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花開引蝶錯朦朧，蝶戀羞花心未明。山窮水盡疑無路，峰回路轉追清風。
第二天清早，雲麗早早就醒了，亦或許她是**未眠。一想到雲天就要離開，心里就有股酸澀往上涌，涌到鼻腔呼吸不暢，涌到眼楮里就成了淚。她不知道，是否每個長大的女孩都要嘗受這種滋味，還是，只有她是這樣的。
雲天也早早的起來了，正拿著大掃帚掃院子，這是他每天都做的事情。雲麗把豬食倒在豬糟子里，兩只小肥豬飛快地跑過來，為了搶食發出「吱吱」的怪叫聲，還把食物濺了一地。雲麗也不管它們，只管倚著豬圈牆愣著神兒，好像是在看雲天，也好像是看著別處。
「他怎麼會是六爺爺的兒子呢？自己真是荒唐。」雲麗嘴角輕微上揚，流出絲絲苦笑。
雲天掃完院子就回東廂房洗漱，從開著的窗口望去，看到雲麗還在那兒。其實他是多麼想過去跟她說上一兩句也好啊，但他沒有。對于這一點，他有些恨自己，所以在洗臉的時候，將頭完全扎進冷水盆里，出來的時候竟有些發懵，使勁的抹著頭發上和臉上的水，然後把毛巾蓋在臉上用手緊緊的捂著，發出陣陣抽咽之聲。
吃飯的時候，誰也沒說話，就連母親也沒再囑咐什麼，只是在走的時候告訴他們早點回來，今天給了們包餃子。只有弟弟妹妹們雙手歡呼，像過年了一樣。
出了大門口，雲天緊走幾步追上前面的雲麗。
「今天怎麼不騎自行車。」
「不想騎了，跟你走著去。」
雲麗听了不再說話，低著頭看著路迅速的從腳下越過。從前，她特別希望到學校的路能近一些、再近一些，這樣就可以省下好多時間用來學習；可是今天她卻想著，這條路遠一些、再遠一些該多好，或者自己變成螞蟻，如此，路也就變長了。
「在想什麼？」雲天不知道要說什麼隨意找了個話題。
「螞蟻——」
「螞蟻怎麼了？」
「如果我們變成螞蟻，這條路就長了。」
雲天心里一陣發疼，停下腳步舉目望天，眉頭被迫皺在一起，天地如此寬闊，卻好像沒有他和雲麗容身的地方。看著前面的雲麗步步遲疑。他喊了一聲，雲麗——，便快步追上去，「好好讀書吧，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只要你喜歡讓我陪著。」
雲麗有些驚詫，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我是說，直到你有個好歸宿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雲天又解釋。
雲麗卻苦苦地笑了，「不用了，老人常說，人各有命，我有我的命，你有你的命，如果是兩種命運的話，又怎麼可能重疊在一起？照顧好你自己吧。就算是為了我。」說完黯然向前走去。
那抹單薄的身影猶如秋後的蟬翼，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啊。雲天狠狠的咬著嘴唇，心里惆悵無限，丫頭，你真的長大了嗎？懂事了嗎？不然怎麼會說出這麼讓人心疼的話來。上輩子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老天讓我今生遇見你，卻是你的小叔？……
「雲麗，雲麗——」
听到喊聲，兩人同時同方向望去，卻見一個穿著一身雪白運動裝的男孩正輕盈地跑過來。
「是你啊，有事嗎？」雲麗淡淡地問。
「你們，干什麼去？」水澗洵將衣袖擄至肘部。
「我們去學校，你呢？」
「我在跑步呢！鍛煉身體。」
听著兩個人一言一語的答話，雲天便問，「雲麗，這是——」
「哦，他是水澗洵，吳女乃女乃家的。」
「這是你哥吧？」水澗洵看向雲天。
「不，不是。」
看到雲麗的尷尬表情，站在一旁的雲天便說，「我是他小叔，叫雲天。」
「啊？你是他小叔啊？這麼年輕的小叔，不好意思。」水澗洵笑笑，打心里覺得這個小叔也太小了。
「沒關系。」雲天客氣的說，看著眼前的小伙子，長得就跟他听過的評書《白眉大俠》里的白雲瑞似的。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干淨的男孩子。
「好了，不耽誤你們時間了，有時間再聊，再見！」
「再見！」看著遠去的水澗洵，雲天無故的想，將來雲麗要能找這樣一個對象就好了。他又看了看雲麗，忽然想起那天夜里月光中的面容，美麗的就像仙女的容顏，看來，她一定要幸福，這輩子自己才能安心了。
