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羊蔥巷中的密會

作者 ︰ 貓膩

封遺詔惹得朝堂大亂群臣咬牙硬抗似乎每個人這封遺詔似的。然而經由舒大學士的話語所有人都清楚那封至少可以從名份上將太子掀下馬來的遺詔此時還留在澹泊公範閑的手里。

那小範大人究竟在哪里呢?暫時先不去描繪太極殿里劍拔弩帳時刻準備血濺三尺的壯烈景象一心要扶助太子登基的勢力包括那位幽居幕後看似什麼也沒做實際上卻是宮亂根源的長公主都在嗅聞著京都里的氣味試圖找到範閑藏身的地點。

抓住範閑殺死範閑釘死範閑毀了遺詔那麼朝堂再亂也亂不到哪里去舒胡二位大學士喪失了最後的倚靠再如何強項也不可能再次動文臣們對抗皇權。

太極殿中今日才正式宣布範閑是弒君元凶謀逆大惡而宮外那些勢力對範閑的追緝暗殺早已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天。然而京都太大長公主手中的資源甚至可以隱隱控制京都卻無法于萬千人中尋出範閑的蹤跡。

甚至長公主根本沒有辦法阻止範閑于太子登基前夜暗中與舒蕪會面暗中做了這麼多事情。

誰都不知道範閑究竟躲在哪里。

……

……

一處偏僻小巷距離京都皇權中心有些遠距離京都最豪奢的富貴宅聚地也不近然而卻顯得格外安靜。街面上那些悲傷惶恐地京都百姓氛圍無法進入這方小巷只有幾株青樹在初秋天氣里自在搖擺。

巷子叫做羊蔥巷很不起眼的名字。

巷子的盡頭是一方小院院子是前兩年不知何人買下。大半年前有位女子帶著幾個下人搬了進來。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竟能購得如此清幽小院。然而這大半年間。從來沒有訪客來過此地。

今日皇宮之中正在進行著你死我活的爭斗然而引這一件事情的罪魁禍。此時卻很清閑地坐在這間院子的樹下乘涼一面喝著熱茶。一面低頭想著些什麼。

範閑穿了一件青布衣裳。臉上略動了些手腳。雖非稍減英秀之氣。卻讓整個人看著更篤實了一些。手指頭輕輕轉著微燙的小盅。他忽然皺了皺眉頭對身旁那位眉眼秀麗眼窩深陷地美人兒說道︰「除了和親王還有誰知道你這個院子?」

那名美人兒抿著唇搖了搖頭大大地眼楮里滿是好奇與興奮的神采。她看著範閑這位傳說中的弒君惡賊竟是一點也不害怕。

是地。這處小院便是當年範閑暗中購下。于年前贈于大皇子金屋養嬌的絕密所在。

而那位模樣神情與慶國端莊女子大有分別地美人兒自然是那位跟隨征西軍歸京地西胡某部族公主在江南困擾了範閑一年之久地瑪索索姑娘。

除了經手地鄧子越。沒有人知道買下這方小院地是範閑。而這件院子轉贈大皇子之後。以大皇子懼內易臊的性情。更是不可能四處宣揚。所以範閑昨夜串連群臣後。沒有再回客棧。而是選擇來到了這方小院根本不擔心會被長公主方面猜到。

範府和監察院四周都有人盯著。言府、王啟年家只怕都有內廷的高手盯著。範閑不想冒險。只有這間羊蔥巷里的小院。才能保證他的安全。同時也方便他與那個關鍵人物地聯絡。

听到瑪索索好奇地回答範閑的眉頭皺了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平靜地望著開著巷左的後門。

因為他听到了有人正在往這個院子里行來而來人明顯不是自己要等地大皇子。

……

……

當啷數聲咯吱一聲無名小院地木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鎖推開來。瑪索索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捂住了嘴。這院子里地下人都是由範家少爺買來地從來沒有外人來過這間院子。這來地人究竟是誰?

她轉頭望著範閑低聲呼喊道︰「少爺快跑!」

範閑沒有跑。只是望著後門處拾步而入的那位女子笑了笑笑容里地情緒十分復雜然後他一揖及地說道︰「給王妃請安。」

來人不是和親王。而是和親王妃北齊大公主。

大公主面色平靜眉眼含笑就這樣默默看著範閑。半晌後款款行禮說道︰「見過小公爺。」

範閑拱手相讓。搖頭苦笑心想自己在院中等著老大卻等來了這位。由此可見大皇子懼內懼到何種程度竟是連自己地小金屋都報備給了大公主。

「索索你先進去。」範閑揮揮手。知道王妃不願意看見這位西胡之媚示意瑪索索在里間暫避。

王妃是單身來此身上雖未刻意喬裝打扮但明顯也是經過一番安排。範閑靜靜看了她兩眼伸手請她坐下沉默片刻後說道︰「王妃好大地膽量明知道宮里一定盯著和親王府。居然還敢單身來此。與我相見。」

