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天與水、為紅衣，休舍休得聚還離；良相貌、未知意，堪能識得金瓖玉？
初一的早晨，雲天早早起了床，因為他還牽心著雲麗的事情，所以他要破例給老水家拜個年了。
剛吃完早飯，陸陸續續的就有拜年的人來了，父親和母親不斷地迎著送著。雲南也去幾位長輩家了，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喜滋滋的數算著能拿到多少壓歲錢。
雲麗和雲霞是女兒，所以不給長輩拜年，就自顧的躲到西屋去。這樣，雲麗倒覺得省事很多，而雲霞也很高興，趴在熱炕頭上看課外書，不被人打擾。
雲天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雲麗，過一會就去十字路口等著水澗洵。而雲麗答應了，卻也將信將疑，雖然她不了解水澗洵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她卻清楚水澗洵的脾氣。所以，她亦沒報太大的希望。何況過了年，水澗洵就回城里了，所以不見也好，到時候寫一封致歉信也就妥了。至于水澗洵接不接受道歉，那是他的事。
過了一會，還不見雲麗起身，雲霞就問，「姐，雲天不是讓你去十字路口嗎？怎麼還不走？」
「水澗洵能去嗎？」
「你不相信水澗洵，你還不相信雲天嗎？」
雲麗听了無語，雲天如此費盡周折，要請水澗洵出來，自己就這麼輕易的放棄嗎？一個道歉而已，應該不會那麼難，何況又不是故意忘記了約定。想畢，雲麗戴上帽子，穿好外衣，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決不能辜負了雲天的一番苦心。
雲天到了水澗洵的家，恭恭敬敬的給水老爺子和老太太問了好、拜了年，又給水慶國夫婦問了安，才小心翼翼的提到水澗洵。水老爺子笑呵呵的且不好意思的告訴他，說水澗洵那個懶小子還在睡覺。雲天笑了笑說，沒事，我去看看他。就尋到西屋去了。
不過，海鷗在見到雲天第一眼時卻愣了神，因為這孩子在她的腦海里太像一個人了，但瞬間又打消了這個自認為很可笑且很不現實的念頭。她從心里安慰自己，長得像的人多得是，姐姐的孩子早就死了。
雲天到了西屋，雪白的被褥里卷著個人，當然就是水澗洵了。
「澗洵，澗洵。」雲天叫了兩聲，見人未動又推了推。
「誰啊？」水澗洵睡眼惺忪的伸出頭來。
「我啊，雲天。」
「雲天」兩個字讓他瞬間清醒，立時坐起身來，將被子圍到身上，不悅的問︰「你來做什麼？」
「拜年啊！」雲天輕松的答。
「拜年？那也不用拜給我吧！」
「當然不能拜給你，我來是叫你去十字路口，雲麗在那里等你。」
「開什麼玩笑，昨天一下午她都沒去，今天再去那里干什麼！無聊。」說著抱著被子又倒在床上。
「昨天她沒去，不是故意的，因為——」雲天停頓了一下又說，「因為我喝多了，她一直照顧我，所以就把你們約定的事情給忘了，等吃完年夜飯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她還是去了十字路口找你，當時已經零辰，並對她的父親撒謊說，給同學還書。」
「跟我說這些干麻，她爽約就是爽約了，不論什麼理由。」水澗洵一副強調的語氣，又說︰「我不會去的，你回去吧，順便叫她也別等了。」雲天沒說什麼，在床邊站了一會就走了。
出了水家的院子，心里豁亮多了，臉上似乎也掛著一絲微笑。憑著他和水澗洵同是男人的感覺，他知道水澗洵不會不去的。所以，他就悄悄的躲在一處，還希望水澗洵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雲麗在十字路口張望著，不時的有人路過就問相互個好，可她心里很著急。等吧，不妥，一大早晨站在十字路口，總叫人嫌疑；不等吧，更不妥，如果水澗洵來了見不到她，無法想象後果會怎麼樣。何況天氣還這麼冷，一會就覺得凍手凍腳了。雲麗只不好不斷的哈著手，跺著腳。
水澗洵听了雲天的話，雖然身子懶在床上，心早就跑八十個來回了，只是寄于男人的尊嚴，他不能輕易的讓一個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間。可是如果這次不見雲麗的話，就要再等一年了，自己能等得起嗎？水澗洵有些氣憤的將被子呼地掀開，朝著軟綿綿的被子揮了幾拳，自己從來沒這麼為難過。
發瘋過後，水澗洵雙手抱頭，向後捋了捋頭發，然後趿著鞋下地，洗臉、刷牙、換衣服，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將自己的尊嚴一點一點的捏碎扔掉，因為他決定了，去見一見雲麗。
