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誰能長有澹泊意?

作者 ︰ 貓膩

王妃听著這話頓時不再多說什麼。她與範閑二人彼此心知肚明三騎入京後皇太後看似繁亂匆忙的那幾道旨意在此時已經漸漸顯現它的作用。

當然那幾道旨意之所以會給大皇子帶來如此大的限制也是因為太後看清楚了自己長孫的真實品性——不顧生母而力求利益在太後看來範閑或許是這樣的陰煞角色大皇子絕對不是。

「澹泊公僅僅一夜便在京都鬧出這般大的動靜來由此可見即便內廷控制了範府盯住了監察院可你依然有你的能力。」王妃微微皺眉說道︰「所以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不等王妃繼續說完範閑搖頭說道︰「要解決這件事情必須從宮里解決在宮外鬧騰再久也觸不要到根本要入宮解決這件事情就必須需要王爺的幫助。」

他靜靜看著王妃的臉說道︰「當然王爺也需要我的幫助有些他不屑做或做不出的陰穢事終究是需要有人來做的。」

王妃笑了起來緩緩說道︰「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所謂不明白指的是您為什麼到此時還沒有知道最應該知道的那兩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範閑微感吃驚。

「宮里地情勢比你想像的要好很多。」王妃微微低頭說道︰「因為你所關心的家人。反應的度比你想像地要快很多。」

範閑眼瞳微縮自己的父親妻子親人被內廷控制所以他自東山千里歸京後。才會讓自己陷在黑暗之中。因為不敢冒險與院中聯絡他這幾天內只能暗中聯絡岳父遺留下來地勢力。對于家中的情勢只是有個大概的了解此時听王妃一說才知道太後的想法並沒有完全得到實現……一念及此他心頭微動無由生出些期盼來。

王妃認真說道︰「確實有軍士進駐範府。準備抄家但是範尚書並不在府中……那日三騎入京尚書大人自宮中出來後便沒有回府。而是直接被靖王爺接到了王府里。」

「靖王爺?」範閑大感驚愕︰「您是說家父這幾日一直留在王府中?為什麼外面沒有風聲?」

王妃說道︰「範府已經被封。內里自然是傳不出消息來。靖王爺畢竟是太後的親生兒子陛下既然已經去了。老人家對于這唯一的兒子總要給些面子。所以如今只是由京都府與內廷聯合在外監視卻不敢沖入府中……」

範閑一怔後冷笑說道︰「什麼不敢什麼面子……只不過太後自以為能控制京都一切。沒有抓住我怎麼會急著對付我地家人。」

「遺詔毀掉將公爺你除掉。太後便敢動手了。」

範閑笑了笑︰「還有好消息嗎?」

「那位臨產的思思姑娘……」王妃說道︰「十余日前隨晨郡主和林家大少爺去了範府莊園。」

範閑眉頭微皺。

「那日太後下旨召你家眷入宮。結果前去宣旨的太監撲了個空。」王妃平靜說道︰「因為思思姑娘根本不在府內。而在範府莊圓也沒有找到這位姑娘的蹤影。」

「等于說思思姑娘在十幾天前就失蹤了。」王妃望著範閑。眼中透一絲佩服︰「所以我不明白大人你事先就安排地如此妥當。究竟現在是在擔心什麼。」

範閑面色平靜未變內心卻是陷入了震驚之中。思思去了一趟範府莊圓便告示蹤這是誰安排的?難道是父親?難道父親在十幾天前就知道陛下遇刺地消息……從而推斷出了後面的事情做出了極妥當地安排?

「不是我。」範閑臉色有些難看「我也不知道思思那丫頭被誰接走又是到了哪里。」

王妃吃了一驚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也是品出了這件事情背後的大蹊蹺。究竟是誰……會提前那麼多天便替範閑安排此事?

