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之但願來世不相識 第十六章兩情問世天作雨,紅鸞星動也未知。

作者 ︰ 雲外飛鴻

第十六章︰兩情問世天作雨,紅鸞星動也未知。無傘無舢亦結緣,有情有意不相識。

昨天晚上天就陰著,像個不愉快的少年,直到今天早晨還陰著,這不免讓人覺得悱惻**。遠處、近處,一片灰暗,好像整個村子被籠罩上一層薄薄的灰紗。流動的空氣里,已經帶來冰涼的溫度和濕度,清楚的告訴人們,這位少年要沖破那道悲愴的屏障了,化為立秋之後的雨,並且一場秋雨一場寒。

果不其然,正在雲麗和母親忙著備柴的時候,綠豆大的雨點就三三兩兩的掉下來,摔在地上,濺起塵埃。等雲麗和母親都跑進了正屋,這雨也開始正式淅瀝起來。

雲麗站在門口看著由點連成線的雨,估計水澗洵是走不了了,所以她也不用著急去送站了。忽然想到,水澗洵跟水還真是有關系,要走的時候偏偏下起了雨。

「你先吃吧,吃完了好走。」母親從鍋里端出飯菜。

「走什麼,去哪?」雲麗莫名的問。

「送水澗洵啊,你不是答應了人家嗎?」

「哦——」雲麗笑了,「媽,這天他還能走?」

「能不能走是他的事,你既答應了人家,總得過去看看啊。」母親又說。雲麗覺得也有道理,但她還是確定,水澗洵應該不會選擇這種天氣回家的。

吃完了飯,距離水澗洵要趕的那趟車已經足足遲了一個多小時。雲麗又找了一塊塑料布頂在頭上,走的時候跟母親說,「我去看看就回來了」。母親也沒答她的話,又把飯做到鍋里,等著雲南雲霞醒來的時候吃。

雲麗走在雨里,鞋子很容易就被地上的泥水浸透了,頓時一股涼意從腳心直傳到頭頂。她緊了緊身子縮著頭向前看著,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到了吳女乃女乃家,大門敞開著,雲麗直接進了院子。路過葡萄架時,似乎聞到了串串紫珠的清甜味,被雨澆過後的葡萄,顯得更加透明,葡萄葉子也越發的新綠了,還有水從上面匯聚,然後再細流下來。花牆上的盆花開得火熱,經過雨打之後,片片葉瓣滑落到牆上和地上。

雲麗邊推正屋的門邊喊了一聲,「吳女乃女乃。」

「雲麗來了,快屋里來。」水爺爺笑呵呵的從里屋迎出來。

到了里屋,看吳女乃女乃正坐在炕上往那個玉嘴的大煙袋里裝著上等煙絲。只所以說是上等,那是因為那些煙絲都是他們的兒子從城里帶回來的。

「麗來了,快上炕。」吳女乃女乃笑呵呵的說,劃了根火柴,對著那些壓得很瓷實的煙絲,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雲麗坐在炕沿上,沒看到水澗洵便想到,他肯定在西屋還沒起床。

「澗洵還在睡覺吧!」雲麗問。

「沒有,這小子今天不知道犯了哪門子邪,一個人走了。走也行啊,非要趕這麼個天氣。」老太太說完輕輕的搖頭,話語里透出心疼和不滿。又道︰「這孩子啊,走的時候,還不讓你水爺爺送,就是在城里被他們慣壞了。」

雲麗一听,腦袋里頓時像被灌了一柱子涼水,「澗洵他,他走了?回城里了?」

吳女乃女乃抽了口煙點點頭道,「估計早坐上車了,不一定挨澆,他走的時候還沒下雨呢。」

雲麗「啊」了一聲,急忙拿起塑料布就走了。弄得兩位老人同時愣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麗,你回家了。」水爺爺跟到外屋。

「我去找水澗洵。」雲麗奪門而出。她確實沒想到,水澗洵會跟這種鬼天氣較勁。

雨似乎比剛才稠密了些,空曠的大道上,奔跑著的雲麗喘著粗氣。

「這個水澗洵,看著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也會犯傻。走了還好,不走的話豈不淋雨了。」雲麗有些自責,但又一想,「他不會傻到站在那淋雨的,肯定坐車走了。」如此,又有一些安慰。可不管怎樣,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水澗洵,她若按著約定,早一點去吳女乃女乃家就好了。

