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開樓殺人夜

作者 ︰ 貓膩

就像範閑經常的那句話一樣不論生了什麼事情生活總要繼續。

所以當時光已經邁入了慶歷六年的第四個月份後江南一帶和往年並沒有太多的改變那個轟動一時的明家家產官司還在繼續內庫開標之後各路皇商開始收貨行銷的工作也在繼續官員們還在偷偷模模地收著銀子蘇州的市民們還在口水四濺的議論著國事家事房事。

但也有些小變化。先是明家的家產官司打的太久了雙方折騰也太久了以至于逐漸喪失了最開始的新鮮刺激感覺每天守在蘇州府衙外的職業圍觀群眾越來越少蘇州知州大人以及雙方的訟師都快挺不住這種馬拉松似的折磨由每日開堂變成了三日開堂再到如今已經有六天沒有開堂。

宋世仁與陳伯常都還在各自勢力地幫助下一頭扎在故紙堆與霉的慶律之中尋找著對己方有力的證據而明家與夏棲飛的重心已經從案情上轉移出來。

明家人知道不能再被欽差大人把自己的精神拖在家產官司上強行振作精神開始打理今年一定會虧本的內庫生意只求能夠虧得少一些。

而夏棲飛也要開始學習做生意他如今搖身一變已然成為了江南除了明家之外最大的一家皇商往年崔家行北的線路絕大部分都已經被他接了下來。要重新打通各郡州關防線路要與北方地商人接上頭雖然有範閑在背後幫助他這依然是一件極其復雜的工作。

在離開蘇州的前一天夏棲飛以明家七少爺的身份請還停留在蘇州城里的江南巨富們吃了一頓飯其夜冠蓋雲集馬車絡驛不絕來往商人金貴逼人直直奪了蘇州城的七分富貴氣。

而這些富貴氣全部都聚集在了夏棲飛請客的地方——抱月樓蘇州分號。

抱月樓蘇州分號在延遲數日之後。終于還是開業了。這座樓本來就是買的明家的竹園館是蘇州城里最熱鬧的所在史闡立拿著那五萬兩銀子四處打理各級官府也給足了範閑面子一路揮手放行裝修一畢就應該開業只是因為中間出了一些問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問題就在于。抱月樓並沒有一個拿得出手來地紅牌姑娘這世上什麼事情都講究一個品牌效應。雖然史闡立向江南風月業的老板們很是借買了些妓女但卻沒有一個名聲響徹江南的頭牌。

沒有頭牌撐著樓子想在江南打響的抱月樓是斷然不敢就這麼開的所以一直拖到桑文來到江南憑借她在這個行業里的江湖地位才吸引了幾位江南明曲大家。京都抱月總樓的石清兒又費神費力請了位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紅倌人。以及一位大皇子從西胡那邊搶過來地西胡美人兒將這兩位姑娘家送到了蘇州配上那些明曲大家史闡立才有底氣正式開業。

這天夜里夏棲飛就在二樓宴請一眾江南巨富紅燈高懸。絲竹輕柔恰好為抱月樓的開業做了個極漂亮地端。

抱月樓蘇州分號開業第一天並沒有廣納賓客只是將江南最有錢的人全吸引了過來這個聲勢一出。那些自命風流的公子哥和官宦子弟們過幾日還不得全部像伸著舌頭的狗一樣撲過來?

京都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那位紅倌人姓梁名點點。年不過十六天生一股風流味道稚氣尚存的眉眼之間飄蕩著一股勾魂奪魄地媚意偏在媚意之中又隱著一絲冷甫一出道便奪了京都風流場上的萬千目光被譽為袁大家袁夢和已成一代青樓傳奇司理理姑娘之後最有潛質穩坐頭牌之位的女子。

只是這位梁點點姑娘還沒有怎麼來得及在京都大展羅裙便滿心不甘願地被抱月樓強行買了強行送到了蘇州她的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只是知道抱月樓的背景也不可能強掙什麼倒是來了蘇州之後一開始就與桑文掌櫃簽了一個頗為新奇的合同讓這位不過十六地姑娘家大感意外那合同里似乎都是對自己有利的……這世上哪里有這麼好的老鴇?

而另一位來自西胡的美人生的與中原女子果然有極大差別雙眼微陷卻不顯突兀之感反而是極深地輪廊加深了那面容的誘人程度尤其是微黑地皮膚並不顯得粗糙反而有一股黑珍珠般的神秘美感而且這位西胡美人兒的身材實在是曲致十足前突後翹讓習慣了國人女子清淡味道的慶國人口舌干。

只是這位西胡美人的來歷比那位梁點點還要……詭異這位西胡美人姓瑪名索索乃是西胡一個部落的公主!