看範府在這十幾天里瞞著思思失蹤的消息明顯是知道內情。範閑也明白這點所以不再擔心思思地安全而是陷入了某種困惑當中。他看了王妃一眼看出了這位女子眼中的震驚。

「老跛子。」

「陳院長。」

二人的心里浮出了一個相同地答案但是由此推論開去也許觸及到某個很荒誕夸張的事實所以二人很知機地沒有繼續深入討論。範閑眉頭微皺說道︰「府上與院長關系交好最近京都亂成這樣我無法回院現院里也亂地不像話不知道王妃可知道究竟為何會出現這樣地局面。」

王妃看了他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京中諸人皆知陛下一旦不在陳院長接下來的動作才是關鍵。我不相信長公主殿下會想不到這點。第一日太後就召陳院長入宮……」

……

「我一直以為他入了宮但是後來一直沒有消息才知道事情有蹊蹺。」範閑揮揮手說道︰「就算十三城門司嚴管城內城外消息往來但也不至于把京郊地陳圓封成了一座孤島。」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歸京數日只能暗中與院中某些部屬聯絡對于院中詳情所知不多卻也能感受到監察院如今因為提司謀逆地消息變得有些人心惶惶而本應坐鎮監察院的陳萍萍不知為何竟是未奉太後意入京。

「難道中毒地消息是真的?」範閑在心里這樣想著。

王妃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卻很湊巧地感嘆了一句︰「只怕中毒的消息是真的。」

範閑心頭微緊。以監察院地防御力量怎麼可能被人在陳萍萍的茶水中下毒?都說是東夷城那位用毒大師所為……

「我開始本以為是院長大人借中毒之事將自己從朝堂之爭中摘了出去。」他微閉雙眼說道︰「如果中毒的事情是真地這事情就麻煩了。」

「已經出了大麻煩。」王妃望著他靜靜說道︰「太後對于陳院長還是頗為信任。但中毒一事太過湊巧只怕老人家心里會有些想法。如果不是太後認為陳院長會站在你地這邊。只怕她也不會如此絕決地選擇太子而不在中間留下任何回還地余地。」

範閑點點頭自己和其它人都會懷疑陳萍萍的中毒太後自然也會懷疑懷疑就像一根刺般。會讓人們越來越痛。太後如此疑到陳萍萍頭上當然會用最大的力量。壓制住監察院。

「看來秦恆領京都守備師後第一個任務就是看住到陳圓難看圓內一直沒有消息出來。」範閑眉頭皺的愈的緊秦家的軍隊一日不入京都。皇宮內便不會出大動亂可是陳萍萍那老跛子也是範閑最擔心的人如果中毒之事為真陳圓那處防備力量再強。能夠抵擋住慶國精銳部隊的攻擊?

「必須抓緊些了。」範閑低頭說道︰「煩請轉告王爺有些時候是需要他下決心地。」

「我家婆婆那里怎麼辦?」王妃看著他必須要求這位小範大人給出一個切實的承諾。

「寧才人的安全我來保證。」範閑一字一句說道︰「我要地只是王爺的決心。他必須明白禁軍雖然在他的控制之中但總有當年燕大都督的親信時久了太後把他從禁軍統領的位置上換下來我和他……就等著吃屎吧。」

吃屎是很粗魯地詞匯但王妃沒有什麼反感因為她明白如今的局勢確實很狗屎。她望著範閑那張喬裝後的臉。有些疑惑不解重重深宮盡在內廷控制之下他範閑何德何能敢說可以保證寧才人地安全?

但她明白晨郡主如今也在宮中範閑斷不至于會用一句大話假話去犧牲自己妻子的性命。

「十三城門司是關鍵。」王妃將範閑的茶杯拉到自己面前輕聲說道︰「要阻止忠于太後的軍隊入京這個位置上的人必須是我們這邊的。」

範閑心頭微寬知道對面這位婦人終于決定勸說自己的丈夫進行宮變才會開始討論這些具體的事項。他斟酌片刻後說道︰「你知道我和軍方向來沒有什麼交情城門司這邊我不知道怎麼著手。」

王妃嘆了一口氣︰「王爺當年的西征軍早被打散在京都也沒有太多自己地勢力和秦葉兩家比起來差遠了。」她頓了頓說道︰「當然如果陳院長在京中想來一定有辦法影響十三城門司。」

