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加上秦海,四個人坐在院子里的涼亭下,滿滿的一桌子菜,姚致遠還拿出了一瓶白酒,據他說,是五十年的陳釀,平時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根本舍不得喝。
秦海端著姚致遠斟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心中默聲道︰「星辰,你的父母身體都很好,你可以安心了」
酒足飯飽。
秦海已經決定離開。
十幾年了,星辰的家人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秦海覺得他沒必要再讓兩位老人傷心一次。
當年,姚星辰的死亡消息傳回家的時候,姚塵的年紀畢竟還小,現在又過了這麼多年,她听到秦海所說的時候尚且那麼傷心,若是星辰的父母在這個時候知道了星辰剛剛離世的消息,恐怕會當場哭暈過去吧。
「叔叔、嬸嬸」
秦海站起身來,道,「我這一次來的匆忙,就不()在這兒多留了,等以後有空我再來看你們。」
「這麼著急走嗎?」。
孟美最先起身道,「家里的房間多,你在這兒多住兩天也沒關系。」
秦海婉拒道︰「不了嬸嬸,等下次吧。」
說著,秦海就要走。
姚塵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也沒有說出話來。
孟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奧,對了,我看大廳里的長桌上有一個包裹,應該你的吧,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所以就沒動。」
秦海聞言,望了一眼姚塵,正準備找個借口圓過去,就見姚塵慌忙道︰「海哥,你看你差點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過來。」
不等秦海開口,姚塵就向大廳里跑去。
不一會兒,姚塵就抱著包裹跑了出來,他拉住秦海的胳膊就往院外走,一邊走,一邊對父母道︰「爸、媽,我去送送海哥,晚點兒再回來。」
就這樣,秦海被姚塵一路拉上了出租車。
上了出租車以後,姚塵直接對司機說道︰「去火車站南口的烏河邊。」
烏河鎮之所以叫烏河鎮,就是因為鎮上有一條河叫烏河,烏河從鎮中間橫穿而過,將整個烏河鎮分成了兩半,一半東南、一半西北,而烏河鎮的火車站就在烏河的北岸邊。
出租車到了烏河岸邊以後,姚塵抱著包裹,沉默著自顧自的下了車,她走到岸邊的一棵樹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秦海剛走近,就听姚塵道︰「能給我說說姐姐嗎?她走的時候我還小,當時只知道哭,現在想想,我甚至連她的樣子都記不太清了」
秦海在姚塵身邊坐下,語調平緩的講道︰「你跟她長得很像,我剛認識她那會兒,她比你現在也大不了幾歲,但是卻比你成熟的多」
說到這里,秦海似乎回想到了什麼,不自覺的勾起了嘴角。
「哼!」姚塵撅了撅嘴,不服氣道,「你是在說我幼稚嗎?」。
秦海搖了搖頭,表情一本正經的回道︰「不是你幼稚,而是她超乎年齡的成熟,她冷靜、睿智、自信、果敢似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住她,不管遇到再大的事,她都總是不慌不亂,解決的得心應手」
說著說著,秦海似乎又陷入了回憶里。
「原來我姐姐這麼出色啊!」姚塵驕傲的揚了揚頭道。
「嗯。」秦海堅定的點了點頭,「她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女人,即便是在那種地方,也很少有人敢輕易向她挑釁。」
「你說的那種地方是哪種地方?」姚塵好奇的問道。
秦海搖了搖頭,道︰「這個你不必知道的那麼清楚。」
「哼!小氣!」
姚塵不滿道,「不說就不說吧,誰稀罕知道。」
秦海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姐姐很少像你這樣撒嬌,我跟她相處了十年,也沒見過幾次她像你這樣說話。」
「誰誰撒嬌了?!」
姚塵突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之後,狡辯道,「我才不會對你撒嬌。」
秦海聞言,也不準備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就又轉移話題道︰「你知道你姐姐最讓我佩服的地方是哪里嗎?」。
「哪里?」姚塵一下子來了興致,忙問道。
「她很強大卻很務實,從來不會盲目的給自己制定高標準。她曾經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做事情的時候,目標可以定的高一點,但一定要踮起腳就能觸踫到,否則不如沒有目標。」秦海回道。
「你這是不是在變相的教育我?」姚塵撇了撇嘴道。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即便能教育到你也是你姐在教育你。」秦海笑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姚塵盯著秦海,有些突兀的問道。
秦海一愣,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發現你每當提到我姐的時候,都會笑。」姚塵振振有詞的說道。