雲天躲在一處看雲麗已經凍得來回小跑，卻還不見水澗洵的影子，心里不禁有些著急，「水澗洵啊水澗洵，因為雲麗一次失約，你就故意躲著不見嗎？還算是個男人嗎！再不出來，就別怪我領走了雲麗」。雲天氣憤的剛想從暗處出來，卻突然看到一襲白色朝雲麗走去。
「還以為，你，不來了。」突然見到水澗洵，雲麗努力保持著心里平靜，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的水澗洵仍有余怒，便悻悻說︰「難道要我像你啊？定好的事情都能忘了？!」
「真是，對不起。」雲麗說完還略微低了一下頭，向水澗洵施了個道歉禮。
水澗洵兩手插兜，裝作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問︰「听說你三更半夜的還跑出來找我了？」
「听母親說晚上還在十字路口看到你了，我想你肯定等了一個下午，所以，害怕你再一直等到深夜，所以就，就出來看看。」雲麗說話間一直帶著一副歉意。
水澗洵一听，哭笑不得，說︰「我傻瓜啊，這麼冷的天，等了一個下午還不夠，還要再等到深夜？想讓我變成僵尸嗎？」不知怎麼的，面對這個丫頭，他好像神招沒有。
「沒凍著就好，失約是我不對，所以，今天，你說去哪，我都陪你去。」
「真的嗎？」水澗洵不相信的樣子，斜視著雲麗，雲麗笑呵呵的點點頭。這丫頭真讓他難辦，就連笑，都那麼與世無爭。
「那好，跟我走吧！」說著水澗洵前頭走了。雲麗默不作聲拉著一米的距離跟在後面。
走了一段路，水澗洵的心里莫名的又有些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到了情緒容易波動期嗎？他咬咬嘴唇，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盯著雲麗。這時雲麗也在一米的後方停下，靜靜的看著水澗洵，她想，無論水澗洵怎麼生氣也是應的，畢竟自己有錯在先。
「你不問問我，要去哪嗎？」水澗洵覺得心里就好像有一塊硬硬的東西，頂得他難受。
「這個村子，我哪都熟，去哪都一樣。」雲麗輕聲的回答。
水澗洵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被這個丫頭攪得翻騰亂滾的心，然後叉起腰，對著雲麗直點頭，「好，好，跟我走。」說著拉起雲麗就走。
「噯，你拉我干什麼，跟你走就是了，不要拉我。」雲麗驚詫的扯著水澗洵的手，但她那細小的胳膊已經被水澗洵攥得死死的，不能逃月兌。
「我就沒看過你生我氣的樣子，你——對我沒有感覺嗎？」水澗洵越發覺得心中的那塊硬東西讓他生生的疼。
「我都說了，陪你去哪都行，不要這樣，村里人見了多不好。」雲麗有些急。
「怕什麼，我就是要這樣。他們管得著嗎？」說著更握緊了雲麗的手，使雲麗休想僥幸月兌開。
一直走到廢棄磚廠的窯洞，水澗洵才停下來。趁澗洵不注意，雲麗快速將手抽回來揉了揉，一直被水澗洵緊緊的攥著有些麻。
「去，弄些干枝來。」看到雲麗靜若庭潭，水澗洵就沒好氣。
「干什麼？」
雲麗無辜的眼神總讓水澗洵覺得自己像是個惡少，但他根本就不想做那種人，所以他很生氣，也不知道是生雲麗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
「想凍死我？破地方，這麼冷。」
「好，好，你等著，我去弄。」雲麗突然明白了，城里人都不禁凍。
等雲麗弄來柴草，水澗洵就在窯洞里生起火來。
「會不會煉荒啊，這里遍地都是干枯的水草。」雲麗有些擔心。
「那就讓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好了。」水澗洵滿不在乎，將干枝搭在一起呈金字塔型，使火燒得更旺些。還別說，一會功夫，窯洞里就感覺暖烘烘的。
雲麗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水澗洵擺弄著那個火堆，這個男孩的用意，她是有些明白的，那些信里的話，她怎麼會完全不懂。可是，她又清楚，他與她，就如天上的仙鶴與地上的麻雀，差之千里，道路殊途。所以，朋友不分貧濺可以做，可其他的，就應該到此為止了。
而此時的水澗洵正為自己生得一堆旺火而沾沾自喜，或許他自己也知道，對于雲麗的失約，他並沒有生氣，相反，听雲天說雲麗半夜三更的出來找自己，他竟有些感動。所以，他相信自己的感覺，無論是深夜里所寫的書信，還是現在願意和雲麗呆在一起，這都是真實的，也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