——————

「這個不要提了。」听到陳萍萍的名字範閑壓下心頭的那絲寒意搖頭說道︰「既然如此便必須趕時間在城門大開之前將宮里的事情解決。」

「難度太大。」王妃盯著他的眼楮。

範閑將她面前的茶杯拉回來低頭說道︰「茶壺只有一個茶杯卻有太多個不要把眼楮盯著秦家的軍隊要想想葉家葉重獻俘離京不遠太後雖然下旨讓他歸定州但誰知道那幾千名打胡將究竟走了沒有。」

王妃一咬下唇心頭一驚。

範閑抬起頭來平靜說道︰「老二的心思很簡單他會暫時推太子上位但在京都的這壺茶里他要分一部分如果他身後的葉家不進京他有什麼資格說話?」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那位岳母點頭下生的事情。」範閑揉了揉太陽穴說道︰「長公主殿下和太後不一樣她是崇拜軍力的女人如果要殺幾千個人來穩定朝局她不會介意。」

王妃沉默片刻後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範閑說道︰「最終還是要大殺一場。」

「不流血的政變永遠都只是一個完美的設想或是極端的偶然。」範閑說道︰「我雖是個運氣極好地人但也不敢將這件事情寄托在運氣上。尤其是長公主殿下既然準備了如此瘋狂的一個計劃我不認為她會悲天憫人到看著我們在宮內搞三搞四。而不動兵。」

王妃點點頭說道︰「您的意思我會傳告王爺。」

範閑笑了笑不留情面說道︰「既然您此時來了。自然代表王爺會接受我的意思。」

這句話是說大皇子心知肚明範閑想要什麼只是請王妃來看看範閑究竟手里有多少牌可以做多少事。被戳破偽裝王妃也只是笑了笑然後說道︰「澹泊公如今越來越有信心了當此京都危局還能如此談笑風生。」

範閑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確實有信心只要葉秦二家地軍隊來不及進京……于我而言這座京都只不過是座空城罷了。」

是的。全天下最厲害的人物都被光彩奪目的慶帝吸引到了大東山。而如今的範閑雖傷勢未愈但心性與信心卻已經成長到了重生後最巔峰的狀態。

王妃忽然一頓說道︰

「我有些好奇。昨天夜里澹泊公聯絡群臣于今日殿上起事……此時的皇宮中只怕是血雨腥風陰森至極的景象。」

她盯著範閑的眼楮︰「那幾位年高德劭的大臣是因為您而站到了太後地對立面也許他們將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您卻這樣安靜地旁觀不知道這究竟是冷靜還是冷血?」

王妃笑的很柔和︰「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您生生挑得無數人替您出頭。去灑熱血去拋頭顱為您謀求利益……如果那些大臣想通透了這點在臨死地那刻會不會大呼上當?」

話語至此王妃的唇角帶著一絲譏嘲在她看來範閑此舉是將太子逼到了一個極為難堪和恐怖的地步範閑選擇在登基前夜串連此事。便是沒有給所有人反應的機會太子如果殺大臣自然陷自己無義之中。而那些大臣們等若是在用自己的頭顱為範閑呼喊。

範閑地臉漸漸平靜了起來。今天太極殿太子登基被阻確實是他在梧州岳丈的幫助下挑動著二位大學士所為至于此事的風險他不是沒有想過。從某種角度上說他是在用太極殿內那些真正勇敢地文臣性命……冒險。

這確實是很冒險很自私的一種選擇所以面對著王妃的嘲諷他沒有反駁什麼而只是緩緩說道︰「盜有道臣亦有道我以往是個很怕死的人但最近才想清楚一個道理死有重于東山有輕于鴻毛胡舒二位大學士願為他們心中的正道而去這是他們的選擇。」

「重于東山輕于鴻毛?」王妃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看著範閑的臉有些出神她隱隱感覺到這次再見小範大人這位年輕人表面上還是那般溫和之中混著厲殺心性但是在根骨中似乎有些改變正在生。

可她仍然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公爺要隱于幕後卻不能勇而突進?」

「突兀現于大殿出示遺詔面對內廷高手的圍攻……」範閑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這樣確實很帥但似乎得不到很好地效果。」

他斂了笑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說道︰「在二十天前在一處高山之巔的草甸上我學會了一些東西。從今開始我不懼死我仍惜生但如果注定要死亡我希望能死的有價值一些。」

