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二十七章 抱月樓

作者 ︰ 貓膩

抱月樓的姑娘們不繡花經營的是繡花針生意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而這些姑娘們的功夫想來都是不錯的……

今兒是喬裝前來休閑所以範閑一行在一處就換了輛普通的馬車  當當地來到了西城一處僻靜處停在了一座三層木樓的建築前早有樓中伙計出來領馬收韁動作利索的很又有渾身打扮清爽的知客將幾人迎了進去。

範閑今天在眉毛上小動了一點手腳又在左頰照思轍的模樣點了幾粒小麻子就極巧妙地讓自己的容顏變得黯然了些許在一個信息並不達的社會里相信沒有幾個人能猜到他就是如今京都里赫赫有名的範提司。

抱月樓是木制建築一般的木制建築要修到三層以上就會壓縮樓層之間的間隔以保證木樓的穩定。但這抱月樓的樓距卻很高甚至站在樓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樓後方的那片天光。

範閑知道這幢樓的木頭一定是北面運來的上佳良材舉步往樓里走去手掌似乎無意識地拂過門旁那個極大的柱子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此時天時尚早但一樓的大廳里已經坐著不少客人迎面一方約模丈許方圓的小台子台上一位衣著樸素的姑娘正在彈著古琴琴聲淙淙足以清心。

範閑微微眯眼愈覺得這妓院不簡單。三人隨著知客的指迎上了二樓擇了樓背後方的一張桌子坐下範閑坐在欄邊的位置用目光示意鄧子越與史闡立二人坐下。倚欄而坐。他目光微垂現欄桿下用青彩金漆描著仙宮畫面不由想到這新開地樓子連細節處都做的如此華貴。這東家的財資果然雄厚看來沐鐵判斷的錯不到哪里去一定與那幾位皇子有關系。

這抱月樓確實透著一絲古怪而這古怪便來自清雅與不合式。

不合式不合妓院地範式。

沒有龜公迎著沒有老鴇涂著脂粉來哄著甚至都看不到幾個露胸披紗的艷媚女子一股子清新味道怎麼也不像是座妓院。範閑入京一年半倒也涉足過幾次這種**。卻是頭一遭遇見這種格局待他倚欄往外看去心中又是微微一動。

此樓臨街而立。地方僻靜而樓後卻是一方湖泊湖作狹長之形正是京都有名的瘦湖。

幾人坐在欄邊。感受著湖面上輕輕拂來的微涼秋風說不出的舒爽。範閑忍不住輕拍欄桿眯了眯眼楮——樓後沿著瘦湖兩岸修著許多間獨立的小院。恰恰隱在秋樹之中偶露白灰院牆極為雅致只是他的眼楮極利早瞧見一間小院後的污水暗溝處隱隱染著絲脂粉膩紅便知道里面住著許多位姑娘看來這抱月樓前面只是迎客的酒樓真正開心的地方卻是在那些小院之中。

如同訪名山一般。需有霧遮于山前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游客的探幽之情。

這抱月樓的三層木樓便像是名山前地雲霧將那些小院落隱在了後方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嫖客的覓芳之念。

這間妓院的經營者果然是極有頭腦的如果對方是可以收買的角色而且手上沒有那幾條妓女地人命範閑也許真有興趣請他去內庫打理打理。

不過對于青樓這種營生範閑一直抱著很純粹的態度嫖客就是嫖客妓女就是妓女一個是出錢的一個是出肉地就算在五花肉的外面包上三百張詩篇也不能抹煞掉這件事情的本質。

他只是看了湖畔的庭院幾眼便忍不住搖了搖頭這軟刀子山莊一日只怕要掙不少啊還有一個想法卻有些煞景了他似乎總在想著那些清雅庭院的泥土下是不是埋著一些柔弱女子的尸骨?

在他略有些走神的時候史闡立已經點了幾樣酒菜。抱月樓的服務極好不一時兩個十三四歲大小的小廝就端著食盤過來了將那些極精致地瓷盤輕輕地擱在桌上沒有出一絲聲音果然是訓練有素。

盤中食物做的也極為誘人一道山茶蝦仁散著淡淡的清香幾朵微黃透亮的油花安靜地飄在一小缽雞湯煮干絲面上一道家常的油浸牛肉片上面抹著三指寬的景白蔥絲兒還有幾樣下酒小菜也做的很漂亮。

眉清目秀的小廝給三人斟上酒後史闡立便揮手讓他們退下來。範閑微笑看了他一眼心里最欣賞這個門生的自然灑月兌當著自己的面敢于拿主意。

樣式稚拙的木勺在雞湯里微微一動一直躲藏在湯面下的香氣倏的一聲冒了出來就連範閑都忍不住微微一怔接過史闡立遞過來的碗嘗一口忍不住贊了一聲好!