風好像也來湊熱鬧,塑料布時不時的被掀起,除了上半身沒怎麼淋到外,頭發和褲子已經涼涼的貼在臉上和腿上了。雲麗眯著眼,穿梭在雨線里,雖然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卻也恨自己不能跑得再快些。

地上已經起了煙霧,如果不是身臨其境的感受著暴雨的鞭策,一定覺得這是一幅浪漫至極的畫面,煙霧、雨絲、秋風……

突然,雲麗停駐腳步,心髒剎那間被冰凍。丁字路口上,一襲白色運動裝的男孩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那兒,像一尊雕塑,任著風吹雨打。

從懵懂中回過神來的雲麗,無暇顧及其他,快要恨死自己,瘋了似的跑到水澗洵面前,卻見滿臉雨水的水澗洵,正在淡淡的微笑。

「你傻了嗎?怎麼也不找個地方避雨呢?」雲麗扯開塑料布欲遮住水澗洵的頭,卻因為水澗洵太高了,有些夠不到。水澗洵也不說話,就那樣淺淺的微笑著,看著無比焦急的雲麗。

「快走,回家!」雲麗把整條塑料布裹在水澗洵的身上,自己卻澆在雨里。此刻的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盡快回家,別讓水澗洵感冒了,這個城市里的男孩在她眼里還是比較柔弱的。

水澗洵被雲麗擁著剛邁了幾步,突然月兌開雲麗的手和蓋在身上的塑料布,轉身將雲麗環抱在懷里,無限的感激化作嘴里的呢喃,「你還是來了,你還是來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由于「嘩嘩」風雨聲的摻雜,雲麗听不清水澗洵在說什麼,她的頭被墊在水澗洵的肩膀上,迫使她不得不高昂著臉。雨水的直面洗涮讓她睜不開眼楮,甚至嗆到鼻子,所以她只好張著嘴呼吸,閉嘴的時候再把雨水吐出去。

她使勁推開水澗洵,「你干什麼,這下好了,遮雨的東西都沒了。」

水澗洵扭頭看看那塊被風卷走的塑料布,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已經都濕了,再淋一下也無所謂。」

「我淋了沒事,你這個城里的少爺要是淋感冒了,我怎麼交待?」雲麗確實擔心這一點。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少爺嗎?」水澗洵不滿意的問,他最討厭別人叫他「大少爺」,對于他來說,這種定義無非帶著「紈褲子弟」的色彩。

雲麗沒知聲,她不想和水澗洵吵架,自己輕易的失約已經很後悔了,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緣故,給水澗洵帶來其他的麻煩,甚至她不想、也不能再惹水澗洵生氣了。

「對不起,水澗洵,我們回家吧,免得吳女乃女乃和水爺爺擔心。」雲麗低低的聲音。

「我知道他們會為我擔心,你呢,你擔心我嗎?」水澗洵慪氣地反問。

「我怎麼會不擔心,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就走了,下了雨也不知道避,我要是不來的話,你就要淋一天嗎?」雲麗有些生氣的看著他。

「那當然。」水澗洵俯視著雲麗快要氣扭的臉。

「傻子——」扔下一句氣急敗壞的話,雲麗一個人走了。

「嗨,嗨——」水澗洵追了上來,拉住雲麗的手。兩個人已經渾身濕透,水澗洵抹去臉上的雨水,一副很快樂的樣子。

終究,雲麗是不想和水澗洵生氣的。

「我們得快些,你看那些雨幕了嗎?怕是大雨就要過來了。」

順著雲麗手指的方向,水澗洵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好像還冒著煙似的慢慢的向這方移近。其實水澗洵也知道那是大雨來臨之前的征兆。所以他也顧不得什麼,和雲麗一起在雨中奔跑。但畢竟雲麗來的時候就已經耗費了體力,她實在跑不動了,彎子屈著膝,兩手戳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雨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流。

「還能堅持嗎?大雨真的要來了。」水澗洵好像听見「嗽嗽嗽」的聲音,便向四周張望。他驚喜的發現一片西瓜地里有一個破爛的瓜棚。因為西瓜已經過了季,所以只剩些亂糟糟的瓜秧鋪得滿地都是。