王妃沉默不語。

範閑閉目半晌後說道︰「我不是在拿那些可敬文臣地腦袋冒險如果現在主事地是長公主我會選擇另外地方式。但現在太極殿上登基地是太子並不是老二。」

他睜開眼楮冷漠說道︰「老二多情之下盡冷酷相反我對太子殿下還是有些信心地。」

「什麼信心?」

「我始終認為太子是我們幾兄弟里最溫柔的那個人。」範閑溫柔地笑道︰「太後年紀大了殺心不足太子……是個好人所以我不認為今天太極殿上會出現您所預料地流血場面。」

範閑給太極殿上那位太子殿下了一張好人卡。王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範閑喚住她又將瑪索索從屋內喚了出來。對王妃認真叮嚀道︰「我在京都不會停留在一處地方祟蔥巷我不會再來但我擔心她的安全。所以我希望王妃您能將她接回王府。」

王妃微微一怔。沒有想到範閑此時想地是瑪索索的安全。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瑪索索也吃驚地看著範閑。

範閑說道︰「王府是如今京都最安全的地方。倒不僅僅因為王爺手里有禁軍這批力量。王妃您應該明白我指地是什麼。」

王妃緩緩低頭。此次慶國內亂。有外界大勢力的影子就算是長公主。也必須給異國盟友留兩分面子。給北齊小皇帝親姐姐幾分面子。

三人走至小院木門外行禮分開。最後時刻。範閑盯著王妃地眼楮說道︰「先前王妃以大義責我此時我必須提醒王妃事情。您如今是王妃則必須把自己當成慶國人而不是……齊人。」

王妃心頭微凜。竟有些不敢直視範閑那雙深寒地眼楮。

……

……

秋意初至。微涼而不能入骨然而王妃坐在馬車上。卻感覺到從車簾處滲進來地風竟是那樣地寒寒地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

瑪索索被她安排在第二輛馬車上其實就算範閑沒有拜托她照看那個苦命胡女王妃也不可能將這個女子扔在祟蔥巷不管。如果那個女子死了怎麼向王爺交代?

王妃又打了個冷顫。馬車里就她一個人。她有足夠地時間來回味一下範閑最後地那番話。她清楚看來範閑對于這整件事情都已經有了一個全盤地打算。所以才會提醒自己。

關于範閑這個人王妃自北齊遠嫁而來一路同行。細心觀察。深知其厲害尤其是今日太極殿上那劍拔弩張地一幕。竟是此人一夜揮袖而成。王妃不得不感覺到了一絲敬畏。如今範閑身後地那些勢力被宮中看著無法擅動。可他依然能夠造出如此大的聲勢來。王妃真不清楚。範閑這個人到底還藏著什麼樣地底牌。

因此她決定堅定地站在王爺地身邊站在範閑地身後。歷史這種東西總是跟隨著勝利者一起進行地。

馬車回到王府王妃帶著瑪索索進了後圓。喚下人來安置好這位胡女的住所。她一人帶到湖邊。走入了湖中心地那個亭子里。在半年之前這亭子里曾經容納過除太子之外所有地皇族子女。而那短暫的天子家和平早已因為慶帝的死亡而化成了泡影。

皇帝陛下的子女們此時都在尋找著置自己兄弟姐妹于死地地方法。

王妃嘆了一口氣坐在了窗子邊上對著一直守候在亭中的那人說道︰「王爺那邊有沒有消息過來?」

那人恭敬應道︰「禁軍方面有些小異動不過听副將傳話王爺值守宮牆應該能壓制住那些人。」

那人穿著一身很普通地衣裳。應該是管家之類的人物他對王妃說話也極為恭敬但是眉眼間總流露出一種下人不應具有地氣質。他輕聲說道︰「公主先前見著那人了嗎?」

公主?會這樣自然地稱呼王妃地人只能是齊人!

