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之但願來世不相識 第十三章青梅吟淚手中線,相守無力別亦難。

作者 ︰ 雲外飛鴻

第十三章︰青梅吟淚手中線,相守無力別亦難。淚濕竹馬身上衣,固守窯洞化相惜。

第二天天還沒亮,雲天就簡單的打好了行囊,幾件衣服和一套被褥。雲麗站在炕沿根兒,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沒由來的焦急和無奈讓她只能沉默著。

「這麼早就起來,你不困啊。」雲天用一副對小孩子說話的口氣。

「習慣了。」雲麗考出第一名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她熬夜早起學出來的。

「我這件衣服破了,你幫我補補吧!」說著雲天月兌掉外衣,里面穿的紅背心也破了好幾個洞,已經褪成了粉白色。

雲麗接過衣服,找出針線坐在炕沿上縫了起來。兩個人都默不作聲,似乎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所以只剩沉靜。

雲天站在對面倚著櫃子,眯著眼楮看著雲麗,一個勁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他的心從來沒這樣煩亂過,連喘氣都有些憋悶。

雲麗快看不到針路了,直等滿眼的淚,滴到衣服上,才又下一針。突然,她的手緊縮一下,雖然沒叫出聲音來,卻也被雲天看到她的手被扎到了。

雲天幾乎是奔過去,拿過雲麗的手,正有血順著針眼漬出來,便毫不猶豫將手指含在嘴里。

「沒事——」雲麗拉著胳膊。可雲天就是不松開,含了一會吐出一口又含在嘴里。

「別弄了,根本就沒事。」雲麗說,眼淚嘩嘩的淌到臉上。

「那你別哭了,行嗎?」

雲麗點點頭,使勁的抽吸著鼻子,將余下的縫補完,讓雲天穿上。

「我不在家,你就要多累些了,掃院子、擔水、拉柴,你一個人弄不了的話,就叫上雲柱,他肯定幫你。」

雲麗點著頭。

「還有,現在地里也沒什麼活,抓緊把暑假作業做完了,然後再借些下一年的書先預習著,我的作業等我回來再做。」雲天頓了頓,又道,「雲麗,你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出去,那樣的話,你父母親也就盼到頭兒了,沒準連整個村子都能沾上光呢!」

雲麗听了苦楚的笑笑,「我管村子干麻。」

「我只是那樣說而已,我是想,沒準我們雲麗考上大學走出去,再回來時就要當干部呢!」雲天故意的笑笑。

雲麗嘴上沒說心里卻想,「誰稀罕當干部。」

「對了,還有點事。」雲天溫和的看著雲麗,「你長大了,什麼事情多注意,別老讓二嫂跟著操心了,特別是那幾天,別吃涼東西、別喝涼水、也別坐涼地方,別無故的生氣,別用冷水洗衣服,你還小不太懂,女人在那上最容易落病的。」

見雲麗一動不動的低頭站著,沒有知聲,也不知道她听沒听進去,雲天有些無奈的抿了抿嘴,「你別不听話,不為別的,就當是為了我吧。我可不想回來時,看到你病病怏怏的樣子。身體本來就不好,得好好養著才行。不然,哪有力氣考大學。」

再也不想在雲天面前流眼淚了,雲麗快步的走出東廂房去了院子里,拿起掃帚邊掃邊將眼淚落入塵土之中。透過窗子,雲天一個人為難的陷入沉思。

後來,母親把雲天叫到正屋,又給雲天多帶上些錢和路上吃的干糧,雲天不要,但這一點他堅持不過母親。

雲麗還在掃院子,听到母親招呼才進了正屋。

「小麗,你去送送雲天。」

「不用了,嫂子,也沒多少東西。」

雲麗看了雲天一眼,將他的軍綠色挎包拿過來挎在自已身上,自管出門而去。

「雲天,到那了就往家里寫信。」母親又叮囑。

「知道了,二嫂,放心吧!」

雲麗已經走出大門,雲天小跑幾步才追上。

此時,天已放亮,東方一片溫暖可人的橘黃色。從遠到近,整個村子被裝飾的就像一座美麗的城堡。雲麗每天早起學習都能透過窗子看見這種顏色,卻從沒融入過其中。而今,在這美麗的顏色中行走,卻是為了送行。

兩個年青人並肩走著,心卻像咫尺天涯般的兩兩相望。雲麗總是落雲天半步之遙的距離,因為她從心底特別的害怕,對雲天的那種不受控制的追隨。

雲天也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而覺得殘忍,但這樣的決定不單是因為一個人,他確實體諒父親的辛苦和不易。然而,他還是覺得對不起雲麗,所以再也忍不住心緒的沖擊,跑到雲麗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雲麗扭頭看向別處,心里的酸澀像要決堤的洪壩,生怕一觸即坍。雲天卻突然將雲麗擁抱,盡管雲麗掙扎了一番,他還是沒有松開。

