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城里 第四十七章

作者 : 康培力

天色已晚,天空正下着小雨,坑坑洼洼的简易公路上,二强三个拉木料的大车正甲壳虫爬在苦瓜上那般缓缓作着前行,显点笨拙,也显点艰难,好在司机都是本地人,对路况很熟,尽管路难行光线也不好,还是不停在往前。♀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

最前面那辆车上,二强在司机旁边坐着,一脸忧郁,因为这鬼天气,因为时间正火急,眼睛不时望望窗外漆黑,直担心再下大雨,正一种如焦似焚里,天空忽然一连串蜘蛛网似的闪电,伴随着滚滚隆隆的雷声传来,雨跟着便变得瓢泼起来,听着外面那骤然而起的噼里啪啦的雨声,二强心里迅直有种阵阵发怵发寒。

见外面那情景,二强旁边的司机很快嚷嚷起来,直要他加点运费和损耗费,威胁不那样就摆车,等雨停了再走,因清楚二强合同正处在关键,明天上午必须交货,想趁机敲二强杠子。

二强不想理他,觉得太没理由,加之心里本来就烦,只斜了眼他没作声,心里很清楚他们,老爱耍这些伎俩坑客户,若答应了他,后面两个司机势必也要这样。

见二强那样,司机便默着声开了段,没多时,跟着又那样起来,直几分强讨恶要,边那样边将车速降了个特低,想故意拖时间,逼二强答应要求。

二强只得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说做生意的钱也不好赚,千万别把一趟生意想成搂了块金砖,都是苦出来的钱,不容易,然后要他把车速提上来,别故意为难他。

司机仍那速度弄着,嘴里直蛮缠,说都是为了钱才辛苦,生意面前只讲钱,这么大的雨不加点价实在划不来,就是老乡弟兄也惭了,钱总得要。

二强跟着回他,说做人要讲点情义,就算不帮忙,说好了的价就得算,既这样也得有个道理,雨夜跑车也不是他二强才头一回,别人可没这规炬,说完又叫他提车速,心里直有种烦,烦得想骂他,想到平时都那么熟,这时却这样,甚感到种人心叵测,感到生意场上好不充满着奸商可鄙。

话音刚落,由反照镜里面,二强发现后面那辆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几分蹊跷里便叫司机停下车下了车,接着往了后面,边走边听那车子发动机一直响着,更是不明其由,由于雨太大,虽打着把伞,很快便一片湿。♀

过去找那司机一问原由,竟也为加钱,调子跟前面那司机一模一样,仿佛早串通过似的。因为时间挨不起,也怕另两个跳出来更来劲儿,二强便答应城里交了货每人买几包好烟,司机却不肯,硬要现钱,因要的那数额远不止几包烟钱,由于时间原因,怕因小失大,二强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司机见那么轻松就圆了胃口,甚认为二强钱好欺负,跟着拿些别的调调又要加钱。

话还没落音,二强一下火了,半扯着嗓门儿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早安着这份心就别答应我,告诉你,钱一分都没加的,你干就干不干下货走人,请你模模良心,雨夜行车是不是我林二强才第一个,谁像我这么说加就加过,还要得尺进丈,跟着厉声道,打算怎样,想好了就跟着照办!见二强来了硬的,那司机遂又一副嘻皮笑脸道,你一趟赚那么多钱,给伙计们多少分点也是应该的嘛。

二强跟着道,见你娘的鬼,我一趟赚的钱只怕远不够你们吃喝几顿,我这还要跑力出汗,你们则脚不沾地轮子一滚就是钱,再说,就算我一趟赚过十万八万,这得多少是我的事,我给了你大行大市运费,也不是我抬你来做,凭什么我的钱要与你有关系。跟着提了下嗓门儿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想好没有,想好了我就好准备再请车,另外还告诉你,你就这么不干运费也休想得一分,耽误我没找你赔损失算便宜你。

司机道,你真的敢赌我卸货?

二强道,那有什么不敢,不信你就试试看。

司机道,你就不怕误了交货?

二强接声道,不怕,与其任你这么伤脑筋,宁愿亏点都好受,走五十里路再找车也愿,只要不被你这种人拿捏上,边说边望了眼后面的车,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车头右边一部分,在车子灯光映照下,只见弘强正在车里面呼呼打着瞌睡,因为一种难言的无助,心里便多想他能醒过来帮帮他。由于这次任务大,出门时,二强便把他也拉了来。

因二强那话,那司机终也被镇住,跟着启动了车,嘴里直说着些死要面子的话,“看在都是熟人分上,就算白帮你一回”等等,清楚自己没理,也了解二强个性,知道再硬下去自讨没趣的只能是他。♀

二强没多理他,只转身往了前面车上,上车便叫司机发了车。跑过一段路,车的发动机突然停火了,任司机怎弄再也发动不起来,知道发动机已坏掉,二强顿气急得直发晕,除了时间问题,只觉它也坏得太不是时候,太不选个地方,车的前面便是段上坡,后面的车要想先过去,前面老远才有个可汇车的地方,而要将坏车弄上那儿,凭现有条件与人力简直是蚍蜉撼树。

带点说不出的焦惶,二强立马招了几个司机来一起想办法,几个司机均主张先附近找人将坏车木料卸掉,然后人力将车推上那儿让后面车先走,另外再找辆车来拉那木料。

二强认为这么做既花工又费时,弄得不好就会耽误交货时间,鉴于回头往后基本都是下坡,便提出让车统统往后倒,适当处让后面车先过去,自己便乘先去的车到公社找修车师傅,回头时再备辆车来,以防万一,这样就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几个司机认为这方案也还可行,便依了他,跟着上车开始往后倒,二强便在雨地里一直指挥,终于找到个位置将后面两个车靠了边,那坏车却就是差着一丝不能过,车身还打了斜,必须将车重新推回去再倒过来才调得了,凭现有几个人,要实现那样比登天还难。