昨夜聯絡文臣之後。範閑最想聯絡地便是手握禁

皇子然而據傳寧才人已經被控含光殿中和親王府內廷和京都守備地眼線。所以範閑尋了個妙法在王府中留下信息希望大皇子能夠想辦法聯絡自己。

但沒有想到今日來的卻是王妃。

「小範大人才是天鑄的雄膽……」王妃微笑應了他的那句話「明知道京都諸方勢力索君甚急明知今日太子登基閣下卻能安坐一方銷金小院之中靜看事勢展真不知道大人您是胸有成竹還是一籌莫展。」

「胸有成竹非真一籌莫展亦假。」範閑望著王妃的溫柔面龐輕聲說道︰「若非有想法又何至于會驚動王妃?」

王妃和聲應道︰「如今京中局勢危急。我家王爺負責禁軍守衛絕對無法回府所以小範大人若想與他相見只怕有些難度。只是不知小範大人有何難處我冒昧來見還盼小範大人不要見怪。」

範閑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後忽然開口說道︰「大公主。如今我乃是弒君謀逆之徒。你既然敢來見我問我有何難處。那便自然是明白我地意思。」

王妃眼波微亂一時不知如何接這話。

範閑低頭想了會兒。往王妃的身旁靠近半尺輕聲說道︰「不知王妃可還記得當年自北齊南下馬車內外。你我可曾說過什麼?」

王妃微微一怔。旋即微笑了起來︰「約定自然不會忘卻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京都局勢太險。王爺他全靠手中禁軍苦苦支撐若大人真要辦大事只怕王爺力有不逮。我一個婦道人家。更是無法應承。」

「苦苦支撐?」範閑輕聲笑道︰「王妃說的可是昨日京都守備換人之事?」

王妃沉默了下來。

範閑嘆了一口氣因為京都守備換人。這算是刺中了自己地要害也刺中了大皇子的軟肋。

最先前京都守備師一直處于葉家的控制之中後來由秦家第二代的領軍人物秦恆掌握了兩年。直到年前因為山谷狙殺一事陛下借題揮清洗朝中勢力分布將秦恆調入樞密院任副使。任命了大皇子當年西征軍中地副帥謝蘇為京都守備統領。

然而這一切在昨天已經生了變化太後穩住宮中後。下地第一道旨意。便是將謝蘇直接撤了。秦恆再次復任京都守備統領!

謝蘇無辜被撤只是大皇子又因為陛下遇刺的事情禁軍所受壓力十分之大根本無法說話。而且這位當年西征軍中地猛將執掌京都守備師不過半年根本無法形成自己的勢力秦家一轉手再接了回來。大皇子和謝蘇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範閑也很頭痛這件事情京都守備控制權易手且不提膠州水師許茂才向自己建議地大事等若是整座京都的外圍軍力都已經控制在了秦家地手中。

他看了王妃一眼皺眉說道︰「京都守備師常駐元台只要十三城門司不出問題能夠解決京都大勢的……依然還是禁軍。」

「我從未忘記與大人您地承諾。」王妃看著他靜靜說道︰「然而您從大東山歸來。卻不知道如今京中宮中是何等樣森嚴地模樣王爺如今還能勉強控制住禁軍那是因為太後老祖宗沒有下旨……」

範閑沉默著。

王妃繼續說道︰「太後為何放心讓我家王爺執掌禁軍?因為她知道王爺是一個直性情人他不會動亂不會造反……」

沒有等王妃說完範閑已經笑了起來︰「現在的情況是。宮里有人正在造反。」

王妃苦笑道︰「問題是。誰坐在太極殿中。誰才資格論定誰在造反。若泊公您此時在宮中在太後地身旁。讀著那份今日已經宣揚開來地遺詔我敢保證我家王爺一定是您最堅強的支持者。」

……

……

「把遺詔拿出來吧。」王妃忽然開口勸說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此時將遺詔公開還有一爭之力不然只能被動下去。」

「不行有很多人還沒有動比如我的岳母大人……」範閑平靜說道︰「遺詔在我身上至少還可以保持一段時間地平靜遺詔一旦真地出來那麼雙方只有撕開臉開戰。」

王妃微嘲說道︰「都這個時候了公爺莫非還要保持澹泊清明之意?」

範閑自嘲笑道︰「我不是愚蠢的人。之所以不公布遺詔與王妃先前所說王爺因何沉默地原因……其實都是一個。」

他盯著王妃地眼楮緩緩說道︰「寧才人在宮里王爺當然做不得什麼不要忘記我那夫人小妾也都在宮里真要明著開戰了我和王爺都承不起這等損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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