大皇子領軍西征前後打的西胡一敗涂地不知道征服了多少部落而其中第二大的那個部落頭領為了表示投降的誠意就將自己的寶貝女兒獻給大皇子有點兒獻親的意思。不料大皇子這個人著實是個粗線條的家伙竟是將敵人的女兒當成女奴一般看待尤其是與北齊大公主成婚之後更是不方便將這個西胡美人兒留在王府之中所以一听說範閑在江南開青樓少頭牌便急火火地送到了抱月樓再轉送到了蘇州。

這二位姑娘由京都至蘇州在抱月樓開業之間八處已經幫範閑做足了宣傳攻勢八處雖然對江南的明家辦法不多但要把兩位姑娘塑造成只能天上有人間絕對無的絕代佳麗卻是手到擒來地小問題。史闡立配合著市井間對于這兩位姑娘的猜測流言。很巧妙地讓這兩位姑娘選擇在前些日子坐于馬車往蘇州城外踏青一巡……

踏青不過是造聲勢讓江南的之徒們遠遠一觀兩位姑娘的絕世容顏一路之上跟著抱月樓馬車的登徒子不知凡幾馬車前後的青青原野盡數被那些男子的雙腳或馬蹄踏成平地所謂踏青還真是踏平了青草。

如此一來江南所有人都知道抱月樓如今擁有怎樣的兩位女子胃口終于被釣起來了。

……

……

而今日抱月樓分號開業。這兩位頭牌姑娘卻沒有出去見客連泉州孫家、嶺南熊家主事這樣身份的人都沒有資格讓她們出去陪著稍坐一會兒。

因為這兩位姑娘都十分乖巧安靜地坐在一個房間內坐在一位年青人的身邊曲意溫柔地抬腕抬杯喂這年青人進食飲酒。

在這年青人面前這兩位姑娘心中縱使再有怨意也不敢展露一二。就連她們最擅長地蠱惑男人心的技巧也不敢隨便施展出來。

她們在這個人世間生存。所憑恃的無非便是自己的外貌與細膩善忖人的心思而此時安然若素坐在她二人中間的那位年青人容貌生的已然是清秀無儔至于心思……世人皆知小範大人擁有一顆水晶心肝兒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沒有什麼人是他看不穿地。

範閑搖搖頭示意身邊的兩個姑娘家不要再侍侯自己要說身邊兩個如花似玉、已在江南媚譽漸起地姑娘家這麼圍著自己他一個正常男人心里要是沒點兒想法不想喝那頭啖湯絕對是在騙人。只不過如今他的心思確實不在這些方面。

他看著梁點點嘆了口氣心想這十六歲的姑娘家怎麼就這麼會勾人呢?水汪汪的眼楮像是會在說話想到此節。不由又想到那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朵朵究竟多大了?

看到梁點點那雙脈脈含情的雙眼範閑清楚這姑娘只是職業性地想攀個靠山罷了。不過回頭看見那位西胡美人兒範閑地心里愈地叫起苦來。

奴本是西胡公主奈何如今卻身在溝渠……這位瑪索索只怕是早就認了命女人在這個世界不過是男人手中的貨物而已隨便轉賣如今被大皇子送到了江南這抱月樓似乎並不怎麼可怕桑掌櫃與史東家也不怎麼凶狠眼前這位範大人生的也著實漂亮似乎比留在王府中做苦力被大王妃冷冷看著不知何時送命要幸福許多。

範閑對坐在對面的桑文哀聲嘆氣道︰「這叫什麼事兒?大殿下這是欺負人不是?」

桑文一怔張開那張有些大的嘴嘿嘿一笑說道︰「索索姑娘生的是極漂亮地只不過大人少見胡人所以一時有些不習慣大殿下可不是故意唬弄大人。」

範閑嘁了一聲他前世不知看過多少西洋美人兒也曾是阿佳妮姑娘的忠實擁當然能瞧出這位西胡美人兒的吸引人之處……只是大皇子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卻怕的將這姑娘送到了蘇州很明顯是北齊大公主在遠嫁南齊數月後終于成功變身為河東的那頭母獅子。大皇子將瑪索索送到蘇州自然是想保瑪索索一條小命既然如此說明大皇子對于這位西胡美人縱無情意也有一絲憐惜之意。

這種情況下難道範閑還真敢讓瑪索索去接客?只怕還得小心養著萬一哪天大殿下忽然興趣來了夢回吹角連營醉里挑燈憶美再找自己要人怎麼辦?

