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五十三章 匕首,又見匕首!

作者 ︰ 貓膩

懸空廟里皇帝已經褪去了先前的怒容滿面平靜就像腳下的木屑、樓中的鮮血、待衛與刺客的尸、受傷和昏迷的人們、四周空氣里的微甜味道並不存在就像是自己沒有遇到一場敵人籌謀數年之久的謀殺只是在進行三年一例的賞菊之會。

有人開始收拾廟宇內的殘局許多的宮中高手擠在了頂樓似乎是想把這樓壓垮。起先負責陛下安全的侍衛面色慘白那些太監們包括戴公公在內都瑟瑟抖不知道聖上遇刺會給自己的命運帶來些什麼改變還是說會直接中止了自己的命運旅程。

太子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臉淚珠與大皇兄二人齊排跪在皇帝面前請罪道︰「兒臣無能讓父皇受驚了。」

大皇子說得沉重無比他在西方殺敵無數卻沒有想到當刺客來襲之時自己竟是連作出反應的能力都沒有而那位他本來有些瞧不起的範閑……竟然身手如此了得見機如此之快。

「一入九品便非凡俗……你們雖是朕的兒子踫見這些亡命徒反應不及也是自然之事。」皇帝似乎沒有怪罪兒子們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個死在洪公公手下的九品刺客又看了一眼被太子踩破了的酒杯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輕輕攬著懷中還在害怕不已的三皇子眼楮卻看著樓下那片漫山遍野的菊花山坡之上隱隱能看見偶有動靜枝葉輕飛而碎。

「老奴去吧。」洪公公在皇帝身後謙卑說著。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在一場刺殺之後應該牢牢地守護在陛下的身邊「小範大人最近在生病。老奴有些擔心。」

地板上範閑臨去前扔下的藥囊十分顯眼毒煙漫樓。總會有些人吸了進去所以他留下了解毒丸。看著地上的藥囊想到那孩子的細心皇帝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微微欠疚他這時候才想起來範閑這個孩子最近身體一直有問題而且洪公公上次去範府看後。也證明了他身上的病確實有些麻煩。

他的手指輕輕在懸空廟的欄桿上點了幾下。篤篤作響下方一直縮在眾權貴後方的範建似乎心有感應向著樓上看了一眼。

「你不要去了。」皇帝對洪公公冷冷說道︰「朕派人。」

話音落處懸空廟下方的山坳里又傳來數聲異動數名身影從隱伏處站起身來身負長刀沿著陡峭的山石縫隙沖入了花海之中不一時便過了提前幾刻出的大內侍衛追尋著最頭前三個人的蹤跡而去。

山里有座廟廟前自然就是山溝溝只是這山溝溝有些陡。

範閑就在山溝溝里的田野里疾行著間或伸手拔去迎面沖來的枝丫嗅著山野間金線菊瓣碎後的淡淡香氣像是吃了鴉片一樣體內的真氣依循著那兩個通道快流轉極快地補充了他精神與力量的消耗雙腳就像是長了眼楮般奇準無比地踏上下方的岩石身如黑龍以一種令人膛目結舌的度向著山下沖去。

說起跳崖這個世界上除了五竹叔外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誰能比他更快。更何況今天與白衣劍客一戰後體內修為受了大震撼後自然有所提升真氣的充沛程度與精神狀態都處于顛峰之中左肩的傷勢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身前數十丈處那個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身法也算是極其精妙像朵雲一般聚攏散開便柔媚無比地御了下沖之力度沒有減慢但終究比不上範閑借著地心引力加。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至于後面那些還在尋覓下山道路的大內侍衛已經不知道被甩了多遠而那位聲名赫赫的葉重大人明顯一身修為是放在那個重字上面也被拉下了好一長段距離。

茶還未冷兩人就已經一先一後地沖到了山腳下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禁軍兵馬旗幟範閑心頭稍松了口氣卻意外地現前方的白衣劍客身形一斜強行扭轉了前進的方向擦著山腳疏林的邊緣往西方掠去。

