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五十二章 上京城

作者 ︰ 貓膩

範閑一笑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是難耐旅途寂寞。他知道自從經常賴在司理理的馬車里後、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只怕與風流二字月兌不開干系了。斟酌半晌之後他忽然開口問道︰「這已經走了這多天而且一路官道度極快應該已經過了國境到京都的距離……這北齊似乎疆域很有些大。」

馬車里頓時陷入一種怪異的沉默之中。

許久之後林靜才笑著說道︰「不錯雖然去年朝廷從北齊那邊搶了大片土地但如果論起疆域人口北齊還是天下第一大國只是常年內亂民心分離所以才不是咱們的對手。」

範閑微微皺眉心想如果這北齊真的能夠振奮起來只怕自己從小生活的那個國度還真有些麻煩。正想著卻听到高達在一旁沉聲說道︰「如此看來還有極大一片疆土等著咱們這些人去打下來啊。」

高達此人說話極少最近這幾天不再負責押送肖恩的任務之後每每說出來簡短的話語卻極有荒謬之感笑果十足。範閑不禁失笑心想這慶國的官員們在二十年勝利的薰陶下果然培養出來了一種極其可怕的自信。

而另一邊王啟年卻苦笑說道︰「我說高大人您可別把我捧哏的差使給槍走了。」

……

沿途使團都是停留在北齊國的各個驛站之中極少有到大些的城鎮駐腳慶國使團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看在對方官員小心接待殷勤侍奉的份上也不好說些什麼。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次協議北齊丟了大大的臉自然不好意思讓全國的百姓看見南朝的使團。大搖大擺地在城市之中經過。

但是路上總會遇見一些平常百姓。範閑某日說出了一個好奇很久的問題︰「為什麼這些北齊人看上去不怎麼恨咱們反而投向我們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蔑視和鄙夷甚至還有些同情?」

「在北齊人的眼中。我們畢竟還是南蠻子屬于沒有開化的對象。」林靜微笑應道︰「至于兩國之間的戰爭自然被北齊皇室瞞得死死的雖然北方民間也知道咱們慶國如今強盛無比但骨子里仍然有些瞧不起咱們。」

範閑搖頭嘆道︰「蒙著塊黑布就當自己不怕黑。」

「北齊畢竟是延續北魏之祚。他們總認為自己才是天下正統自然對旁的國家有些瞧不上眼。」

這是句老實話雖然北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滅國但當時那個龐然大物盤踞在這片大6上。將陰影投向四周所有的小國實在是世上最強大的國家機器。那種四夷來朝的威勢依然停留在北方百姓的心中。所以他們一直以為北齊依然保有著當年的榮光他們依然是天下第一強國的子民看待別的國民時總會習慣性地微微抬起下頜眼光輕輕下垂自矜著自憐著自尊著。

人們都是願意活在過去的。當然北齊的官員自然知道這個世界早就變了這一點從他們對待慶國使團的禮儀上便可以看出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林靜繼續冷靜地分析道︰「北齊繼承了北魏的大部分疆土與官員所以天下的讀書人也都基本上將北齊奉為正統文學之道在北齊這個話是沒有錯的。每年春闈之時北齊的科舉可比咱們的春闈要熱鬧的多不止北齊諸郡才子都會雲集上京就連東夷城的讀書人都會不遠千里跑去上京。」

王啟年在一旁插嘴說道︰「不錯甚至連咱們慶國的讀書人前些年還有很多都會跑到上京去參加科舉。」

「荒唐。」範閑笑罵道︰「難道慶國人還能去北齊做官?」

林靜苦笑道︰「這個自然是不能的。只不過天下人似乎都認可了這一點所以只要在北齊春闈中能夠入三甲的才子不論在這世上哪個國家里都算是擁有了做官的資格。這一點連咱們慶國都不例外大人曾經任過太學奉正自然知道那位舒蕪大學士吧?」

範閑點了點頭。

林靜嘆息道︰「這位舒大學士當年就是在北齊考的學座師就是莊墨韓所以他這一生才會自稱是莊墨韓的學生……大人想想這位舒大學士明明中的是北齊的舉卻可以回慶國做官就知道北齊的文風之盛了。」