到了學校，又遇到了銀霜姐妹，這是最讓雲麗頭疼的事情，所以自會站得距離她們遠一些。
「雲天，來得挺早啊。」銀露一種挑釁的口氣。
雲天看了她一眼沒答話。
「小心，你要輸給我姐了。」
「銀露——」銀霜有些不滿的叫了一聲，銀露撇著嘴，昂著頭傲慢的走開。
「對不起啊，雲天。」銀霜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
「你——」銀霜欲言又止。
「放心，無論贏了、輸了，我都會遵守諾言。」
銀霜笑了笑，「知道你不會食言，只是——」她用有些憐惜的眼神瞄了一下雲麗。
雲天也看到了，無奈的笑了笑，「沒關系，她長大了，我相信她。」
「那就好，我們開完校會見。」
「再見！」
一旁的雲麗有意無意的听到了他們的說話，心里一陣翻騰，卻什麼都沒說，因為她不想為難雲天。
進了班級一會，班主任老師就組織著同學們站隊，去操場開校會。每兩人一組搬著一條長凳。
此時的操場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正前方已擺好一行桌子，是給老師講話用的。兩旁是七年二班、三班、四班的同學，再向外擴展就是六年級和八年級。大家前後左右地議論著，今年三個年級組的前三名會落入誰家。
雲麗坐在那兒，似乎動也不願動，偶爾會和同學說一兩句話。雲天坐在後面不時的望著她。
「好，好，同學們，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啊！」教務處主任站在正前方，穿著一身筆挺的灰白色中山裝，左上口袋里還別著一支高級鋼筆，但也有人說那只是個筆帽。
「同學們，首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校長和各位老師入座。」
一陣「嘩嘩」的掌聲響起過後，大喇叭還隨機放了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樂曲。待各位老師坐好後，中山裝主任又說，「今年，我們學校的總體成績應該說是不錯的，這完全是校領導指導有方、校老師教學有方、還有我們的學生勤奮努力的結果！下面，有請我們的校長為我們講話。」
又是一陣「嘩嘩」的掌聲，但校長說得是什麼，雲麗卻完全沒有听進去，只是機械地跟著一次又一次的鼓掌而已。
「感謝我們校長精彩的講話，下面由我來宣讀各年級組期末考試的前三名。」此刻，雲麗突然清醒，並有些緊張。
中山裝主任頓了頓，「六年級全年級級第一名是***，第二名是***，第三名是***。」然後又開了個玩笑，「哈哈，六年級的狀元是個女同學啊！」
一陣暴烈的掌握過後，中山裝主任又頓了頓，「哎喲，這七年級的狀元還是個女的，誰說女子不如男嘛，是吧！七年級全年級組第一名是——」中山裝主任突然咳嗽起來，弄得七年級的同學大眼瞪小眼，然後相互傳話說，這主任咳嗽的真是時候。雲麗和雲天也都緊張著，因為雲天知道第一名是個女同學，卻不知道是雲麗還是銀霜。
「這第一名——是雲麗同學。」瞬間，雲麗覺得猶如巨石從心中落地一般，雲天緊握的拳頭也舒展開來。
「第二名是藍立恆同學。」
此刻的銀霜和雲天都有些緊張了，銀霜是單純的怕自己超不過雲天，而雲天雖交了一張開白卷，但他並不希望榜上無名。雲麗也回過頭望了望雲天，她覺得雲天不應該取不上名次的。
「第三名，喲，這是並列第三啊，是——銀霜和雲天同學。」這時，中山裝主任轉身看了看七年一班的班主任老師，「林峰，好樣的啊，四個狀元，你們班就佔了仨，後生可畏啊！」
一陣陣掌聲過後，便是頒獎典禮了。站在幾千人仰慕的地方，雲麗並沒有覺得格外高興，她只知道完成了該完成的任務，這是對父母的一個交代，對自己這一學期以來的一個答復而已。
得獎的所有同學相互擁抱、相互鼓勵，甚至有的喜極而泣；而雲麗只是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放眼望望藍天，看到藍天上飛翔的白鴿，亦感覺到一種被釋放的自由。
頒獎過後，校長讓林峰代表老師講幾句，林老師站在前面還有些不好意思。