王妃沉默著點了點頭半晌後忽然開口說道︰「暫時和長公主方面保持平靜什麼都不要說。」

那人眉頭微皺說道︰「屬下奉陛下嚴令助長公主殿下控制慶國局勢而如今範閑既然已經現了蹤影我們當然要通知長公主殿下。」

王妃看著他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上京城究竟是怎樣想的但我只知道範閑現在暫時死不得。」

從這番對話中可以現原來這位管家模樣地人竟是北齊派駐京都的間諜在這次南慶內亂之中負責與長公主方面聯絡地重要人物。這人面色微冷看著王妃說道︰「公主殿下請記住您是大齊地子民不要意氣用事。」

王妃冷笑看著他說道︰「我是為你著想如果範閑真的死了你以為陛下會饒了你?」

那人倒吸一口冷氣不解此話何意。但細細品來自家北齊那位小皇帝陛下對于範閑。確實是頗為看重可是……如果要達成陛下的意願範閑不死怎麼辦?他沉聲說道︰「陛下有嚴令。慶國一定要大亂。而陛下認為。陳萍萍那人一定會陰到最後。如果範閑不死。陳萍萍、範建和遠在梧州那位前相爺。都不會瘋。」

「慶帝死後。慶國真正厲害地人物就只剩下長公主李雲睿和這三位老家伙。」那人死死地低著頭。語越來越快。「如今慶國內廷太後盯著陳萍萍與範建讓他們無法輕動。可一旦範閑真地出事只怕慶國皇族也壓不下這二人……」

「只要南慶真地亂了。最後不論誰勝誰負對我大齊都有好處。」那人低著頭。說道︰「慶帝之死。是亂源之一範閑之死。則會點燃最後那把火。」

「這是錦衣衛地意思還是陛下地意思?」王妃地眼光有些飄忽。

「此事未經衛指揮使之手全是陛下聖心獨裁陛下雖未明言。但意思清楚想必也設想過範閑死去。」

「那我大齊究竟看好哪一方獲勝?」

那人抬起頭來。沉默片刻後說道︰「看好範閑一方獲勝。所以範閑必須死。」

「為什麼?」王妃吃驚問道︰「即便王爺助他。可是也敵不過葉秦兩家地強軍。」

「屬下不敢妄揣聖心。」那人平靜說道︰「但想來應該是陛下對于陳萍萍有信心。」

「好即便如陛下所言範閑死了。京都亂了。最後陳院長借來天兵天將……」王妃眉頭好看地皺了皺微嘲說道︰「長公主一方勢敗。範閑身後地這些人重新執掌了慶國朝政。那又如何?只怕還不如範閑活著……如果他們勝了。以範閑與我朝的良好關系這天下只怕會太平好幾十年。」

那人怔怔地望王妃半晌後說道︰「公主難道您真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什麼意思?」王妃微蹙眉頭。

那人輕聲說道︰「所有人地眼光都盯著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範閑……可是如果真的亂成一鍋粥後……王爺手執禁軍兵馬加之他向來與範閑交好陳院長視他如子佷範尚書傷子之痛……怎樣看來王爺的機會最大。」

王妃身子一震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那人的頭頂此時方才明白遠在上京城的皇帝弟弟竟在心中算著如此陰險可怕地買賣。上京城里的皇帝弟弟絕不僅僅是想殺死龍椅上的同行因為一位慶帝死去另一位慶帝重生只要慶國國力無損天下三國間地大勢依然沒有質的變化。

而如果真的是慶國大皇子繼位……他娶地是北齊大公主身上流著東夷城地血液日後的慶國還會是如今這個咄咄逼人地慶國嗎?

王妃扶住了額頭內心深處一片震驚她不知道自己那位年紀青澀的兄弟竟然擁有如此深的城府會在這張羅網之外繡了如此多合自己心意的花邊。

「王爺……不會做地。」她撫額嘆道。

那人陰沉著臉說道︰「範閑如果死在長公主手上王爺大概會對自己的弟弟們絕望悲傷有時候是一種能刺激人野心的力量。」

……

……

「不行。」王妃忽然抬起頭來堅毅說道︰「你不明白陛下也不明白王爺究竟是怎樣地一個人範閑不能死我不管上京城的計劃是什麼但至少範閑的行蹤不能從我這里透露出去。」

那人略帶憐惜歉意看了王妃一眼知道此事若真的生王爺將來知道王妃出賣了範閑夫妻間只怕會出大問題難怪王妃堅不允許此議只是……他低頭行禮︰「抱歉公主此事由臣一力負責先前馬車離開祟蔥巷時我已經通知了慶國長公主方面。」

