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章 故人相見不相識

作者 ︰ 貓膩

宮典乃是大內持衛副統領天子近臣御前班直。他是葉重的師弟慶國第一武家葉家的子弟本身就是難得一見的上八品高手單以戰力論比範閑趁亂殺死的程巨樹還要高上許多。範閑當日一刀拉死程巨樹本就是佔了對方輕敵自己偷襲手握寶兵的蹊頭若雙方真放手去戰只怕範閑死的機會要大許多。

而面對著宮典範閑更是找不到有什麼好辦法且不提打不贏對方即便能打贏對方……難道自己還敢與皇宮做對?一滴汗從範閑的額頭上滴了出來心中不停喊著︰「五竹誤我五竹誤我。」如果當初是五竹將侍衛們弄暈了範閑根本進不去慶廟也不可能有後來的許多故事生但對于範閑來說眼下的危機也是由此而起的當然範閑不可能真的去怪自己的叔只是借著這種狂呼放松自己的心神。

官典微笑著向前踏了一步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後生今日真巧。」

範閑將渾然不知所以的妹妹向後拉了拉堆起微笑應道︰「不期又見大人。」此時他的腦中在急運轉著婉兒曾經說過那日在慶廟里的貴人就是皇帝陛下那麼宮典的職可應該是拱衛陛下左右此時宮典出現在茶莊之中只怕皇帝也應該在這里才對。

腦中一邊想著目光掠過宮典瘦削卻高聳著的肩膀看見那桌上有一位中年貴人正在飲茶偶爾抬起頭來皺眉望了這邊一眼。範閑心頭大驚臉上卻沒有流露什麼心思一轉苦笑說道︰「這位大人為何擺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來全不費功夫的架式?那日慶廟外得罪大人但小的也咳了幾天血這算是賠過罪了。」

踏破鐵鞋兩句是刻意說給那位貴人听的新鮮俏皮話不料出乎範閑意料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拿下此人。」宮典不想驚動了主子低聲吩咐兩旁的三名侍衛听令逼上前來。一看對方氣勢範閑身邊又帶著位姑娘家。知道斷斷是逃不開了一皺眉蹂身上前竟是搶先向宮典攻了過去!

宮典不怒反喜一揮手讓侍衛退下兩只手如蒼鷹搏兔般展開指節枯勁有力直扣範閑地脈門。範閑雖沒什麼精妙招式。但這些小巧功夫卻是五竹錘打出來的本能反應奇怪無比的一擰腕指尖在宮典的脈門上一劃手臂忽長帶著森森之氣驟然鎖死了對方的手腕。

而此時宮典的一雙鐵手也已經將他的手腕牢牢控住。

二人同時大感訝異兩次交手均是甫一接觸便馬上互鎖。真是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仿佛算好了彼此的反應。驚訝歸驚訝宮典卻是強烈自信地說道︰「束手。就擒。」範閑本來就沒指望和宮里的侍衛頭子硬拼只是存著別的念頭所以皺眉強硬無比說道︰「尚未可知。」他悶哼一聲後腰處雪山一熱道道洪熱從那處噴薄而出沿雙臂向對方的體內攻去。

宮典眉頭一皺似乎察覺到少年的真氣那種霸道無比的氣勢但此時身後便是主子自然不會讓開半步眼中精光一現輕喝一聲體內蘊積了數十年的雄渾真氣運至掌上。

二人互鎖的手臂已經松開雙掌對在了一處。

一聲悶響之後青竹茶鋪里勁氣四蕩那位飲茶的貴人皺了皺眉似乎沒有什麼武站護身範閑身後的範若若也是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數道白光閃過侍衛們拔刀而出擱在了範閑的脖子上面。範閑此時雙臂酸軟根本無力反抗也沒有想著反抗。宮典咳了兩聲將雙手收于身後再若著範閑的眼神就有了些異樣輕聲說道︰「少年數月不見你又進步了。」

範閑唇角流出一絲血來這絲血卻讓宮典想到了慶廟對面幽暗房間里的那個人不由心頭一陣惡寒不知道今天自己這事兒究竟做的妥不妥當。

這次交手顯然是範閑敗了但宮典也不像表面上那麼輕松只是除了那位貴人外沒有人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正在不停顫抖範閑攻入他體內的霸道異種真氣猶自留存在經脈之中像小刀子一樣刮弄著直到片刻之後才漸漸平靜。

「能文能武天下最近似乎出了不少這樣的年輕俊彥。」貴人看著頸在刀下猶自面不變色的範閑流露出一絲欣賞的笑容。宮典知道這位主子最是惜才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樣讓自己放人趕緊走到茶桌旁邊低聲恭謹解釋了一下為何要抓這人。