已經踏上了平地範閑的度本來應該不及那位白衣劍客但白衣劍客受了葉重一掌明顯吃了大虧度始終提不起來所以被他死死綴著。

不過看著對方選擇的方位範閑依然止不住心頭微凜。

山上山下聯系不便聖上遇刺的消息就算已經傳了下來這些山下的禁軍只怕也難以馬上做出反應更何況白衣劍客選擇的方向正是禁軍最難照顧到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原始的密林林子的面積雖並不寬大卻足以掩護白衣劍客輕身而出。

他沉默地追趕著企盼禁軍統領不會因為宮典的失職而忘記了那個方向。

令他欣慰的是那片密林外面明顯也有防備那名白衣劍客在高奔行的過程中又是強行一轉往兩點鐘的方向穿插了過去。

範閑緊緊跟著。

白衣劍客再轉。

範閑再跟。

數次突刺一般的轉變方向白衣劍客卻極漂亮地保持著與遠處禁軍的距離而範閑也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來喊兄弟們幫忙。

嗖的一聲白衣劍客陡然加。往正前方的一處湖面掠去!

……

等範閑也咬牙跟著沖了過去之後才有些恐懼地現了一個事實。

自己已經跟著那位刺客穿過了山腳下禁軍的包圍!

前方一片空曠無人防守。範閑心中劇震完全不能了解那名白衣劍客是怎樣擺月兌了層層禁軍的注視除了二人身法確實夠快之外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白衣劍客對于禁軍的布置對于慶國朝廷的應急反應都已經熟悉到了一種很可怕的程度!

聯想到宮典今天一直沒有出現在懸空廟中範閑感到一絲涼意沿著自已的後背爬了上來但此時不是思考陰謀詭計的時候。葉重太重侍衛太慢身旁無人。如果讓這名刺客從自己的眼都就此消失範閑知道自己會惹上多大的腥羶。

不能回頭。只能飛只能追一迫再追。

對于自己的追蹤技能範閑有足夠的信心尤其是在北海之畔的衣里自己領著幾名虎衛硬生生將當年縱橫天下的肖恩追得淒慘不堪後他根本不相信除了四大宗師之外還有誰能逃得出自己的跟蹤。

但今天連番的意外接踵而來讓他有些心寒先是對方能夠輕易穿透禁軍的封鎖緊接著對方又表現出來了十分強悍的擺月兌能力由山腳直至湖邊穿湖而過在農舍與田野間穿梭那名白衣劍客有好幾次都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如果不是範閑眼力驚人運氣過人只怕早就已經被對方擺月兌了。

而且白衣刺客在這一路上所表現出來的沉穩……甚至像是本能反應一般地躲避實在是讓範閑十分佩服他自幼接觸監察院的東西當然知道這得需要多少年的浸婬才能達到。

尤其是注意到對方在掩滅痕跡時的手法十分的老練而且透著一股子陰沉的味道總讓範閑感覺很熟悉——就像是他已經非常熟悉的那片黑暗一般與這名劍客的一身白衣透著股格格不入。

想必這才是白衣劍客的真實一面冷靜且不必提陰狠決斷無一不是人間極致。

懸空廟上那一劍雖然煌煌然壯烈至極但在範閑看來卻沒有此時對方散出的黑暗氣息來的驚人此人所表現出來的真正實力只怕早已經越了年老的肖恩還在自己的真實實力之上。

範閑越來越心驚懸空廟上自己確實太沖動了些太熱血了些此時冷靜下來才能正確地評估對方那一劍的威勢若不是葉重傷了對方或許範閑此時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馬上住腳離前面那個白衣人越遠才會越安心。