「來,雲麗,我們去那兒,大雨過來的話我們肯定走不了。還不如暫時避一避。」

雲麗踉踉蹌蹌的跟著水澗洵進了瓜棚里。雖然里面破爛,但避雨不成問題。過了不一會,「唰唰」的聲音伴著滂沱大雨像蝠群一樣撲過來。瞬間,雨煙騰起,白茫茫一片,莊稼和樹木在風雨中艱難猛烈的搖撼,順著風吹的方向傾斜著枝干。

水澗洵站在瓜棚里擰著衣服上的水,饒有興趣的欣賞著外面正在發怒的狂風暴雨。在他的記憶里,很少看到過這麼狂暴的雨。或者,不是沒看過,而是沒有身臨其境的感覺過。

雲麗靠在里面,將貼在臉上的頭發向兩邊捋著,順便抹掉臉上的雨水,又攥了攥衣服袖子和對襟,雖然擰出去不少雨水,但衣服還是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沒有一處是暖和的。她努力哈著手,然後相互搓著,試圖能取到些溫暖,可身子卻像不受控制似的顫抖不止。她不知道心髒是否也會熱脹冷縮,如果是的話,那麼她相信,此時的心髒肯定和未熟的棗子一般大了。

水澗洵對著狂風暴雨進行了無限的遐想過後便走進棚內。如果說因為雲麗的失約,他生她的氣,那麼現在又因為雲麗的出現而對她生出無限的感激;在雲麗遲遲沒來的時候,他沒想到雲麗會失約;在雲麗來了的時候,他又沒想到雲麗會來赴約。可此時此刻他心里明白,即使確定了雲麗不會送他的時候,他也沒有真正生她的氣,只是失望而已。

「出水——芙蓉嗎?」水澗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沒頭沒腦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顯然是不太合適,好像他一時得意,竟忘記了面對的是雲麗。如果這句話說給班上的某位女生听,那女孩會高興壞的,但雲麗就不同了。

雲麗抬起頭看他一眼,這時她才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市里來的男孩,竟然比他的雲天還要高一些,只不過沒雲天健壯而已。

「鄉下哪有芙蓉,鄉下只有野草。」雲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于水澗洵的贊賞也會有戒備之心。如果換成雲天這樣說,她應該是很高興的。一想到雲天,她的心就有些疼,不知道是想念的緣故,還是什麼別的,總之那番滋味難受至極。

「看你這麼冷,衣服你穿吧。」說著水澗要月兌掉上衣,卻被雲麗制止,「你穿著吧,別感冒了,我沒事。」然後一個人走向棚沿,若有所思的望著外面的雨。棚沿上已經有細流而下,形成晶晶瑩瑩的水簾。

水澗洵也走上前去,與雲麗並排站著。在他心里,他是一個自由並習慣了被服從的人,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學校。偶爾被拒絕一次,就好像上了一道枷鎖讓他覺得不自在,甚至還有一些膽怯。他承認自己是不了解雲麗的,甚至以他的性格覺得自己也不會在意雲麗,事實亦證明了第一次見到雲麗的時候,就覺得她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而已。但意外總是那麼偶然,「現實」也在生活中不斷的開著玩笑,此刻的他不但在意著這個鄉下丫頭,而且還有些怕這個鄉下丫頭。

「等雨小一些的時候,我們就走吧,這雨不會停了。」雲麗說。

「是嗎,好啊!」水澗洵沒有多言。讓他意外的是,雲麗竟主動地拉住了他的手,頓時一股溫暖的感覺遍布全身。

「下了雨,這路就不好走了,你跟著我走。」說著雲麗領著水澗洵步入了風雨之中。雖然雨小了些,但頂著風雨行路,水澗洵還是第一次。

雨被風吹著,打到身上和臉上有些疼,眼楮也很難睜開。水澗洵跟著雲麗深一腳、淺一腳的,雨水沖涮了路面,泥水污濁的混合在一起。

「哎,小心。」雲麗扶了一把趔趄的水澗洵。

現在水澗洵才知道,這個時候雲麗比自己更可靠。

「到了家里,先讓吳女乃女乃給你煮碗姜湯驅寒,然後蓋上厚被出身汗,這樣就不會感冒了。」

水澗洵听著雲麗的話,越發覺得這女孩不一般了。比起班里的那些女生,她簡單多了。

「哎喲!」水澗洵慘叫一聲,隨即單腿跪在水坑里。雲麗嚇了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起來。」雲麗用力扶起他。