……

……

今日範閑用的化名是陳公子是隨陳萍萍取的。

酒桌之上三人就像一般的友朋那般賞景賞食飲酒聊天只說些京中趣聞。鄧子越是啟年小組的負責人心憂提司安全在這樣一個不知敵友的所在所以一直有些放不開有些拘謹但在酒水與範閑凜然目光的逼迫下終究還是放松了些。

酒過三巡史闡立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壓低聲音問道︰「陳公子我們今天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範閑呵呵一笑說道︰「當然是來嘗試一下京都最奢華的享受……」在確認了四周沒有人偷听之後他才輕聲說道︰「沐鐵給我說了這麼個地方當然有他的意思只是看他不敢說明想來其中必有隱情我偶爾動念便來看看。」

史闡立搖了搖頭。苦笑道︰「雖然我也可憐這樓中女子但是……賣笑生涯天下常見慶律允許。大人又何必置自身于危地之下。」

範閑用筷尖拈了片薄可透光的牛肉片送入唇中緩緩咀嚼著笑著說道︰「這抱月樓一個月便害了四個女子性命下手之狠便是本公子也是有些遠遠不如也算是來學習一下。」

史闡立皺眉道︰「刑事案件均由京都府尹處理監察院只司監察院官員一責根本沒有權力插手此事大人……想來另有想法。」

鄧子越飲了些酒。膽子也大了些說道︰「要查的便是京都府尹瀆職之罪。而且……」他望了範閑一眼得到許可之後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抱月樓地真正東家。監察院一直沒有查出來所以才略覺得古怪。」

史闡立心中大驚心想監察院密探遍布京中各王公府上只怕都有釘子耳目眾多。實力驚人只用一月的時間就能將二皇子與信陽方面的糾葛查出來。而抱月樓表面上只是一個妓院酒樓監察院居然查不出它的真正東家!

他在心里琢磨著那這件事情只有一個可能——這妓院背地東家與……

範閑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著說道︰「這東家居然能讓八大處都感到棘手看來院子里有人在為他打掩護。」

監察院最厲害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專業性與繁復而成系統的組織構成院子本身極難出現大的漏洞一處出了個朱格已經震驚了所有的知情者。沒想到朱格死了沒兩天。監察院里又開始有人在為皇子們出力這才是範閑最擔心的事情。

他是監察院的提司怎麼能容許有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撒野?所以他今天一定要來親自瞧瞧這座抱月樓看看是誰在悄悄地將筷子伸進了自己地碗里順便也調節一下可憐下屬的無聊生活。

……

……

「那學生該作些什麼?」史闡立雖然性情沉穩但畢竟是個讀書人頭一回做這麼驚險刺激的事情表情有些緊張。

範閑說道︰「你手無縛雞之力既然帶著你那自然只是隨意看看。」他拍拍史闡立地肩膀︰「公款招待你一把。」

史闡立一愣馬上悟出了大人的意思一想到自己還未婚配馬上臉都紅了起來。範閑倒了有些意外笑著說道︰「怎麼說你與侯季常也是京中有才學的年輕人難道以前沒有逛過樓子沒有幾個相好的姑娘?」

史闡立慚愧說道︰「學生無能學生無能。」

範閑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在這種地方無能這種字眼是不能隨便說的。」

……

……

過不多時天色向晚夕照映湖化作一長道斜斜地印子只是天氣不是太好所以水面上的那道金印有些黯淡。抱月樓里的燈火卻是快亮了起來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般在極短地時間內懸上了無數彩燈將整座樓子照的流光溢彩燈影倒映在樓下的湖面上有若繁星入水竟是比夕陽之景還要奪目許多。

燈起人至抱月樓迎來了它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不少車轎停在了樓前下來的人雖然都穿著常服但行走間依然流露出一股自矜的官家氣息看來都是些常來的京官這些人的身旁大多都有富商陪著。

範閑可以用監察院公中辦案的銀子給史闡立開苞而六部地官員還是習慣了吃大戶既安全又有面子。

欄邊稍微暗一些將他們三人的身影籠了起來範閑眯著眼以暗觀明倒是瞧見了幾個曾經在宴席上見過的官員只是那幾位高官直接入了包廂沒瞧清楚陪著的是些什麼人。不多時包廂大概滿了二樓里的人開始越來越多絲竹之聲與交觥喝籌之聲交雜熱鬧非凡而那些穿著抹胸顧盼生媚的女子們也開始在樓間行走人氣漸盛。

範閑看著自己桌上的殘肴冷酒心想如果這家樓子的老板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你們好好玩一下。」他開口吩咐道。