……

二人身前京都在望城廓高聳氣勢逼人。

虎的一聲白衣劍客去勢不頓單手月兌去身上的雪白長衫露出里面一件樸素簡單的衣服就如同京中居民常見的穿著。

白衫落在泥地中片刻之後一只腳尖在衣上輕輕一點一個身影疾掠了過去。

範閑看著已經遠方已經喬裝成普通百姓的劍客對于對方的佩服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對方不像一般的刺客一樣往郊外逃去反而卻要自投羅網殺入京都這京都不知有多少萬人對方混入人海之中想必也有可靠的身份做掩飾就算監察院全力動只怕也再難找到他了。

今日皇室集會于懸空廟京都防衛自然松懈城門處的小兵只覺得眼前一花揉了揉眼卻不知道生了什麼。

範閑看得清楚那人已經混入了京都的人群之中也不忌憚驚世駭俗直接從城門處沖了過去。

入城之時並未受阻他依然能夠勉強綴著那個刺客。在京都這樣復雜的地況之中才是真正考究黑暗刺客們能力的時候。範閑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沒有跟丟前面那個影子一樣的人物好在今日精神狀態奇佳度沒有一絲減退

沉默地追殺與反跟蹤在京都的民宅間小巷間進行著凶險處或許不及上次北海畔但緊張的程度卻猶有過之。

樓角身影一飄足下布鞋一點穿過熱鬧的舊市街撞翻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便是這一撞讓範閑判斷清楚。刺客受的傷重看來已經支持不住了。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

一條死巷子驟然出現一陣急促而輕微的腳步聲之後。範閑終于成功地將那個人堵在了巷口的盡頭。

連番跋涉用心用力用神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蒼白頰上卻是兩朵亢奮的紅暈雙眼里晶亮一片。正是體內真氣充沛到了極點的顯示。

而巷口里的那個刺客情況比較糟糕白衣已去。一身普通的衣服下面已經能看見隱隱沁出的血水。

刺客轉過身來是一張範閑完全陌生的臉也是蒼白無比想來平日里極少見陽光也不知道易容過沒有他嘶啞著聲音看著離自己只有十步遠的範閑說道︰

「小範大人你不累嗎?」

範閑微微一怔輕聲說道︰「本官沒想到你能跑這麼遠。」

刺客微微一笑輕輕將手伸進外面的衣衫緩緩取出了那柄寒若秋水的古劍一劍在手他全身上下的氣質為之變馬上由一位逃亡的黑暗刺客變成了了位高傲的劍客渾身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我本不想殺你。」

範閑默然知道對方如果沒有受傷的話確實有足夠的實力說出這樣看似狂妄的一句話。感受著巷子盡頭那股拂面生寒的劍意他下意識里準備摳住暗弩的板機取出藏在靴中的黑色匕拋出最拿手的毒煙……不料……匕沒模到毒煙用完了暗弩不在了。

「你是赤棵的。」無名刺客冷漠說著︰「你只有三枝努箭一把匕十四粒爆煙丸而現在……你是**的。」

範閑微微低頭面色沉了下去知道自己確實是果奔入京。一向能夠幫助自己的三**寶已經不在身邊——有這三**寶在手他敢和海棠正面打上一架。而此時面對著一位綜合實力絕對不在海棠之下的絕頂高手範閑能怎麼辦?他只有祝福對方的傷勢作的更快一些……五竹叔能來得更快一些。

他體內如今已至頂峰之境的充沛真氣讓他的心神堅毅自信起來在經絡里快流轉的真氣就像是無數調皮的孩子在勸說著他憑借自身的實力與對方狠狠地戰一場。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自己的戰意用沒有夾雜一絲情緒的目光看著對方微笑說道︰「說出你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身份……我就不追。」

這是交易這是他冒著奇險一直追蹤這位絕頂高手到京中……也要做成的一筆交易。懸空廟的刺殺太古怪了宮典的離奇失職刺殺時機關迭出的絕妙安排面前這位刺客的出現與離開對慶國內部事務的熟悉都揭示了一下可怕的真相這次刺殺肯定不止一方勢力參與其中而且一定有慶國內部的人員參與!

