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非子不語 第81章 吸血的鬼,自然是吸血鬼咯

作者 ︰ 廢柴公子

「那是一件已經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間的舊案。」武鉉緩緩敘述著,將他們拉回到了那個不曾親見的時刻。

大約是這里的名字剛剛從大都改成北平的時候,又或者更為久遠一些,這里便悄悄聚集了一群盜匪,依靠劫掠逃兵和難民為生。而在徐達攻佔大都後,他們便悄悄隱藏起來,而他們方才所在的那個村莊便是他們的崗哨,一旦有軍隊或是捕快經過,他們便可預先知曉,是以犯案多起卻總無法破獲,官府每每還未趕到,他們便早已經分散躲藏,找尋無蹤了。然而就在當時的官府束手無策之時,那個村子的人忽的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而原本他們所掌握的那群匪徒的蹤跡也全數消失,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是這個村莊的確曾經有許多匪徒假扮成村民居住,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一點其它的線索。

「你方才不是說這個月這里也有人被殺麼?」孫普听完了講述,奇道,「怎麼那村子竟然在許多年前就空了?」

「後來這里空了許多房屋,也有膽子大的人來此居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新的村莊,一直平安無事,直到半年前突然發生命案,似乎有巨獸出沒,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死于這樣的傷口。」武鉉嘆了口氣,「可惜我們也只能追查到這個村莊,後來更為嚴重,連北京城里都有了命案,死狀竟然一模一樣,都是身上有傷,血幾乎被吸干。」

鹿笙的眉心跳了一跳,用余光掃了一眼棺材,卻沒出聲。

孫普覷到鹿笙的小動作,以為她是想問鯉魚的事情,便替她開了口,「可這些同那木雕的鯉魚又有何關系呢?」

「因為這個圖案我曾在案卷中見過,這便是那伙劫匪首領的信物標志。」武鉉說著雙手捏著那魚扭了扭,那條魚隨著他的手分開而忽的就變成了兩條,「合起來是一條魚的樣子,分開來卻也是完整的兩條魚,這樣的手藝,我不認為天下還會有第二個一模一樣的東西。」

這一回鹿笙終于側過頭,靜靜看著武鉉手中的雙魚,默默听著武鉉的解說。

「是以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為何那些人的首領會讓你送這樣一件信物,到這個他們已經消失了十多年的地方?」

鹿笙緩緩將視線從武鉉手中的魚挪到武鉉的臉上,又挪到他身邊的棺材上,「你方才說……他們是怎麼死的?」

「我在問你魚的事情!」武鉉對鹿笙的漠然很是不滿,他不明白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同他說命案時,他問魚的事情,而當他解釋魚時,他又問命案的事情。心中雖然不滿,武鉉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問道,「雖是舊案我們也要將罪犯緝拿歸案,希望你同我好好解釋一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鹿笙邊回答,邊走到棺材旁邊,開始仔細翻檢尸體的傷口。

這一次武鉉是真怒了,他上前攔住鹿笙的動作,反問道,「這算什麼解釋?」

「我所能給出的解釋。」

「就這些?」

鹿笙還想看下一具,奈何武鉉擋在她的面前,左躲右躲都躲不開,她也只能嘆了口氣,「他為什麼要讓我跑這一趟,送這封信,你得問他!人現在就在金陵,你想問就去提審。你卻來問我他是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

「可……」武鉉被鹿笙這句話噎住,還想找話反駁,鹿笙卻一掃方才的沉默,趁著他發愣的空當去檢查另一具尸體,嘴巴卻不停歇,如連珠炮一般開始了她所認為的解釋,口氣倒頗有幾分書院里的教書先生訓斥學生的氣勢。

「我在牢里時所听到的都是說他是個瘋子,在十多年前自己跑到金陵城的刑部投案,自己說自己是江洋大盜,打傷了衙役,咬傷了刑部的大人,于是被他們關了起來。」鹿笙語氣平淡,所說之話全然不過心中,她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這些人哪些是在城里發現的?哪些是在這個村子附近發現的?」

「這三具是在城中,那兩具是在村子里。」武鉉被鹿笙聞得一愣,想了想答道。

鹿笙仔細察看了每一具尸體的脖頸,而她的臉色隨著察看越來越冷,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清楚她所看到的那些。