「別恨我,雲麗。以後,你好好做我的佷女,我也好好做你的小叔。這是命!我們無法抗拒,無法躲閃,所以,別恨我,也別折磨自己。我向你保證,在你沒有找到喜歡的、可以依靠的人之前,我絕不談婚論嫁。」

雲麗听了這些話,雖然心疼得要命,卻冷冷的答道,「好啊,小叔!」雲天听了,瞬間覺得一塊碩大的冰,重重地壓在了他的心上,除了悲涼再無其他。他不懂,為何雲麗表現得會如此冷漠。

「你們,這是——」

听到說話聲,兩人同時一驚。雲天緊忙松開雲麗,尷尬的笑笑,「澗洵,是你啊,這麼早。」

「我每天都這個時間跑步的,你這是要走嗎?」

「嗯!」雲天點了點頭。

「那正好,我也送送你吧。我閑著沒事。」

「不用了,有雲麗送就行了。」

「客氣什麼,見了面就是朋友,送送你沒關系。」說著,水澗洵跟著他們一道去了。他向來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卻不知這一去,讓他以後的路,無故的多了那麼多無法釋解的糾纏。

一路上,只有雲天和水澗洵在不斷的說著話。然而雲天卻不時的望向雲麗,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可雲麗卻總在雲天望向她的時候佯裝看著遠處的景物,似乎故意不去在乎;水澗洵也不時的看看雲麗,他單單是因為覺得奇怪,奇怪此刻的雲麗就像一塊無法融化的冰,和那天見到的可愛女孩著實的盼若兩人。

到了路邊,雲麗還未來得及想什麼,就看到大客車的影子了,她真後悔剛才為什麼要故意不理雲天呢?現在想要說什麼都沒時間了。她愣愣的看著雲天上車,在遞給雲天挎包的時候卻遲遲不肯松手。

「雲麗,一個月後我就回來了,再見吧!」雲天說。

此刻,再也不想控制什麼了,雲麗任著眼淚嘩嘩的流,把著車門哭著問︰「路上的時候,你說的話都算數嗎?是真的嗎?」

雲天心慰的笑笑,「傻丫頭,就為了這個一路上都不理我嗎?那些話,當然是真的,當然算數,一輩子都算數。」

「真的在我未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之前,你不談婚論嫁嗎?」雲麗又問,也不管司機的催促。

「我發誓,在你未找到喜歡的、可以依靠的人之前,我絕不會喜歡別的女孩,絕不會談婚論嫁,違背此誓,天地齊誅。」

客車已經移動,雲天強硬的把著車門不讓關閉,也不顧司機高喊著,「危險,快關上門。」

「雲麗,等著我回來,好好保重自己,要听話!」

車子已經提速,門子「 啷」一聲關上了,雲天急忙跑到最後面的座位,使勁招揮著手,「回去吧,快回去吧!」

雲麗什麼也不顧,追著車子跑,「我等你,等你回來,我听話。」此時的雲麗才明白,面對雲天的離開比想象中的還要難過,她企圖努力的控制著在雲天走的時候不要流眼淚,可是那怎麼能控制的住呢?她的心雖然還明了,但腦子快要瘋掉了。明知道一個月後雲天會平安的回來,但此時的離別也是那麼的讓人難以忍受。

水澗洵跟在雲麗後面喊著,「雲麗,別追了,到時候他就回來了。」可是他哪里能喊停雲麗追逐的腳步呢?

直到車子沒了影,雲麗還在喊著雲天的名字,卻不知雲天此刻已經淚流滿面。特別是看著逐車奔跑的雲麗,那麼無奈、那麼恐懼、那麼焦急、那麼無望,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雖然他沒有權力因為這些事來恨自己,但是疼碎了的心卻暗暗的發誓,一定要讓雲麗一生平安、幸福,即使讓他一輩子一個人孤單的過活,都願意。

再有力量的奔跑,始終追不上斷然離去的人。雲麗因為過度的奔跑腿已經有些不听使喚,氣喘吁吁的跪在大路上。偶爾過往的一輛車,里面的人看到這個奇怪的丫頭,也只是不屑的眼光,一掃而過。

水澗洵不禁感嘆,這丫頭還真有點意思,有些讓人琢磨不透。等到追上雲麗的時候,他也累得不行了,這使他懷疑自己天天早起跑步,到底有沒有功效。

「哎,不追了。」水澗洵雙手扶著膝蓋貓著腰調整氣息。

雲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嗨,不至于吧!你小叔他那麼大人,去哪你都不用擔心。」水澗洵跟在後面嘮叨著。

