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二日晚上,高中同學周林來了我家,我把這封情書的事告訴了他。我這位同學強烈反對自己找小敏老師,並一再給我敲警鐘,千萬不要找在同一個單位的,更不要找比自己的年齡還要大的,還跟我舉了幾個他所知道的例子。
周林把情況看得這樣嚴重,真是難以思議,而我對這件事已經不以為然,在實際生活里,找對象只要兩人合得來就很不錯了,為什麼一定要圖那種不現實的浮華呢?
當然,同學的勸告,是為我好,但在我原有的顧慮上,不能說沒有增加壓力,這還要看看我與小敏接觸的具體情況如何。如果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到那時再作考慮也未嘗不可。
我這樣一個人,也不一定是很容易受別人支配的。只要自己看準了的事情,一般就能夠做到底,遇到問題也能夠當機立斷。現在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應該有始有終,當然,這只是我當前的想法。
不管怎麼說,人家對自己好,自己也要對得起人家,這是我做人的一貫準則。話也要說回來,自己也不能把愛情看得太簡單了,這也許是自己初入愛情海洋的開端吧!
十二月十三日的晚上,是我第一次被人所追求,挑明以戀愛關系接觸的秘密約會。我如約來到廣場新華書店門口,小敏也來了,可知已經看到了那張字條。她把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帶了只口罩。
我們以往在辦公室里,沒有說過什麼話,更談不上有什麼接觸,這次走到一起來了,自己仍然有一種生疏感。小敏卻表現得還好,說話也較為主動。
「你寫的那張條子,上面還用了個‘謹’字,怎麼寫得有些像老先生一樣?」小敏笑著說,覺得很有趣。
「我本來早就應該約你出來的,可總是不湊巧。」我抱歉而不好意思,記得在約她的字條上,是寫了個「謹請你…」的字樣。
「不要緊,我想人家總要考慮幾天的嘛。」她似乎已經在意料之中。
我們一邊聊,一邊往東走過了八一廣場,來到省政府圍牆外的綠化帶上,在這里坐了下來。冰雪封凍的寒夜里,我穿的還是那件單薄的中山裝呢上衣,不時被淒厲的寒風吹得直咳。
「我懂得一些常用的醫藥知識,很會做家務,將來要好好調養你。我還很喜歡吃泡飯,早上一般都是自己弄得吃。」小敏關心地說。
這讓我感到溫暖,又有一種與姐姐在一起的感覺,無形中說話也有了一種約束。
小敏自我作了介紹︰「我父親是省商業廳的干部,現在已經退休,不過仍在家附近的一個小商場負責。我的母親也已經退休,由于信*教,會有些宗教習慣和活動。」
我也介紹了自己家里的情況︰「父親早故,母親沒有工作,哥哥姐姐和妹妹都已成家,弟弟剛從大學畢業,分在省政府部門工作。」
小敏送了我一本年歷畫,均為西方的維納斯攝影。她有些顧忌地說︰「我听說你會畫畫,覺得可以作參考資料。里面有不少都是*雕像,不大好意思的。」
「哪有什麼,我最初當老師時,就是當美術老師,也需要研究人體的結構。」
「家里曾跟我介紹過一個叫孫憲的,也是搞美術的。我跟他性格合不來,他很象一個老夫子。」她告訴我說。
「這個孫憲我認識,是我在蠶茶研究所中學的同事,後來考取了景德鎮陶瓷學院,他的畫相當好,其實找他真是不錯的。我曾听他說,有一次在黃山寫生,迷戀忘返,把路費都用完了。幸好遇到了著名畫家黃冑,看了他的畫,大為贊賞,知道他已無錢回家,送給了他50元。後來,他回家便把錢給寄還了。」我對孫憲是很了解的,對他作的畫也很佩服。
「我們是屬于遠房親戚關系,是不能的啦。」小敏笑著向我解釋。
「那還差不多。」我知道,有血緣關系是不能結婚的。
講到男女之間的關系,我告訴她說︰「我有一個同學,在醫院跟一個值班的護士輔導高考。後來太晚了,醫院的門也關了,出不去,只好兩個人在一張床上躺。這個晚上,我同學說,很是難受,一直沒有睡著,但還是忍受過來了,沒有出格的舉動。」
「這是不大可能的啦,男女之間在一張床上,哪里會忍得住,至少也會擁抱在一起。」小敏似乎恨懂地笑著說。
然後,我們又進省政府大院走了走。為避免在外面被熟人看到,小敏提出在廠休日那天,一起去遠郊的西山萬壽宮玩玩。
到了這天的廠休日,我興致勃勃地來到八一橋公交站,在那里好不容易等到了小敏。可是,她在這時卻又跟我說︰「今天我們還是不去了,這兩天我拉肚子,不大方便,我們就到附近走走。」
到西山萬壽宮去玩的事,這是我們事先約好了的,現在她突然說不去就不去,讓我心里很是掃興。
我悶悶地隨著小敏,走過了八一大橋,來到昌北碼頭江邊的木排上,在那里坐了坐。款款的江水,在我們身邊流過。
「你很像我在永修一所中學的一個同事,也是你這個樣子,我們曾經要好過,後來是他的原因分開了。」接著,小敏的話題,又老是停留在這位和我相象的人身上。
原來小敏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我感覺不是滋味,難道她僅僅把我看成那個舊戀人的化身,成了她感情的寄托?
江上的風很大,吹得人有些冷,小敏說要去解手,這兩天老是拉肚子。我們上了江岸,在碼頭附近的村莊,找到一簡陋的廁所。待她出來後,我們又在周圍的田野上閑逛。
「我有兩個中專文憑,一個是共產主義勞動大學分校的,一個是中等師範學校的,現在的工資是48元。」小敏告訴我說。
「我是今年才上市業余大學,工資是42元,你要比我高一級。」我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她,同時覺得小敏不僅年齡比自己大,工資也比我高。
來到了省物質學校旁,我有一個良種場老同事況戊戎,在這里當老師,便帶她去了坐了坐。不用說,況老師已經把我們看成了一對戀人——雖然我還沒有作這樣的介紹。
我們告辭出來時,我不由有些慌亂,連書包都忘了拿。還是小敏心細,作了提醒,才又轉身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