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大廚房,人員復雜,與各院俱有往來,是個水深之處。
惜惜亦是管理過一段時日,可惜時間太短,無法識其深淺。
但是有一個道理她很明白,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廚房。
所以當藍嬤嬤領著幾個小丫鬟,端來精致的瓜果點心時,她不是不訝異的。
前番和藍嬤嬤打過交道,狡詐、心思復雜,是惜惜對她的評價。
無論她是什麼來頭,或者她是否依舊在替某些人辦事,惜惜都不認為她是存心來討好她的。
那些個碼得整齊的瓜果糕點,看的出來別具匠心,然惜惜淺笑晏晏,話里的婉拒很明顯。
無功不受祿。
即便她這幾日確實比較特殊,藍嬤嬤的這份好意她委實領受不起。
藍嬤嬤言語透著討好,姿態亦低了三分,早就沒了初見時的不咸不淡。
連連說是夫人吩咐了,白桑院里的份例照以往翻一番。
惜惜淡笑著收下了兩樣瓜果,兩樣點心,其它的原封不動讓藍嬤嬤帶了回去。
晶兒不解,私底下偷偷請教秦嬤嬤。
後者的語氣欣慰,嘴角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府里頭的份例由來已久,豈是幾句話就能隨便更改的,況且,藍嬤嬤嘴里說是夫人吩咐,哪個夫人,夫人還是老夫人?不管是哪一位,主子此舉,既符合規矩,又把姿態擺正了。任何人挑不出理兒,這才是大家風範」
符合規矩,晶兒懂,但是姿態,什麼姿態?
她不懂,然亦跟著樂呵。
只要小姐沒錯,那麼她不懂亦沒有多大的關系。
秦嬤嬤分析的很透徹,但是有一點她沒說對。
惜惜並不是怕藍嬤嬤假傳聖旨,而是不想成了眾矢之的。
至少,沒去過靈山之前,她還不能。
東西雖然收下了,惜惜卻沒有食用的。
她永遠不會忘記,君毅凡中毒時的氣若游絲以及解毒時所受的磨難。
毒,解了,可是下毒之人,還沒查到。
既然,打定主意要和君毅凡好好過下去,那麼有些事她不得不防。
說她小人之心也好,杞人憂天也罷。
女子,比男子更容易中招。
有的是法子能讓女人生不出孩子來。
所以,她更得防著。
聞先生醫術超群,但是每次惜惜問起君毅凡所中何毒,他皆諱莫如深。
次數多了,惜惜便不敢再提。
現下想想,他定是知曉的。
可是,卻不肯告訴她。
惜惜搖搖頭,想到某次聞先生「單獨」替君毅凡療傷,出來時生人勿近的冷峻,以及當天晚上君毅凡的數次危急。
仔細回想,恐怕在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眉目。
只是,他亦是什麼也沒告訴她。
為此,惜惜特意將商丘和周武找了過來。
問及唐天的行蹤。
當初,他說回師門,短則十日,多則半月,讓她有事去找裴勛。
但是直到君之謙把她和君毅凡送到九華山,唐天還是沒有捎來只言片語。
那時候楊太姨娘回府,周錦男出事,安芷雲進門,麗娘讓她管理大廚房,緊跟著君毅凡開始毒發昏睡……
好像從那之後,連同裴勛,她再也沒見過。
「唐大夫確實回了神手門,然僅停留了十日便離開了,再之後便不知所蹤。」商丘和周武一貫的冷著臉,姿態上面,看的出來,不是不恭敬的,只不過這種恭敬和對待君毅凡時差得有些遠。
惜惜反而很受用,自打她和君毅凡圓房後,見慣了賠笑諂媚的調調。
商丘和周武,不諂媚,不討好,說明兩人表里如一。
兩人嘴里,關于唐天的消息不多,惜惜最終什麼也沒提。
晚間用膳的時候,她在飯桌上將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
那夜過後,君毅凡對惜惜可以說是言听必從。
她說要派人去找唐天,他滿口應是。
甚至主動透露了裴勛的行蹤。
原來,他真的是找人去了。
而且,不日即要歸來。
「聞先生給你的,怎麼沒帶在身上?」放下筷子,惜惜掏出來一個紅繩掛件,伸手去撩君毅凡的領子。
神醫給的寶貝,別人求都求不來,這廝吃一塹也不曉得長一智,保命的玩意能隨隨便便取下來?
人能成功下毒一次,再來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誰能保證下一次聞先生還能不能救了。
「我……我忘了……」惜惜的指尖很暖,觸及肌膚激起君毅凡身上一陣戰栗,他兩腿挪了挪,笑的很是無害。
忘個頭,明明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根本就不該取下來。
「下次不會了,你別生氣」君毅凡取過小碟子,夾了一塊雞翅膀,放到惜惜跟前,溫和的向她賠不是。
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局促,瞬間被滿滿的暖意所取代。
是他思慮不周了,此物香氣濃郁,他怕出門時不夠端莊,卻忘記了他現在的命有多珍貴。
惜惜和君毅凡相處,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大少爺好言好語的哄著,沒兩下她就舒展了眉頭,接著君毅凡給她夾的菜,吃的甚歡。
吃完飯,兩人漫步蘭花叢。
惜惜頗得意,問君毅凡當初花了多少心思,整了那麼大片林子,就為了博她一笑。
而且,他明明身在九華山,如何暗度陳倉?