「真不讓她們出去見客?」史闡立從外面走了進來大約是陪那些商人們喝了些酒臉有些紅說話有些酒氣直愣愣地看著範閑。

範閑皺眉想了會兒轉頭看了一眼梁點點若有所思地神情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將索瑪瑪一直養著梁點點那邊也需要安撫一下稍一定神後說道︰「眼下只是在打名氣不急著讓她們出去見客。」

他微微一笑說道︰「只不過偶爾找些時候。你們兩個出去彈彈曲子跳個小舞什麼地。」

梁點點微怔與索瑪瑪同時行禮應下索瑪瑪如今的官話說的還不是很利落但眼中已然透出了對範閑的感激之情。

範閑繼續笑著說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偷不著不如讓人天天看的心癢卻依然模不到……就讓江南的男子們先忍幾天學學只可遠觀不可近褻的道理。」

他最後對桑文史闡立說道︰「男人都是很賤的一種動物。你們如果能明白這一點這生意就好做了。」

听到這句話史闡立微窘心頭有些不服桑文卻是掩著嘴笑了起來。

「帶她們兩個出去與熊百齡那幾個老家伙見見面有這些商人吹噓名聲會更響一些。」範閑閉著眼揮揮手。

梁點點牽著索瑪瑪的手起身對範閑款款一禮。便在桑文的帶領下出去了。

範閑讓史闡立靠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索瑪瑪你看著。順便把風聲放出去讓人們都知道他是大皇子地……女人。」

史闡立大驚應道︰「傳回京都怎麼辦?」

「我就是要讓人們知道我與大皇子的關系不錯。」範閑舌忝了舌忝干的嘴唇喝了一口淡酒笑著說道︰「這時候大家還在亮牌面……關鍵是他們兩口子的家務事憑什麼讓我來揩?」

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我與大公主一路南下當然知道那不是位善主兒大皇子看似直爽卻也知道如今這天下大概也只有我……

大公主才會給兩分面子既然要我出力當然不能不付一點代價。」

範閑純粹是有些不爽。心想老子在江南忙死忙活你們這些兄弟皇子們卻在京里忙家務事心里好生不平衡。

……

……

抱月樓蘇州分號當然不僅僅是用來洗錢用來掙錢那般簡單這是純粹範閑自己的產業。肩負著成為範閑第二套情報系統的重要職責範閑在內心深處總是不夠完全信任監察院。因為自己能不能擁有監察院在目前的局勢下依然是皇帝一句話的問題。

所以在裝修地時候黃銅管已經按照京都老樓的設置鋪好了而由父親那邊派過來負責收集情報地人手瞞過了相應的官員搶在姑娘們之前就已經進駐樓中。

當前方樓中已入酣然之時聲音漸高範閑所處的房間里卻是異常安靜。

他站起身來先去床後的馬桶清空了存貨又調息了一下自己的內息月兌下自己身上穿著的平民服飾從櫃中取出那一身已經久違了地「工作服」試了一下現還挺合身看來這半年的權貴生活並沒有讓他的身材迅走形。

很古怪地又坐了一會兒確認自己已經開始習慣已經睽違半年的感覺後範閑才推開房間的窗戶手指強硬有力地摳著漆黑夜色下的外牆像一只壁虎般向著樓下黑暗中滑去。

自從體內真氣爆地經脈大傷之後他對于真氣的運行便開始小心起來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不再嘗試著將真氣吐出掌面再收回這種法子實在是太耗心神與真氣。

雙腳沾地在復雜的行廊間拐了幾拐找到抱月樓分號的後門推門而出便在巷中看到那輛一直等著自己地馬車。

鄧子越坐在馭夫的位置上頭上戴著一頂草帽遮住了自己地大半張臉。

高達坐在車廂內掀開車簾一角警惕地望著外面。

範閑閃身而入輕吐一個字︰「走。」

……

……

「大人您的傷怎麼樣了?」高達並不畏懼範閑寒冷的眼光他的最高使命就是保證範閑的安全在沒有得到了確認的信息之前他實在不敢讓範閑去冒險。

關于範閑那奇怪的傷勢天下人的說法不一但絕大多數人都以為他早就好了真正知道內情的不過廖廖數人洪公公肯定是其中的一個只是皇帝令範閑極其心寒地保持了沉默。而像高達。雖然一開始被範閑瞞了過去但這幾個月一直跟在範閑身邊當然能夠現提司大人如今和往北齊時候地真氣狀態完全不一樣。

有了海棠的天一道心法之賜範閑的傷好到什麼程度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包括海棠都不知道。