王妃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那人眼光迅疾透過窗戶望向王府外清廖的天空不知道範閑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

範閑是個很小心的人不然他不會讓王妃將瑪索索姑娘帶走。但他畢竟想像不到王妃已經將看成了大半個慶國人。可是她的身邊還有純正的齊人。尤其是以他與北齊小皇帝地關系就算北齊方面參于了謀刺慶帝一事。可他依然認為北齊方面不會針對自己。

所以他在祟蔥巷的院子里多呆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漸轉暗他才戴著一頂很尋常地笠帽。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間的白幡拱送間向著監察院一處的方向走去。

他決定冒險去找沐鐵。因為京都外陳圓的沉默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吉利。也許天底下所有人都會認為陳萍萍還在隱忍還在等待可範閑不這樣認為。距離產生美感。產生神秘感而和跛子老人親近無比地範閑清楚地知道。陳萍萍已經老了生命已經沒有多久了在這樣的時刻。他真的很擔心陳圓的安危。

陳圓在京都郊外。沒有高高地城牆宮牆就算五百黑騎離圓不遠。可又如何抵擋慶**方的攻勢?

他的心情有些焦慮所以對于身周的環境沒有太過注意以至于耳朵一顫听到了遠處某個街口傳來的馬蹄聲。他才知道——自己地行蹤終于第一次被長公主抓到了。

範閑回頭用專業的眼光馬上看到了身前右手方不遠處三個跟蹤自己的釘梢。

他皺了皺眉頭。往身後地一條小巷里轉了進去試圖在合圍之前消失于京都重重疊疊的民宅之間。聲而那三名釘梢不畏死地跟了上來。

範閑一轉身左手化掌橫切砍在了最近那人的咽喉上只听得一陣骨頭碎裂響聲那人癱軟在地。緊接著他一腳踹在第二人地下陰部左手一摳。袖中暗弩疾飛刺入第三個人地眼窩。

很輕描淡寫地出手干淨利落清晰無比卻又是快無比沒有給那三個人出任何警訊的時間。

但範閑清楚身旁一定還有長公主地人所以他沒有停留左手粘住身旁的青石壁準備翻身上檐。

便在此時一個人從天上飛了過來如蒲扇般大小的一只鐵掌朝著範閑的臉上蓋去!

掌風如刀撲地範閑眼楮微眯臉皮痛。此時的他才明白自己先前在院中與王妃的話有些托大是地人世間最頂尖的高手只怕都在大東山上毀了然而京都乃藏龍臥虎之地軍方的高手仍然是層出不窮。

比如這時來的這一掌至少已經有了八品的水準。

範閑眼楮眯著一翻掌迎了上去雙掌相對無聲就似粘在了一處。便在下一瞬間他深吸一口氣後膝微松腳下布鞋底下震出絲絲灰塵。

啪的一聲悶響!

那名軍方高手腕骨盡碎臂骨盡碎胸骨盡碎整個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霸道力量擊的向天飛去!

噴著鮮血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那名軍方高手慘然震飛他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看上去如此溫柔地一位年輕人怎麼會擁有與他氣質截然不同的霸道!

範閑收回平靜的手掌咳了兩聲感覺到左胸處一陣撕裂劇痛知道燕小乙給自己留下的重創在此時又開始作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久戰必須馬上月兌離長公主方面的追殺然而一掌擊飛那名高手他的人也被阻了一瞬間。

便是一瞬間整座小巷便被人包圍了起來。

範閑眯眼看去分辯出來捉拿自己的人有京都備師分駐京內的軍隊有刑部的人而更多的則是京都府的公差好手而後方站著幾位內廷的太監。

看來除了自己的監察院之外京都所有的強力衙門都派人來了。

看著這一幕範閑在心中嘆息了一聲知道不論太極殿上是如何悲壯收場但至少在眼下宮里已經坐實了自己謀殺陛下的謀逆大罪自己已經成為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惡賊。

可他沒有一絲畏懼也沒有受傷後虎落平陽的悲哀感覺。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連燕小乙都殺不死他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留下範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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