「只有這些麼?」鹿笙又問。

「不止,這只是這個月的,還有之前的已經交給家屬安葬了。」

「也是同樣的傷?」

「是,同樣的傷口。」

「半年前開始的?」

「是,半年前開始的。」

鹿笙沉吟著,「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

「慢,你問了這麼多是不是有什麼發現?」清吏司辦案無數,武鉉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不容小覷的,他打量著鹿笙的神情和她所問的問題,便覺得這個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沒有。」

這一次,鹿笙答得異常干脆。

「那你問這麼多……」武鉉逼問道,「是為了什麼?」

「閑來無事,問著玩。」

這一次,鹿笙答得更為干脆,甚至讓武鉉錯覺得這回答竟有幾分坦蕩之氣。

「問著玩?!」武鉉又問,整個人好像一頭刺毛的貓,幾乎就要撲向鹿笙,給她一爪子。

「鹿笙。」孫普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你要是發現了什麼,不妨直說。」

鹿笙回過頭,瞥了孫普一眼,「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因為有的事不說也有人信,有的事說了也沒人信。」

「你說,你說了我就信!」武鉉聞言怒氣更甚。

「我說有鬼,你信麼?」鹿笙挑釁地看向武鉉,她看到對面的人呆了一呆,「即便你信了,你能這般呈報上去麼?」

武鉉頓了頓方才結結巴巴道,「……鬼……鬼怪之說由來已久……可……可從沒見過這種死法的!這傷口看著就是給巨獸咬死的,你卻說什麼鬼怪?可笑!」

鹿笙斜了一眼孫普,那意思大約是,看,我就說他不會信吧。

「鬼哪有吸血的,這個我也沒听說過。」孫普卻是淡淡一哂。

「誰說沒有?」鹿笙徑自走出門外,「吸血的鬼,自然是吸血鬼咯!」

「鹿笙!」

任憑孫普在她身後如何喊她,鹿笙只是向著外面走去,她要證實一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

當鹿笙跳進蘇府的後院時,這里靜悄悄的。好像風也不動了,樹也不動了,花也不動了,這里只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講著一個故事。

「從前有個老和尚,總是被賊光顧,他終于忍無可忍了。有一天,賊又來了,他就對賊說,請你把手從門縫里伸進來,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那賊听了高興極了,就把手從門縫里伸了進去。誰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後用棍子痛打他,一邊打還一邊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那賊痛極了,無奈地跟著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了塵一手托著那只讓人避而遠之的手,另一只手在那只手上輕而緩慢的一下一下敲著,直敲到三下,方才笑對門里疑惑地看著他的那只眼楮說道,「這個便是佛經里著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屋子里的人看了看自己被了塵托著的那只手,又看了看了塵的手,發出咯咯的聲音,忽的將手翻過來,一下一下敲在了塵攤開的手掌上。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那只手忽的一頓,了塵疑惑地看向屋子里的人,那唯一露出的一只眼楮正直愣愣地朝著他身後看去。

了塵順著目光回頭朝樹叢看去,「是誰在那里?」

鹿笙就站在樹後,一直很安靜很安靜地看著,看著了塵托著那只恐怖的手,看著那只恐怖的手孩子氣地敲在了塵的手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里停下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躲在樹後。也許因為這里太靜了,靜得讓她不忍心去打擾。

「是我。」鹿笙從樹後走出來。

了塵看到鹿笙便笑起來,「沒有逃走,很好,不過來了怎麼不出聲?」

「我……」鹿笙遲疑地看向那扇門,顧左右而言他,「她好些了嗎?」

「安靜多了。」

「那……那就好……我是來找蘇老爺的。」鹿笙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讓自己轉身,讓自己離開,讓自己不要在了塵面前說出自己的疑慮和到這里來的目的。

「方才的故事還沒有說完。」了塵又坐回到了門口,直視著門縫里的人,微笑溫和道,「那人回到家中……」

穿過月亮門,走過回廊,落在鹿笙耳中的聲音越來越小,鹿笙的步子也越來越慢,每一次當她不能下定決心時總是走的很慢,仿佛只要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她便不必到達那個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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