他低頭輕聲說道︰「沒事。」緊接著說道︰「確認她的位置?」

車廂外的鄧子越點點頭︰「她從京都逃出來後便一直留在蘇州院里沒有想到她的膽子這麼大也沒有想到江南的官員敢暗中替她提供庇護……所以直到前些天才查實了她的住所。」

範閑的唇邊泛起一絲冷笑︰「有明家為她進行掩護。江南官員們當然給些面子……看來江南的官員們還是沒有將本官放在眼里。」

高達畢竟是皇帝地虎衛听著這話微微皺眉說道︰「少爺咱們是不是應該通知當地官府抓人……畢竟刑事案件向來不歸院里管。」

範閑今天晚上既然敢帶著他來就不怕他往宮里說什麼搖頭道︰「通知官府。說不定又要讓她跑了她畢竟是二皇子和弘成的人。刑部的海捕文書對她來說都沒什麼作用從明面上要抓她並不容易。」

「應該多帶些人。」高達皺眉說道︰「她既然是奉命出逃身邊肯定帶著高手想要活捉並不怎麼容易。」

「不是活捉只是殺人。」範閑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我不需要用她來對付明家只需要用她來再壓一壓明家。今天抱月樓分號開業應該沒有人想到我們會找到她動手更沒有人會想到……我會親自動手。」

高達欲言又止開始明白範閑的想法只是卻無法阻止對方。範閑今夜行動其實目的很簡單。既然在對付明家的道路上江南路的官員們都隱隱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而且敢于為明家進行掩護工作那麼他就要通過今天晚上這件事情震懾住江南路地官員們。

對于那些官員來說。再沒有什麼比鮮血與死亡更能突顯監察院的力量。

馬車陷入死一般地沉默之中只听得下方的車輪碾石的聲音。

……

……

馬車駛到蘇州城一個安靜的街巷外面。離那座宅院還有很遠一段距離便停了下來。

範閑模了模自己靴中的匕又輕輕摁了摁腰間的軟劍這把劍是向海棠借地仔細地確認裝備之後開口低聲說道︰「高達你負責外圍不留活口不要讓人溜走。」

高達沉聲應了聲。

「子越派去總督府的人準備好了嗎?」範閑問道。

鄧子越點了點頭。

「在這兒等著我們注意安全。」

說完這句話後範閑像只黑色的泥鰍一樣閃出了馬車迅疾無比地消失在高牆下方的黑暗之中。

今天晚上一共只來了三個人本來以範閑如今的身份不應該單身前來行險只是今天的事情必須辦地隱秘而且最關鍵的原因是——範閑打從內心深處就一直保有著這種冒險的沖動而且他必須通過一次行動來恢復自己對于武道的信心同時試驗一下自己這些天對于那把劍暗中的修練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高達算著時間估模著差不多了重新綁好長刀柄上地麻繩走下了馬車像一尊煞神一般沉穩地走到了那座宅院的後方。

黑夜之中那間宅院不知道隱藏著多少高手而他們卻只有兩個人大約也只有範閑和高達才有這樣地信心。

高達沉默地站在宅院的後牆之下整個身體與石牆仿佛融為一體漸無區別體內的真氣卻漸漸運起將牆內的細微聲音听的清清楚楚。

院內偶有一聲輕響就像是提司大人喜歡用的硬尖鵝毛筆劃破紙張的聲音如果不是專心去听一定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聲音。

高達知道已經有一個人死在了範閑的手下。

又是一聲悶響就像是剛剛出爐地燒餅。忽然間泄了氣。

高達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難道提司大人用手掌把別人的腦袋開了)+……

……

範閑像一只黑夜里的幽靈般穩定而悄無聲息地在院落里行走著他的身後倒著幾具尸體尸體上的傷口並不顯眼血流的也並不多但死的很徹底。

而在他身旁的幾間廂房此時房門大開里面熟睡的人們還沒有起身就已經被他殺死在床鋪之上。

一間房里地僕婦與丫環們也無力地癱倒在床。身上沒有傷口看來只是中了迷藥。直到此時院落中仍然沒有人現已經有一名殺人者來到了自己的近旁。

就像陳萍萍曾經教育過他的一位大宗師級的刺客誰都無法永遠抵擋而像範閑這樣一位實勢俱至九品自幼研習黑暗技能的刺客。天底下也沒有多少地方可以擋得住他。

範閑一邊沉默地向後院走去一面用警惕地眼光注視著兩邊的高牆。監察院的情報做的足夠細致對于這個院子地防衛力量查的清楚所以並沒有什麼隱在暗處地人可以逃過他冷漠如鷹隼的雙眼。

走過一棵樹。

樹後閃過一人執刀無聲而斬!