「娘最喜歡紫玉蘭花,我幼時曾發誓要替她載滿一整個院子。」君毅凡一襲棗紅衫子,玉冠束發,面容淡笑,目光微閃了兩下,煞有其事的道。
他這話一說,惜惜腳下差點沒摔個大跟頭,踉蹌了好幾步,被君毅凡穩穩地圈在懷里。
四目交接,她瞪圓了雙目,結結實實給了他一拳,「你再說一次,敢不敢說實話了?」
君毅凡莞爾。
懷中女子的怒容俏意橫生,帶著特有的靈氣,他如受到了蠱惑般,根本無法挪開目光。
鼻尖聞到淡淡的芬香,不知是花還是她。
她嗔怒的語氣,恍如羽毛般撓過他的心口,癢。
俯身攫住賭氣撅起的紅唇,滿足的喟嘆。
惜惜目的沒達到,反被吃了豆腐,惡向膽邊生,一看四周沒人,追著君毅凡就要撓他。
適當的運動,有利身心健康。
兩人一番嬉鬧,惜惜終于從大少爺嘴里挖出了第一手內幕消息。
蘭花是特地移植而來,價格不菲。
君毅凡派了商丘和周武全權負責。
與麗娘沒有半分錢關系,且麗娘最喜歡的是梅花。
至于為何選擇了蘭花,不是其它的任何一種更加珍貴罕見的種類。
君毅凡淡笑著說喜歡蘭花的靈性。
回了白桑院,時間尚早,惜惜折騰一會子瑜伽。
君毅凡捧了冊子坐在一側,邊看冊子,邊偷瞄她。
欲蓋彌彰的小模樣,勾得惜惜心里頭樂開了花。
君毅凡最大的優點是脾氣好,對誰都溫爾客氣,但是最大的缺點亦是如此。
他越是表現的反常,越是說明她是特別的。
女人,永遠都喜歡被當成特例。
在乎是好的開始,何況,惜惜心知,君毅凡對她不僅是在乎那麼簡單。
她別的不敢自夸,女性荷爾蒙絕對十足,君毅凡方識個中滋味,不怕他不惦記。
不過小半個時辰,惜惜動出了一身汗,外衫早就飛到了軟榻上,她此刻身著一身中衣。
領子開的很大,鎖骨控是從來不穿高領子的。
「熱,我去洗澡,要不你先睡?」多此一問,不過是借著俯身的機會,讓某位心不在焉的大少爺一飽眼福。
當然,見好就收,欲擒故縱,她亦是游刃有余。
快速俯身湊到他耳邊,她立刻直起身子,轉身帥氣的往澡間走,笑得猶如偷腥的貓兒。
舒舒服服泡了澡,隨意撥弄兩下半濕的長發,惜惜慵懶地步入臥室。
咦,大少爺人呢。
眼珠子轉到卸了床幔的大床,眼里閃著頑皮。
故意悄無聲息的走到床前,掀開簾子——
嘶——被嚇著的反而是她。
被子鼓起一個人形,床上的人兒呼吸平緩。
靠之,這麼不懂情趣。
碎碎念的爬上床,小心的越過他挪到內測。
被子掀開的剎那,恍然大悟的她來不及出聲,就被某人壓在了身下。
很好,非常好
什麼叫「引狼入室」,什麼叫「披著羊皮的狼」,那一晚,惜惜總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
某只偽羊,技術不咋地,可是人有好學之心,且孜孜不倦,更過分的是,人深刻貫徹了熟能生巧的偉大宗旨。
即便如此,惜惜亦是被挑的不上不下不說,還二度光榮負傷。
于是,她作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言傳身教
至于細節,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長老們發話讓君毅凡擇日帶她上山,這個日子要如何擇,由誰擇,惜惜沒問。
麗娘老早就給她透了信兒。
舉凡府中女子上靈山,皆選在月圓之日。
而且,麗娘亦深情並茂的表達了一番對惜惜的贊賞,以及對未來的向往。
她說,府里的女子,以上靈山為最大的榮耀,比之終極目標亦不為過。
惜惜訕然。
言下之意是不想做將軍的兵不是好兵,這不想上靈山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了?
還好還好,她真心想上。
劉氏和潘姨娘亦幫著麗娘一道打點上山的行囊,祭祖,不僅是她和君毅凡的大事,亦是整個君府上下的大事,雖然這件大事,真正參與的人不多。
劉氏溫婉,眾人皆知。
惜惜得了殊榮,她亦沒有半分怨言。
麗娘直夸她賢惠。
潘姨娘抿著唇諱莫如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