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三十九章 三人三思

作者 ︰ 貓膩

陳萍萍當然不信當年的老人都知道那個箱子是在葉小姐的手上但是葉小姐遇害的時候並沒有動用過這個箱子說明當時箱子並不在太平別院里而事後陳萍萍對太平別院所進行的詳細調查也沒有現箱子的蹤跡。

這樣一件凡入聖的事物自然不可能隨便丟了。

那就只有五竹知道箱子的下落而範閑逐漸長大在京都這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五竹如果因傷不在範閑身邊那一定會把那個箱子交給範閑隨時帶著以避免隨時有可能到來的危險。

這便是陳萍萍的推斷而且他的推斷距離事實的差距也並不大。

只是他想錯了一點因為他和皇帝都沒有親眼看過那個箱子所以根本不知道箱子的體積與大小。

不錯範閑確實帶著箱子只是那個箱子實在沒有辦法掩過眾人的耳目而隨身攜帶當範閑因為自己的大意在山谷里遭受狙殺時那箱子還不知道在哪方弱水上漂流著。

……

……

迎著老跛子戲謔的目光範閑很誠懇地一攤雙手說道︰「我真不知道什麼箱子。

這個秘密他一定要保留下去就算面前這個老人能猜到什麼但他也不能承認不然如果讓皇帝知道了箱子在自己手上身為一代君王當然不會允許一個可以神秘無比殺死高手的法寶留在自己的兒子身邊。

皇帝會開口要的所以範閑打從一開始就不會承認。

陳萍萍搖了搖頭懶得繼續追問。知道小家伙總是要給自己保留些護身地法寶。

範閑微笑著轉了話題︰「五竹叔那個莫名其妙的箱子這是您沒有計算到的兩件事情那第三件是什麼?」

陳萍萍譏諷地望著他︰「第三件事情很簡單。我沒有算到院里的馬車明明可以替你擋一陣以你和影子地能力入雪林單身月兌逃不是很難的事情就算會受些傷也不至于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你在院中日子久了當然知道高手和刺客完全不是一個領域的生活想狙殺一名高手簡單想狙殺一名刺客卻是極難……但除了院中人之外。可沒有幾個人知道你是位九品刺客。」

「所謂沒有想到便是沒有想到你會如此愚蠢。」陳萍萍一臉微火。

範閑微微一怔旋即冷笑說道︰「你是指我殺入雪林去除那些弩機?這是愚蠢嗎?就算我能逃出來……可我的手下怎麼辦?不要忘了。這次山谷之事我一共死了將近二十個手下我沒有罵你冷血你卻罵我愚蠢。」

「冷血?」陳萍萍似笑非笑望著範閑「你難道忘了。我們監察院最需要的就是冷血?你以往的冷漠無情到哪里去了

範閑微微握緊拳頭低聲說道︰「那是我的人。」

「只不過是你的下屬你都舍不得犧牲。那將來如果讓你犧牲更重要的人時你怎麼辦?你的這次舉動輕易地戮破了你冷漠外表露出你地懦弱來這便是所謂愚蠢強者不止身強心神也要堅強懦弱這種情緒只會讓你將來死無葬身之地。」陳萍萍眯著眼楮寒光透了出來。

「那不是懦弱!」範閑毫不遲疑地反駁道︰「那是我必須做的事情。」

「不能在乎太多。」陳萍萍打了個呵欠說道︰「你必須做的事情不要太多。我只是覺著你那丈母娘想必會很開心終于知道你地命門在哪里了。」

範閑心頭一顫感覺到了一絲不吉旋即皺眉說道︰「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其余再有多少人……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動一下眼睫毛。」

「你母親在乎天下所有人的。」陳萍萍閉目說道︰「這方面你比她聰明比她強可是還是不夠你頂多只能比她多活幾天罷了。」

範閑拍拍手掌溫和說道︰「這些事情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我們大家最好都能長命百歲。」

他搖著輪椅轉了一個花兒前盤翹起繞著陳萍萍轉了半圈。

陳萍萍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這很好玩嗎?」

「很好玩。」範閑認真說道︰「你坐了這麼多年輪椅也不想著怎麼開些破除煩悶的游戲說明你這個人真地很無趣一天到晚都浸婬在黑糊糊的世界里這麼活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呢?」

如果依照範閑的想法最好陳萍萍置身事外在生命最後地幾年里去一些比較大的山頭帶著身周的美妙姬妾渡渡蜜月什麼的總好過于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無趣的政治陰謀事業。

不過他也清楚對于陳萍萍而言算計這些事情或許本身就不僅僅是工作也是一種享受一種藝術所以他並沒有多話「我死了之後。」陳萍萍抬起他枯干的手隨意在這圓中的空中揮了揮「這圓子就給你了里面這些女人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散了。」

範閑明白這位老人自然不會因為這些美人兒的性命而如何只是長年相處想必總有那麼幾絲感情便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秦家地問題怎麼處理?」範閑忽然開口問道雖說陳萍萍讓自己以大局為重現在不要亮明刀槍可他總是需要回贈一些什麼。

陳萍萍搖了搖頭說道︰「所有人都想你死秦家並不特別的好也不特別的壞你現在動了會壞我大局暫時忍著看著將來他們如何家門俱喪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範閑微微皺眉好看的面容上多了一絲無奈之意︰「又要忍著?」

「這方面你要向你父親學習。」陳萍萍似笑非笑說道︰「這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看你父親還活著……別說這不是本事能活下來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本事。」