範閑眼視前方面容不動右手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嗤的一聲抽出軟劍手腕一抖左腳往後一步右腳腳跟微轉整個人的身體往左方偏了一個極巧妙的角度而手中那把劍也順著自己小臂。像一枝離弦之箭般詭魅地刺了出去。

這把劍似乎蘊著股古怪地味道與範閑整個人的身體形成了完美的和諧劍尖就這樣輕描淡寫干脆利落地刺入來襲者的咽喉軟骨之中。

咯嚓一聲。來襲者喉碎無聲噴血而倒。

範閑收劍哪怕此時。他依然沒有顧前顧後。

石階上偏廂的門開了一個人現了範閑的存在驚慌怒喝著沖了下來。

範閑平臂一劍橫于胸前宛若自盡一般古怪卻是擋住了身前地所有空門。

但下一刻他腳下卻是急沖三步看似防守地無懈可擊的橫劍剎那間變作了充滿了橫戾之意的突殺!

這一劍過去範閑的全副心神似乎都在身前精神氣魄全在這一劍之中如此之威又豈是那人可擋?

只見鮮血一潑人頭落地!

範閑依然面色平靜向右方輕點兩步真氣自雪山處疾自肩胛處迸出來就像是彈簧一般將自己的右臂彈了出去就像是蘇州城外地春時硬柳枝被頑童拉下來再疾彈而回。

如此充滿詩情畫意地一彈右手握著的那把劍就像是丹青大家最後地那個墨點一般輕輕灑灑地點了下去。

恰好點在又一人的咽喉又殺一人。

範閑出三劍殺三人這……是什麼樣的劍法?

……

……

如果高達此時在院中一定會驚呼出聲。如果海棠看見這一幕一定會知道為什麼最近這些天範閑在練功的時候總是躲著自己。如果正在江南與影子玩狙殺的雲之瀾看見這三劍一定會傻在當場心想師傅什麼時候又收了這麼年輕的一個師弟?

四顧劍。

四顧劍的四顧劍。

顧前不顧後顧左不顧右的四顧劍。

將院中醒來的打手盡數刺死範閑有些滿意地輕振劍鋒對于今天晚上的試練結果相當滿意。影子刺客刺了他一劍險些把他刺死他最後找對方要的補償……似乎已經足以彌補傷害了。

這世上不是誰有範閑這樣的幸運可以學到四顧劍真正的精髓。

四顧劍的關鍵不是劍勢更不是劍招而是步法只有步法才能完全地集中一個人的力量于一把鐵劍之中。

而範閑更隱隱感覺到步法甚至都不是最關鍵的一環!

關鍵是那種顧前不顧後顧左不顧右的狠勁兒!一劍出必盡全力殺意縱橫向前神不能阻天不能礙所謂四顧其實便是不顧。

想到此節範閑默默地搖搖頭想到懸空廟上影子一身白衣刺出的那一劍竟似要將太陽的光芒都掩了過去如果當時面對這一劍的不是自己說不定影子已經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刺殺于劍下。

……

……

一把寒劍耀庭院能死的人都死在這把劍下只漏了兩個人逃出了後牆範閑沒有理會只是背負長劍靜靜往那間安靜的臥室里走去。

後牆外唰唰兩聲高達收回長刀看著身邊斷成四截的肉塊搖了搖頭。

臥室的門被範閑推開他看著剛剛從床上醒來只來及點亮紅燭卻來不及穿上衣服的那名女子微笑說道︰「袁大家許久不見。」

被刑部天下通緝藏于蘇州的袁夢緊緊咬著下唇看著門口那個殺神一般的俊美年輕人片刻之後忽然嘶聲喊道︰「小範大人……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很幼稚的問題……不過我願意回答你。」範閑緩緩向她走去平靜說道︰「你手上沾了太多無辜女子的鮮血父親大人有命做子女的當然要盡孝道。」

袁夢幾絡黑無力地飄散在額頭慘慘笑道︰「京都的事情我不過是受人之命……至于刑部通緝我的事情……你應該清楚你那個弟弟還有你如今正在教的三殿下也不怎麼干淨你要殺我便殺卻休想用這種大義凜然的話來惡心我。」

範閑平平舉起長劍微笑說道︰「認命吧你是壞人如果我是好人或許你還有幾分機會可惜你也明白我也是個……壞人。」

袁夢神經質地咬著下唇被恐懼籠罩著忽然開口尖笑道︰「哈哈!你想抓住我去對付殿下?告訴你沒可能!」

說完這話她咬碎牙齒服毒自盡整個人的身體忽而一僵倒在了床中紅被之上砰的一響。

範閑搖了搖頭心想自己本來就只想殺了你一揮手臂劍尖刺入這位姑娘家的咽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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