雲麗也不管他,自管走著自己的路,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去了那個破窯洞的方向。

「這是去哪?好像不是回家吧!」水澗洵疑惑的問,不斷的東張西望。

雲麗突然停下,致使水澗洵差一點撞到她的身上,連喊著,「哎喲,我的天哪!你不要說跑就跑,說停就停好不好。」

「不要跟著我了,你自己回家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雲麗說。

「你要去哪,這荒山野地的,不怕有壞人啊?」

「哪有那麼多壞人。」雲麗一絲不耐煩。

「我看,我還是跟著你吧,這沒狼吧?」水澗洵又問,不斷的用眼楮巡視四周。

雲麗覺得好氣又好笑,心里奇怪這個大男孩膽子卻這麼小。也不多說,由著他去吧。反正她也當他是透明的。

到了破窯洞的地方,又遇見婦人在河套的坡上放羊。此刻,太陽已經升起,徹底趕走了清晨的那股涼意。

「嗨,嗨,看看,我知道那是什麼動物,那是羊哎!比牛大好多喲。」水澗洵驚喜的高聲叫著。

雲麗看他的樣子,總覺得不置于那麼驚訝吧,只是看到羊而已。

「那麼多羊,一個人怎麼管得過來?」水澗洵問。

「它們听話。」雲麗說。

「听話?」水澗洵思索著,好像怎麼也想不明白似的。

到了窖洞雲麗就鑽了進去,留下水澗洵在外面嚷嚷,「你干麻,怎麼進那里面去了,那是什麼地方,沒有蟲子或蛇嗎?」

「沒有。」說著雲麗坐在里面,眯著眼楮向遠處望著。

「真沒有咬人的東西?」水澗洵不敢相信又問。

雲麗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又望向遠方。沒辦法水澗洵怯怯的鑽了進來,蹲在地上看了又看,確定沒有蟲子或其他東西時才坐在那里,還不時的左顧右看。

「怎麼會來這種地方玩。」水澗洵不理解。

「是雲天帶我來的,有一次上學的路上下起大暴雨,如果我們過河的話就會被沖走,所以到這里來避雨。」雲麗淡淡的說著,往事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

「這樣啊,看來這地方值得你紀念喲。」水澗洵開著玩笑,又問,「你怎麼會有那麼小的小叔?」

「她是六爺爺的兒子,六爺爺本來有三個兒子的,在東北的時候前兩個兒子得了病,沒錢治就都死了。雲天是六爺爺最小的兒子,六爺爺回來也是為了他。」

水澗洵听了點頭又道,「你跟你小叔的感情很好,我能看得出來。」

雲麗笑笑,「是嗎?」

「真羨慕你們倆個,一生有一個知已真是一大幸事。」水澗洵感嘆。

「你沒有同學或朋友嗎?」

「有,一群一群的,男的、女的,但沒有一個像你和雲天這樣的,我們在一起玩,好像除了吃、喝、打架,再沒什麼別的了。」水澗洵說著拿起身邊的樹條抽打著地,覺得無聊。

「至少你不用為讀書發愁,雲天出去干活,是為了掙自己的學費。」

「是嗎?那他還真是個男人。」

雲麗「哼哼」笑了兩聲,好像不滿意水澗洵的這種贊美,說︰「一個很早就失去母親的孩子,注定要早一些長成大人。你是在蜜罐里長大的,怎麼能體會在草堆里長大的孩子所受的苦和累?」

水澗洵不再言聲,借著照進來的陽光,從側面看著雲麗,半張臉清秀之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憂傷,兩只發辮順著肩膀自然下垂,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風中輕輕搖曳的半開百合。他禁不住想,這女生真的和班里的女生不一樣。如果說班里的女生美得像公主,那是因為他們穿著高檔的裙裝;而這個丫頭,雖然穿著粉白碎花的舊褂子和一條洗得發白的藍校服褲子,但也那麼吸引人想多看幾眼。這讓他突然想起《聊齋》里那些知恩圖報的野鬼狐精,為了遇見恩人,就會化身為孤苦無依的孤女來世間尋找,然後在某個時刻留下驚鴻一瞥,便讓恩人再也無法忘懷。水澗洵想到這兒換了個角度望著她,難道這也是無法忘懷的那一眼嗎?想著竟覺得好玩便咯咯的笑起來。

「被蟲子咬了嗎?傻笑什麼。」雲麗在這個地方,不願意被人打擾,水澗洵也不行,其實她是不想讓他來的,但他跟來了也無所謂。

「你們這山里有成精的狐狸嗎?嗯——或者女鬼。」水澗洵還在笑。

雲麗看了他一眼,本不想說什麼的,所以有些輕蔑的問︰「城里人都像你一樣嗎,那麼容易妄想」。

「我就是沒見過,所以才問問。」水澗洵笑意未盡。

「那你晚上住在這里就知道了。」說完,雲麗從窯洞里出來,拍拍身上的土就走了。

「嗨,嗨,你沒看過《聊齋》嗎?」水澗跟在後面喊。

「我不是聊齋先生。」雲麗答。

遠處,蔥蘢的松樹發出陣陣松油香味,羊群在草地上悠閑自在的吃著青草,還不時的抬起頭發出「咩咩」的叫聲,有幾只小羊羔已經跪在母親的身下,拱著找著女乃吃。雲麗想,我要是一只羊也好啊,那雲天就是牧人,羊听到牧人的聲音就認得,然後跟著走了,無論天涯海角就那樣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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