貴人眉頭一皺然後卻是漸漸松開那雙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更是漸漸明亮了起來他望著範閑微微眯眼輕聲道︰「原來是那日的少年。」他接著輕聲說道︰「宮典你說的那位高手能夠輕松地捕殺你這事情有沒有對人說去。」宮典慚愧道︰「只是暗中察訪未有結果故不曾上報請……老爺恕罪。」

貴人冷冷道︰「免罪但此事不許再提不然滿門皆斬。」宮典心頭一凜抱拳應下。二人說話的聲音極輕就連耳力過人的範閑也只隱隱約約听清了幾個詞不是很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都出去吧我要與這少年說幾句話。」貴人冷冷吩咐道。

宮典一怔心想老爺雖然手握天下但卻無縛雞之力怎麼敢讓他與這少年單獨呆在一起。貴人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略一沉吟說道︰「宮典留其余人退下。」

「是!」眾侍衛雖然不解但根本不敢二話急撤出茶鋪之外。範閑的脖子得了自由有些舒服地扭了扭此時若若跑上前來。拉著他的手想到先前的險狀。急的淚水險些掉了下來。

……

「協律郎範閑御前失儀你可知罪。

「臣不知何罪之有。」

範閑想像中的對話並沒有生那位貴人只是坐在桌子邊上頗有興趣地望著自己。貴人的眼光似乎比先前柔軟了許多淡淡卻又仔細地在他的臉上拂過這讓範閑感覺有些不自在。

貴人開口輕聲說道︰「少年家、你是誰家子弟。」

「這位大人。我們是範家的人昨日去田莊休息今日貪看風景所以逡游至此不知道貴僕為何要難為我們。」範閑在心里盤算過叫對方大人應該比較合適。听他回答宮典心頭大驚、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要抓的人竟然就是那個殺了八品高手的範閑。想到範閑的父親司南伯是老爺的心月復親信手中掌握著一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力量宮典以為自己明白了為什麼先前老爺為什麼嚴令自己不準泄漏那位宗師級高手的事情略顯尷尬地向範閑投出抱歉的眼神。

貴人微笑說道︰「你是範閑的兒子?」

見對方直呼父親的名諱範閑更是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回話也愈地恭謹︰「正是。」

範閑斷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好說話。一怔之下半晌後才回過神來。連道不敢不敢。

貴人又道︰「你入京也有數月了過得如何?」

雖然不明白以對方身份為什麼要關心自己但這種機會範閑是不會錯過的想著這些月來的麻煩事兒略帶一絲頹涼說道︰「京都居大不易不若故鄉。」

「你是說澹州。」

「正是。」

「澹州有甚好處?

「澹州雖偏但人心簡單只要你不害人便無人害你不像入京之後不論你願或不願總有些事情會找到你的頭上來。」

貴人似乎沒有想到少年說話會如此直接微微一怔後微笑說道︰「京都繁華天下無雙自然艱難處也是天下無雙不過有範大人護持如今範公子又有文武雙全美譽想來日後在京中應該過得比較安適才對。」

範閑如聆玉旨綸音如果不是一直在偽裝此時恨不得跪下口稱謝旨再在京中大肆宣揚去所謂天子金口玉言……但他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平靜柔聲回答道︰「希望如此吧。」

時候已經不早了貴人事多便要起身離去離開之前他又細細看了範閑兩眼才流露出滿意的微笑說道︰「日後有緣再見吧。」又轉向範若若輕聲說道︰「小姑娘你還是嬰孩的時候我抱過你不曾想一晃已經變成大姑娘了……日後有門好婚事等著你。」

範若若微微一怔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貴人說完這話朗聲一笑似乎十分快意離開青竹所就的茶鋪上車離去。馬車離開許久貴人有些出神輕聲嘆息道︰「眉目依稀仿佛這夜夜爬牆的本事倒是有些像聯當年。」

茶鋪之中範若若好奇問道︰「這是哪位大人似乎與父親相熟。」

範閑此時終于從緊張的情緒里擺月兌了出來渾身是汗地坐倒在凳子上說道︰「先前是聖上……干他娘的怎麼都喜歡玩微服出巡這招真以為嚇死人不用賠命嗎?」這話一出口範若若也是驚得掩嘴而呼。

 擦!在此時萬里碧空之上卻無來由響起一聲霹靂似乎恨不得要刺進茶水鋪的青竹間將童言無忌的某人活活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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