範閑笑著搖了搖頭︰「難怪陛下這些年大力抓文治大概也是受不了這等窩囊氣。」

「不錯論起武功這天下沒有誰能比得過我國。」林靜說道︰「就是這文道方面始終沒有出現幾個真正的人才。」

「文學乃末道。」範閑說道。

林靜想到了什麼哈哈笑道︰「當然提司大人橫空出世將那北齊大家莊墨韓激得吐血自此之後想來再也無人敢對我慶國說些什麼。」

王啟年連聲稱是高達也點了點頭。範閑在京都的崛起雖然不見得讓各方勢力都會感覺舒服但放在對外這個層面上能夠在沙場之外多出一位打壓北齊氣焰的才子想來是所有的慶國人都願意看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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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很無聊沒有美女相伴的枯燥旅途範閑希望能夠早些結束。但那條長長的官道似乎永遠沒有終結馬車的四個輪子帶起的黃塵在寬闊的道路上騰起就像是一道黃龍般、只是被道旁的兩排樹木牢牢地束縛在道路中間無法躍將出去看上去就像是在不停可憐地掙扎不停地絞動著。

官道兩側那些攔灰的樹木葉片或大或小但整體而言比起慶國的樹葉來說要顯得寬闊許多。樹干粗壯隔著數丈便是一棵。範閑將頭伸到馬車窗外眯著眼楮迎著風看著這些樹木從自己的眼中一晃而過不知怎的想起了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的那個世界。他還記得很多年前坐火車的時候坐在開往北京的火車上路過河北時那時鐵軌兩側也就是這種樹也是以這樣枯燥的方式向後不停砸了過去。

車窗旁沒有揚灰因為範閑身為正使坐的是第一輛馬車吃灰的自然是那些可憐的下屬和北齊的接待官員。

毫無征兆的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片黑色的影子突兀堆在漸成細尖的樹木列隊的正上方看上去有些駭人。

範閑以為是烏雲不由笑了笑雖然不準備像在澹州的房頂上時那樣喊大家收衣服卻準備提醒一下趕車的那位車夫把雨扯穿上。

……

馬車漸漸地前行眾人終于將那片陰暗的影子看清楚了此時天下的雲層也忽然散開似乎是為了迎接遠來的客人投下來春日溫暖的光芒照耀在那片影子上。

原來……是一座極大的城池。

這座城池比慶國京都還要顯得更加高大雄壯用大塊的青石砌成高達三丈的城牆略微傾斜但依然給每個遠道而來的人一種難以言表的壓迫感似乎那個城牆隨時可能將你壓在下面。城上猶有重檐樓閣或許是用來充當角樓有士兵正在高高的城牆上來回行走巡邏。

一股莊嚴巍峨的感覺從這座龐大的城牆中散出來。

城門前早已經清場了沒有閑雜百姓在此逗留北齊的相關司處官員正在那片廣場上等候著南慶使團的到來。

官道之上馬車的度漸漸放緩範閑眯著眼楮將腦袋從窗外收了回來。他沒有想到這座都城會用這樣一種愕然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眼前讓自己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北齊上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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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樂起雙方各自見禮北齊官員衣飾鮮明十分華貴慶國使團卻是車馬勞頓不免顯得有些委頓兩相比較顯得十分明顯。

範閑平靜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繁瑣的程序只是在介紹到自己的時候微微頜示意。在北齊人的眼中這位英俊的年輕官員是一位趾高氣揚的小人而範閑卻根本毫不在意留給對方什麼觀感。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北齊上京的建築上。這座龐大的城池已經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上矗立了多少今年頭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打巨大青石的外緣已經有些風化卻依然頑強地保持著堅硬。

範閑有些感慨他的感慨與所有的旅人都不同他只是覺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十七八年後似乎終于可以觸模到這個世界的歷史雖然只是歷史的一些余跡。慶國的京都雖然也極為宏大但一切都似乎有某種新鮮的味道範閑知道那種味道是自己的母親留下來的所以今日能夠看見很久遠的建築感覺有些莫名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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