「好像是腳崴到了。」水澗洵一副疼痛難忍的表情。

「啊?我看看?」雲麗將水澗洵扶著放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挽起他的褲筒,又月兌下鞋子擄下襪莊至腳背。

「哎呀,有些紅腫了呢,看來傷得不輕。你說你跟著我走,怎麼還能崴到腳呢?」雲麗有些責備,水澗洵不言聲,一副等著發落的樣子。

「這可怎麼辦,還有半里路呢,這會下著雨沒人會經過這里的。」說著,蹲在地上,扭過頭對著水澗洵說,「來,我背你。」

「這,這,這怎麼行,你怎麼能背動我?」

「那怎麼辦,還是我回去叫人來抬你?」

「我?——你扶著我走好了。」說著水澗洵一使勁試圖站起來,卻隨著「哎呀」一聲慘叫,又跌坐在青石上。

「你看,我都說不行了,快上來。一會雨再下大了,想走都走不了。」雲麗催促著。

「這,這叫什麼事啊,我一個男子漢,怎麼能讓你背呢?」

「那你就當自己是嬰兒好了。」

水澗洵一听這話卻樂了,「有這麼大的嬰兒嗎?你什麼腦袋?」

「別講究了,知道你們市里人講究多,但此一時彼一時,少爺你就將就著點吧。要不然我的罪過更大了。」雲麗急得近乎不耐煩。

「那好,听你的,可是先說好,背不動的話就放我下來。」

「好,好,快上來吧。」

水澗洵高高的抬起崴到的那只腳,趴到雲麗的背上,那背窄的好像能讓他的xiong部給包上。隨著雲麗吃力的起身,水澗洵明顯的感覺到那副瘦小的身軀在顫抖。

「我們走了,你忍一會就到家了。」說著雲麗邁開步子,有些搖晃的向前走著。每走一步,水澗洵的心就跟著顫一下。不難想象,一個矮于男孩一頭的女孩,在背著男孩行走時是什麼樣子。縱使她背著水澗洵,但在行路的過程中水澗洵的腳還是不斷的踫觸著她的腳踝。

終于看到吳女乃女乃家的大門了,雲麗禁不住一陣竊喜。突然,雲麗「哎呀」一聲,腳下卻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倒在水坑里。等水澗洵爬起來的時候,卻看到雲麗的手被劃破了,還流了血。

「你的手流血了,讓我看看。」水澗洵抓過雲麗的手。

雲麗卻迅速的抽回說,「我沒事,快走,我們就到了。」說著硬背起水澗洵走向吳女乃女乃家。身後的水路上留下點點殷紅。

到了吳女乃女乃家,兩個孩子把兩個老人嚇壞了。但雲麗沒有做什麼解釋,她想水澗洵會解釋好一切的。

安頓了水澗洵,雲麗就回家了,雖然水澗洵還擔心著雲麗手上的傷,但自己都走不了路了,還能為雲麗做什麼呢?看著雲麗消失在大門口,水澗洵心里陣喜陣憂,喜得是在受傷的時候,雲麗竟能如此這般的對他,他心生感激,甚至有些慶幸這次所受的傷;憂得是雲麗給他的感覺,就像天邊的雲彩,讓人感受到美麗、溫暖的同時,也深刻的感受到了別離,那種很受傷的別離。

雲麗到了家把母親嚇壞了,因為母親看到她衣服上多處的血跡。後來她說手劃傷了,母親才稍稍放了心,找來藥布把雲麗的手包好。母親熬姜湯去了,雲麗換好衣服後就坐在縫紉機前給雲天寫信。她已經給雲天寫好多信了,但寄出去的卻很少。

「雲天,還有半個月你就能回來了,到時我去接你。今天我對水澗洵做了一件很愧疚的事情,但總算彌補過了。其實那個水澗洵也還不錯,他不像其他城里來的人那樣,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至少不會像他父親一樣總持著高調的口氣說話。唉!不想說他了,說說你吧,你在那里怎麼樣,累嗎?別人對你好嗎?你吃得好嗎?睡得地方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還有,有沒有,有沒有別的女孩喜歡你?……」雲麗寫完這句話,心髒驟然急速的跳動。她捂住自己羞紅的臉頰,將信紙迅速折好,放在一個盛了很多信的信封里,然後再鎖入一個小鐵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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