範閑只是需要知道此事的真正起源而不是像個勇士一樣地為陛下洗去恥辱。他不是一位單純的忠臣更在乎的是這次刺殺與自己與父親與監察院之間的關系。

「不要說氣節這類的話。」範閑依然低著頭笑著說道︰「你我都是一路人知道承諾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給出我所需要的信息我放你離開。」

刺客沉默著默認了他的說話但就在範閑以為對方會接受這個看似對雙方都很公平絕對雙贏的交易時對方忽然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殺了你。我不一樣也可以離開?」

這個世界真的很妙範閑強悍地拒絕了二皇子那個和解共生在所有人看來都很美滿的提議而此時也有人很強悍地拒絕了他。

靠的是什麼?當然是實力。

……

劍光似乎在一瞬間之內照亮了整條小茬深秋里的落葉也被這劍風刮拂了起來紛亂的飛舞在二人身間。那柄古意盎然的長劍。就這樣在淒美落葉的陪伴下突兀而決然地來到了範閑的面前。

就如同在懸空廟頂樓一樣。範閑體內真氣疾出運至雙掌之上。開天闢地一般挾著雄渾至極的掌風拍向對方的面門。對于迎面而來的長劍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掌風凜烈將那名劍客的頭震得向後散去就像是道道鋼刺一般。

武技之道他不如對方于是只好搏命。而且他很清楚越是殺人無算的絕頂刺客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越是驕傲怎麼可能換命。

如他所願對方果然橫劍一揮向著他的手掌上斬去。範閑奇快無比地收手化為兩道黑影直擊對方的太陽穴這雙拳出的是干淨利落簡單至極卻是異常凶悍。

便在這時與他對戰的劍客卻做了一件讓範閑怎麼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劍客不再像大畫師一樣瀟灑揮劍不再妙到毫巔地運劍……他直接棄劍。

長劍月兌手急射而出直襲範閑的咽喉他的身體卻異常古怪地縮了起來避過了範閑的凌厲拳風將手放到自己的左腿靴口處。

取出一把暗啞無光的匕!

……

範閑悶叫一聲收拳而回交錯一擊仗著自己的霸道真氣生生將那奪命一劍擊飛古劍化作一道直線飛了出去嗤的一聲插在巷牆之中不停顫抖著嗡嗡作響。

更令他大驚的是對方居然從靴子里模出了一把匕向自己刺了過來這一招範閑實在是太熟悉了!

劍客古劍在手之時便是光明正大大開大合堂堂正正的絕代劍手所以範閑用霸道真氣相應但是這名劍客棄劍之後整個人的光采便似乎蕩然無存化作了秋風之中的一道魅影手里提著一把尖銳的匕突刺而出。

這種強烈的氣質變換只是在驟然之間生範閑險些應對不及左臂處被劃了一道細小的血口!

霎時間兩個黑灰色的身影就這樣在巷中纏斗了起來貼身的搏擊全以奇詭之道而行鋒出無聲指出陰險在租小的範圍之內進行著極凶險的刺殺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快彎肘捉膝撩月復剁腳由牆角站至牆上再摔到地面……一連串**格擊之聲連串響起驚心動魄。

如果範閑不是從小被五竹錘練長大、如果不是深受監察院風格的浸婬一直走的就是這個路子只怕平已經被那把匕戮出了無數個血洞但饒是他躲得再快終究還是被那把似乎染上了噬魂之氣的匕在身上割了無數道血口子。

對方肯定對監察院官服的構造十分清楚刀尖所割全是沒有重點保護的地方。

對方肯定對監察院官服的構造十分清楚刀尖所割全是沒有重點保護的地方。

而最令範閑心驚膽跳的是對方竟對自己研究的十分透徹將自己的出手路線算的死死的自己賴以保命的小手段竟每每在動之前就被對方猜得先機躲了過去不論是擰尾指還是插眼珠捏還是想倒肘擊……什麼樣無恥下流陰險的招數都失去了效用!

一抹淺灰色的光芒閃過範閑的眼簾匕的尖端很直很直地扎了下來這讓他想起了五竹叔的那根棍子讓他想起五竹叔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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