼，就連腰部也難受吃痛，本來懷著孩子的女人就不宜長久站著，何況我還得給人鞠躬回謝，這不是故意折騰人嘛
好不容易盼到那群大小官員送完了禮品各就各位坐好，我們面前的禮桌早已堆積如山了，那些禮物有條不紊的被家丁擺放整齊，不留一絲空隙，卻依舊能夠堆得這麼高，可想而知今日來參加婚典的人有多少。雖說太子妃的禮物被壓在最下面，讓我覺得有點小可惜，不過擺在上面的禮物當中也同樣有些名貴字畫、茶具和花瓶什麼的，等到婚典結束了，我一定要從頭到尾好好清點一下。
一雙大眼楮變成兩噸金釘子的形狀，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莫姑娘，站得累了吧？」身側的武攸暨忽然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把我那個夸張的笑聲很快掩蓋下去。「再堅持一會兒，等我們拜完堂，桂嬤嬤就會服你回去了，這些招待賓客的任務全都包在我身上，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留下來陪客人喝酒的。你肚子里有孩子，一定要好好休息。」
听了武攸暨的話，一股暖流從我心底最深處擦過。我本來還在自娛自樂呢，他卻當我是痛苦的申吟了。他對我這麼體貼，我卻給不了他一個正常妻子該有的感情，慚愧的感覺很快渲染了我整個神經，先前暗自尋的那些樂子早就不復存在了。
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只能輕輕對他說︰「我沒事的，我還可以堅持的，放心吧二少爺。」末了，見他點頭微笑，我又補了一句︰「謝謝你，二少爺。」
恐怕天下間再也沒有比我們二人更加客氣，更加相敬如賓的夫妻了吧。
送禮的程序在我們二人的竊竊私語中熬了過去。緊接著便是拜堂了。就像所有古裝電視劇里面演的一樣，桂嬤嬤拉著我和武攸暨手中紅段子正中間那朵大紅花，一直帶著我們走到大廳的正中央。我雙眼環顧四周，發現在場每一個人都已安穩就座，一雙雙犀利的眼楮緊緊盯著我們這邊，不知道他們腦中在想些什麼
「一——拜——天——地——」碧褳攙扶著我，武攸暨那邊卻是被一個侍從攙扶著。我們二人就這樣，對著大門口處，深深鞠了一躬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桂嬤嬤的嗓門恐怕已經響亮得足以去參加超級女聲歌唱比賽了。蒼老的聲音里面竟不摻雜一絲抖音，難怪桂嬤嬤在武家下人當中地位那麼高。就光她嚎上那麼一嗓子，還有幾個小廝敢不正眼瞧她？碧褳扶著我轉過身子，面朝著上堂的老夫人，身側的武攸暨也是同時轉身。我看見老夫人背後的供桌上居然還有一個靈位，那牌位上的字寫得很小，我站著遠看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武攸暨父親的靈位。我們二人懷著滿心敬畏，朝老夫人及已故的老爺鞠躬叩拜。
「夫——妻——對——拜——」桂嬤嬤的這一聲，比先前听著更加刺耳。沒錯，的確是刺耳或許老夫人特別喜歡像她這樣有能力的僕人吧，可是我只要一看到桂嬤嬤那副諂媚的笑容，就再也提不起任何好感，對于她冗長的嗓門也是一點也不願意再听第二次
終于，和武攸暨面對面站好，在僕人的攙扶下，我們相對而拜。
從此刻起，我就是他的妻了，他就是我的夫了……再也不會有女人間的戰爭了吧，再也不會和柴紹掛上任何瓜葛了吧？
桂嬤嬤說了最後一句話︰「送——入——洞——房——」聲音是那樣空靈與飄渺。我渾渾噩噩的跟著碧褳走出那個喜堂，耳畔听著越來越嘈雜喧鬧的聲音，大腦也開始缺氧了，三步一顫，五步一頓，竟然連走路都變得這麼吃力。
碧褳好像也看出了我身子吃不消，用力抓緊我的胳膊，關切的問道︰「二夫人，您感覺怎麼樣？還撐得住嗎？要不奴婢去後邊兒叫一頂轎子過來把您抬進屋里去？」
「不必了，喜堂里面那麼多人看著呢，我不能給武家丟了顏面。要是他們看見武家娶了一個像我這樣病怏怏的媳婦兒，連走幾步路都得轎子抬著，肯定會說閑話的。也沒有多遠，你扶著我慢慢走吧。」
腳上酸麻的感覺又浮起來了，好像是剛才在大廳原地不動站了太久，落下的後遺癥。我走了兩步路，忽然發現碧褳這丫頭對我的稱呼，已經從「莫姑娘」變成了「二夫人」。丫鬟們都是伶俐成了精的，那些打雜的小丫頭尚且是如此，更何況像碧褳這樣專門伺候一位主子的大丫鬟呢
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現實真是逼迫著嬌小的人類不得不順應變化，險種求生啊。
「其實……」我哽咽了一會兒，真誠的看向碧褳，「你可以不用對我那麼客氣，你叫我‘二夫人’的時候，我會感覺咱們倆之間的姐妹情誼已經變味了。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那只手鐲嗎？
說到這里，碧褳已然停下了腳步，默默看著我，等我說出想說的話。我掀開左手臂的大紅袖子，露出半截像蓮藕一樣的胳膊，也同時露出了那只金手鐲︰「你送給我的禮物，我一直隨身戴著。我真心把你當作親姐妹一樣，如果你也同樣這麼真誠的待我，那就請以後叫我‘妍熙’吧，或者，說不定叫我‘小月’更加合適」
幾天之前才改的名字，我還有些不太適應。如果走在大街上有人叫喚妍熙姑娘，我是肯定不會回頭的。李令月這三個字伴隨了我三生三世，我還真有些厭倦了呢。但是厭倦的同時，依舊還有依戀與不舍。這三個字不僅僅是我曾經的姓名，更是我一段不能忘卻的記憶。
碧褳神色凝重地說︰「您畢竟是主子，奴婢不敢造次，否則就算您不責怪，別的主子見到了也會責怪。大不了奴婢答應您，以後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我就不這麼稱呼。夫人您今年芳齡？不知碧褳有沒有這個榮幸做您的妹妹？」
「我今年虛歲二十二，你呢？」
碧褳咯吱一聲大笑起來︰「莫姑娘，看來您得叫奴婢一聲姐姐了奴婢今年二十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