秦海仰了仰頭,看了看天上的雲朵,心想,喜歡嗎?或許更多的是仰慕吧,畢竟她是唯一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看著他從男孩成長為男人的人
「為什麼不說話了?」
姚塵見秦海半天不吭聲,便追問道,「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秦海望向姚塵,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想我該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種問題還用想很久嗎?」。姚塵有些不解的問道。
秦海點了點頭,道︰「當然,因為在和她相處的十年里,我即把她當成過姐姐,也把她當成過老師,到最後,我把她當成是我唯一的紅顏知己,這些感情都很純粹,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姚塵听完這話,翻了個白眼,擺出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秦海聳了聳肩,然後從地上起身,拍了怕**上的灰塵後說道︰「出來也有一會兒了,你回去吧,不然叔叔嬸嬸會擔心的。」
畢竟剛經歷過余家鬧出的那些事情,如果姚塵在外邊待的時間太久的話,恐怕姚致遠夫妻倆真的會擔心。
姚塵聞言,將一直沒有離開過她懷抱的包裹放到地上,然後將包裹解開,把里邊的罐子抱了起來。
她掀開罐子蓋,望著身前的烏河道︰「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姐姐似乎很喜歡這條河,她總喜歡帶我來河邊,一待就是一下午」
這樣說著,姚塵已經將手伸進了罐子里,再次抽出時,手一揚,一把灰層便隨風蕩進了烏河的水中。
「姐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爸媽的」
「姐姐你安息吧」
將罐子里的骨灰一把把的揚進烏河之中後,姚塵一手抓住骨灰罐,一手抓住罐蓋,兩條手臂先後一甩,將骨灰罐連同蓋子一起葬進了家鄉的烏河里。
做完這一切,姚塵抽了一下鼻子,然後笑著望向秦海道︰「姐姐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秦海走過去,伸出手,溫柔的幫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你姐姐如果知道你這麼堅強,一定會很欣慰的。」
姚塵覺得自己的臉突然又開始發燙了,她抿著嘴,重重的點了下頭。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該去火車站了。」秦海又道。
「你準備去哪里?」姚塵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問道。
秦海的眼中開始浮動起期盼的神色,回道︰「回家,我也有十年多沒有回家了。」
姚塵沒有繼續追問秦海的家在哪里,而是問道︰「我們還會見面嗎?」。
「會的。」秦海毫不猶豫的回道。
姚塵听到這話,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容,開心道︰「那下次再見的時候,你一定要多給我講些你和姐姐的事情。」
說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忙補充道︰「奧,對了,九月份兒我就要開學了,我要去北華讀大學,你知道北華大學嗎?那可是我們華夏最好的大學!我是今年我們鎮唯一一個被北華大學錄取的考生!」
姚塵的臉上掛著難掩的自豪。
秦海笑道︰「那恭喜你,你姐姐那麼優秀,你自然也不會差的。」
秦海本來想讓姚塵先走,他再去火車站,但是這小妮子非常執拗,一定要把秦海送到火車站之後才肯離開。
小鎮的火車站不像大城市那麼多人,基本不用排隊,秦海就買到了直達家鄉的火車票。
秦海的家鄉在豫南省豫陽市,雖然只是個四線城市,但是豫陽的交通卻很便利,鐵路線道一點兒也不比一般的二線城市差。
與從北華市來這里時相比,這一次秦海的運氣很好,他買的這趟火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檢票進站了,省去了等待的時間。
秦海正要進站,姚塵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整個身體都貼在了秦海的身上。
她低著頭,不去看秦海的眼楮,低聲道︰「海哥,一定記得去看我。」
秦海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背,道︰「放心吧,我答應過星辰要照顧你的,等一有空我就去看你。」
又過了片刻,姚塵才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抱著秦海的手臂。
她雖然才和秦海認識了半天,但這半天的時間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比她過往十幾年的經歷還要豐富,她很想更深入的去了解秦海,但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做到的事情。
現在,她還沒有和秦海分開,就已經開始期待兩人下一次的見面了。
姚塵目送著秦海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之後,轉身攔下了一輛回家的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