「同學們，得獎的同學，老師替你們高興，希望你們再接再厲；沒得獎的同學，也不要氣餒，從現在起，抓住機會還來得及。說句實在話，我讀書的時候從來沒得過獎，也沒評過優，你們都知道，我是當過兩年兵的，可是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去當兵嗎？當然不是我自願的，因為父母管不了我了，所以送我去了軍營。但是，我今天還是給你們當老師來了，並且我的學生個個都是那麼的出色，站出來一個，就比當年的我強上幾倍，甚至幾十倍、幾百倍。所以，我相信，你們之間根本沒有天分的高低之分，有的只是勤奮努力的區別。榮譽是靠奮戰才得來的，這是我在部隊里學到的。所以，我只想告訴你們，好的成績不會憑空而來，辛苦努力也不會憑空失去。讓我們一起努力吧，創造你們更美好的青春時光。」
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息，孩子們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起，就連雲麗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一直以來，班主任老師都是她最崇敬也最尊重的一位老師。雲天站起身來沖著老師豎起大拇指，林老師也沖著他豎起大拇指。其實在雲天眼里，除了叫他老師外，他們相處的更像朋友。因為林老師今天才23歲，剛從大學校門出來，就被聘到這里當老師。
開完校會，大家又都搬著長凳回到教室，等著老師發考試卷子。
林峰拿著厚厚的一疊卷子進了教室。
「藍班長，把這些卷子給大家發回去。雲天，你跟我去趟辦公室。」
雲天答應著走出去。看著雲天從身邊走過，雲麗不知道班主任找他什麼事情。
到了辦公室，林峰將空白卷子放在雲天面前，「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師，我——」
「跟二班銀霜同學的賭注，是嗎？」
雲天驚訝的看著林峰，他怎麼也猜不到林峰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想，輸給她？」林峰問，雲天老實的點點頭。
「那結果——贏了，還是輸了？」
「不知道。」
林峰繞有意思的看著雲天，因為面前的雲天太像當年的自己了。
「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意外，或者，也叫注定。有些事情，注定你逃不了，躲不掉，那就別想著逃了，努力保持好現狀就可以了。至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唄。」
「可是——」雲天不完全明白林峰的話。
「沒有可是，好了，去吧，以後別再向任何人下這種毫無意義的賭注了，因為兩件毫無關系的事情踫到一塊，不可能一方是另一方的解，這點，你這個理科狀元比我更清楚。」
雲天點點頭，「謝謝林老師，我明白了。」
「沒人的時候，可以不叫老師，叫林峰就行。」
「再見，林峰。」雲天走出辦公室，自顧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一時的愚鈍。
看到雲天回來，雲麗才稍稍放下心，「老師叫你什麼事？」
「他讓，我和自己打賭。」
「和自己打賭？」
看雲麗一臉的茫然，雲天意味深長地說，「雲麗，這回可是老天幫了我，下次，我不能再這麼糊涂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雲麗還是模不著頭腦。
「別管了，我會處理好的，我出去一會，等我回來。」
來到二班門口，銀霜看到雲天就從教室里出來了。
「我們平手。」雲天先開了口。
銀霜笑了笑，「別自欺欺人了，你故意交了白卷。」
雲天為難的咋了一下嘴，「是，我故意的，為了雲麗，我故意交的白卷。所以，銀霜，對不起。」
銀霜听了不懈的笑笑，眼楮里卻有了淚，「算了，都是我自找的，願不得你。」說完轉身進了教室。
雲天此刻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拿著銀霜當作雲麗的解，踐踏了雲麗的情，也傷害了銀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