史闡立緊張道︰「大人。您要去哪里?」

範閑應道︰「我專門來休閑地當然也要輕松一下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溫溫柔柔、純純潔潔地說著。鄧史二人雖不得不信但總有些怪怪的感覺不粗入妓院焉得妓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範閑笑著說道︰「呆會兒風流快活的時候記得套套話不用問什麼東家只問這些姑娘的日常見聞越細瑣越好當然。若不方便就不問了別讓人瞧出咱們有別地用意這才是最關鍵的。」

鄧子越看了提司大人一眼。這才真的相信了大人是來暗查而不是借旨**不過套話查根這種小事情似乎輪不到自己這種層級的官員出手更不用堂堂提司大人前來。

此時樓下湖畔那些小庭院的燈已經逐盞點了起來。朵朵金桔。

鄧子越起身揮手喚來小廝說道︰「給我們爺安排一下。」

小廝伸手接過指頭粗細的金子。微微一沉大驚之下才曉得原來這三位竟是豪客不敢怠慢趕緊通知了口舌利索的知客。知客先生趕緊過來極柔軟委婉地暗示了一下先前招待不周的歉意便領著三人往樓下走去一路小心扶著一路口才便給地聊著似乎是想打探這三位豪客是哪里來的人物。

範閑自不會理會他。負手于後往前走著。

史闡立在後方與那知客笑著說話只說己等是江南來的秀才慕名而至頭一遭入樓卻不知樓中有什麼好耍地玩意兒。

知客嘿嘿笑道︰「三位爺在咱這抱月樓只有您想不到的沒有咱們做不到的想玩什麼都行。」

說話間他偷偷瞥了一眼範閑地背影他當然看出來這位陳公子才是今天這三人中的主要人物只是看這位陳公子的氣度果然不是凡人听也不听自己的介紹看也不屑看自己一眼估模著是哪位江南大員家的公子才對。

……

……

抱月樓設計地極巧妙由酒樓下來一轉便到了湖畔那些隱隱已有鶯聲燕語傳出的庭院便近在眼前兩方世界便是由那草間的幾道石徑聯系了起來互不打擾互不干涉。

三人在知客地帶領下進了一處庭院此間不比樓上甫一入院便有數位佳人迎了上來語笑嫣然輕紗曼舞間扶著三人的臂膀進了房間就像是迎候歸家相公一般自然。

室內一片溫暖角間放了一個暖盒在這初秋的天氣里硬生生加了些春暖一角的木幾上擱著盆假花花瓣全由南絲所繡精美異常。

陣陣膩香撲鼻而入範閑皺了皺眉頭旋即微笑著回頭對在一個豐滿女子身上滿臉尷尬的史闡立說道︰「你放松些家中又沒個母老虎。」

他解開外面的袍子旁邊的女子手腳利落地接了過去溫婉說道︰「爺才用的酒菜這時候是听听曲兒還是……再飲些?」

範閑坐到了軟榻之上揮手說道︰「再置桌席吧唱曲的也要你先給我捏捏。」

服侍他地那女子面露喜色感激說道︰「爺真是體帖。」趕緊將他的外衣收拾好又有小使女在外斟了茶小心地分放在三人的身前還端了幾盤京都難得一見的時鮮果子這才半跪著爬上軟榻一雙柔夷輕輕搭上範閑的雙肩輕重如意地緩緩捏著。

範閑知道在這兒花費的愈多服侍自己的女子得的好處也就愈多感覺著肩上的力道心想這抱月樓的服務確實不錯再看了一眼側方依然有些扭捏不安的史闡立和一臉嚴肅像還在整風的鄧子越不由在心中大罵沒出息一看就是兩個雛兒真是落了監察院和自己的臉面。

身後給範閑揉肩的女子越伏越低兩團溫軟直接抵著了範閑的後背。範閑忽然想到自己還沒問這位姑娘姓名甚至連對方的容貌都沒認真看一眼不知怎的竟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冷靜無情沉默稍許後輕聲問道︰「姑娘怎麼稱呼?」

「妍兒。」

那女子薰香的雙袖搭在範閑胸前柔軟豐滿的胸脯極聰明地微微蹭著範閑的後背回話的聲音柔媚至極就在他的耳邊響起那微熱的氣息都吹到他的耳孔里。

範閑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極煞風景的撓了撓耳朵解釋道︰「怕癢。」

他自然知道妍兒是個假名只是奇怪的是自己先前一瞥這女子雖然妝扮的頗濃但可以看出確實是個美人胚子如此姿色難道在這抱月樓里只是很普通的一員可以用來隨便招呼自己這些「無名之輩」?

便在室內春色漸泛之時唱曲的姑娘已經進了屋。範閑一看那位姑娘容顏心中便是微微一動心想居然連她也被抱月樓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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