範閑忽然眉梢如劍般一直緩緩說道︰「我畢竟是年輕人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不然隨便來只阿狗阿貓都敢試著殺我一殺總是不方便。」

陳萍萍看著他。

範閑似乎沒有感覺到老人家冷厲的目光微笑說道︰「我給你面子秦家我不動我幫你掩著等著大爆炸的那一刻但其余的人我總要殺幾個為我的屬下陪草。」

陳萍萍臉上的皺紋愈深了嘆息道︰「其他的人和這次山谷狙殺有什麼關系?」

「你不是說過嗎?他們所有的人都想我死?」範閑笑著說道︰「既然如此不管他們與這次狙殺有沒有關系我搶先殺幾個立立威想必陛下也不會太過責怪我。」

陳萍萍不贊同地搖搖頭︰「燕小乙本來就沒有插進這件事情里你何必與他結成死仇?」

範閑冷笑道︰「燕小乙的兒子呢?半年前你只是說他有個兒子很厲害可沒有告訴我三石也是他殺的也沒有告訴我這小箭兄是在京都守備里呆著。」

陳萍萍默然這件事情上他本來就沒有對範閑全部講清楚想來是範閑憑借自己的力量查了出來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緩緩說道︰「你要報復……又不方便動老秦家難道就準備濫殺一通?」

「老秦家已經被你推到長公主那邊了。」範閑不客氣地提醒道︰「我砍我丈母娘一刀讓他們替老秦家承擔些怒火有什麼問題?」

「問題倒沒有。」陳萍萍陰沉著聲音說道︰「只是你這搞法……有些不講道理。」

範閑嗤笑一聲。說道︰「踫見你這種太講理的我才懶得費口舌你難道不清楚咱們年輕人。本來就是習慣蠻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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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冬天一片寒冷雖然還沒有到年關最冷的那幾天可是瓊雪擁民宅玉欄截朱牆漫天大雪時不時地落幾陣整個京都都籠罩在寒氣之中而闊大地皇宮朱牆都被雪水打濕了顯得有些黑。

正如大紅宮牆顏色的變換一樣滿朝文武都知道。大慶皇帝陛下的心情也有些陰沉有些郁黑。

範閑遇刺的消息早已震動京都所有人都逐漸知道了事情地細節。也猜到了一定有軍方的得力人物參與到此事之中每每想到皇帝陛下控制最嚴的軍隊都出現了問題文武百官們都默然警惕不敢多言多語一句。

接著幾日的小朝會上除了一應政事之外。談論最多的便是範閑遇刺之事調查由監察院領頭協同大理寺與樞密院早已展開了。只是那兩百個人頭幾經畫圖索對卻是找不出來一絲線索而監察院抓住的那個活口早已奄奄一息只是吊著命暫時還沒有方法問話。

除了那五座守城弩與衣飾之類的線索外欽差大人遇刺一案的調查竟是沒有半點進展。

皇帝陛下的臉色雖然依然平靜但有幸參與朝會的大臣們都能感受到陛下雙眼隱著地怒火越來越盛只是不知道這火什麼時候會噴將出來。將這些大臣們燒成灰燼。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小範大人去年被命為行江南路全權欽差急匆匆出京是為什麼。

那是因為從北齊方面傳來的流言直接揭破了陛下與小範大人之間那層隱秘的關系為了防止京都局勢動蕩也是為了讓皇族地顏面得以保存更是為了讓慶國朝野從這件有些尷尬的秘聞中擺月兌出去……陛下將小範大人變相放逐到了江南。

但誰也沒有想到範閑一下江南竟是做了那多事情整治內庫主持招標大力支持河工不這半年時間翻手**間便將困擾慶國幾年的國庫空虛問題解決了末了又借回鄉省親之機將膠州那窩老鼠端了個干干淨淨。

膠州水師偏將黨驍波早已押回京都取了供狀辦成了鐵案在秋天被處斬。江南的庫銀早已調回京都朝廷終于有底氣開始大修江堤賑災減稅而這一筆筆都是範閑對慶國朝廷的功績。

大臣們心里都在想這樣一位人物當然不可能總放在江南呆著只怕終究是要回京地。而且陛下肯定以為一年之後那消息只怕早已淡了京都里的那些勢力應該學會接受這種狀況放逐江南的私生子終于要明正言順地站上朝堂。

但誰都想不到就在小範大人回京述職路上竟會遭到狙殺!

這不僅僅是對欽差大人地狙殺也不僅僅是對一位龍種的狙殺而是這件事情已經觸踫到了朝廷的底線如果這次事情不能查清楚那只能說明陛下對于慶國的控制力已經遠遠不如當年。

而在繼承大統之爭逐漸浮上水面的今天這種信號無疑就像是海水里龐大鯨魚傷口里透出的一抹血紅足以引得無數條鯊魚前來貪婪地奪食!

可是案子卻始終如同一團迷霧般久久看不真切內里的模樣如果再拖些時日只怕陛下震怒之下會不計後果施下天雷嚴懲。

而朝中那些持重之臣最害怕的也是這種局面他們擔心陛下因為心疼範閑愛惜顏面而在沒有證據地情況下無線性攻擊無底限懲處而將此事擴展到了一個慶國所承受不住的地步。

「請陛下三思!」

一位站在文官隊列地老臣出列跪于龍椅之下沉痛說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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