望了眼远处的民户灯光,二强只得高一脚低一脚赶快动身往了那边。结果模到跟前一问,人家见正在下雨,几倍小工钱也不愿出门,二强只得几箩筐好话再把价一抬再抬才勉强拉了几个人下来。

花了不少工夫,车终于让了过去,二强便出些钱雇了个人帮忙看守木料,然后与弘强往了两辆车上,叫弘强随车去进城交货,自己则往公社去找修车师傅和请备用车。

由于修车师傅早已上床休息,加上又是雨天,二强便又说不尽的好话好不容易才将他请了动。

折身到那里,那师傅修了好一气最终却宣布发动机已没治,二强便又往先前那院子跑了趟,拉了些人下来下坏车上的木料,心里直庆幸幸得带了个备用车来,同时也直感到种好不磨人烦人,另还有种累死人。

人一下来,跟着便开始乒乒乓乓作起装卸,二强便一直用手电为他们作照明,边做边直感到种瞌睡已到脑门,稍不留神便会闭上眼眯了过去,只得时不时将自己大腿狠掐一把。

个把时辰样子,所有装卸终于做完,打发完请工的事,二强这便跟着往了城里去交货,所幸的是,货终于按合同规定时间交出。

“嘭——”班车轮胎把一块石头辗得飞了出去,与路边一块大石头撞出一声炸响,让车上不少人跟着一声大呼小叫,脸上遂带点惊骇,也让二强思绪这才从往日磨砺回忆中回过头来。

几年的打拼,让他几乎尝尽生意场上苦辣,也历尽艰苦磨难,回味走过的一路,仿佛处处坎坎坷坷,处处透着辛苦味。眼下,就经济实力而言,他已终于算得个小老板,成功步伐已远超出一般人,但于他心里,这一切都源于高爹,是他才让他变成这样,没有他当初扶持,他林二强便难有现在。

回过神来,二强遂朝窗外望了眼,班车正在大山里穿行着,车窗外,远近大山正在车子行进里慢慢打着转,一片碧青里直有种说不出的雄伟,阳光正透着种迷人的灿烂,让一草一木直显出种说不出的妩媚。

视线由外面收回,二强便把目光朝了车厢里,就在驾驶座后面的发动机台上,放着部未拆包装的十九英寸黑白韶峰电视机,显得几分沉重,也让人遐想,想象那包装里面的漂亮,引得车上人不时直注目,因为时下最好的牌子,最大的规格,那是他这就去送给高爹的礼物,作为他小有成功以来的首次报答。

绕过一座山,前面便是乡政府,也是班车终点,望着远处山脚下,二强便开始想象起高家,想着高家院落的样子。

踏进高家院子时,高母和秀红正在堂屋里摘着辣椒,将红的和青的分开,同时把辣椒把也摘下来,看样子是准备用红的做坛子菜,一年四季,高家总是没少过这种菜,二强也特爱吃,喜欢那酸里透甜的味道。一下车,二强便扛着那电视机过来,毕竟也是大几十来斤,路上虽歇过几歇,这时仍是满头大汗。院子里一冒头,两人便发现他,先与他打了招呼,脸上带点惊色,因为那电视机,也因为他扛这么远。

堂屋里放下电视机,秀红跟着从灶房里取了汗巾来给他,接着又往了灶房,高母便朝他递了把椅子,嘴里道,你憨哎,这么重,放在公社让人去取就得了,脸上直带点心疼。

话刚落音,秀红给他端了碗枣子甜酒来,想必代了茶,二强正抹着汗,立刻便停了手里接过碗,嘴里回高母道,啥要紧,又不是没干过功夫。

高母道,太重了,又这么远,这一身的汗,我这就给你烧盆水洗,说完往了灶房,秀红也便往了灶门口,给她烧火帮忙。

往嘴里喂了颗枣子,二强见高爹不在,这便起身到灶房门边问高母,高爹哪儿去了?

高母正刷着锅,听了他便道,山上去了,好像是放夹子,边说边忙着手里,脸上含点笑。

二强也回了一笑,带点对高爹猎技的佩服,嘴里却没作声,跟着回了椅子上吃着甜酒,带点细细品尝,没多时也将碗里吃完,这便起身往了灶房放碗,秀红又问他还要不要,二强说不要了,吃多了也会烧心,高母也应了句,那也是,多不得。桌上放了碗,二强便在灶房里站着,嘴里与两人随便扯着些。没一会儿,水烧好了,秀红替他找了陈雨衣服来准备让他换,二强先舀了盆水往澡室,然后便折身拿了那衣服过去。

洗完澡回灶房放澡盆时,高母和秀红已在灶房开始忙起晚饭,一见他,高母便说高爹回来了,正堂屋里,靠墙壁放了澡盆,二强便往了堂屋里,从门槛过去时,高爹正携高虹在那电视机边旁转悠,神情带点静默,仿佛思量着些什么。

叫了声高爹,二强便往了两人面前,高爹却对他道,二强,你买这么金贵东西送我干嘛,我又不是没这做不得,这么几十年都过来了,钱要好好留着,以后可别这样,既买来了高爹也喜欢,这可能还是这乡里第一台,脸上几分严肃,也有几份欣慰。

二强一笑道,高爹,我能有现在可都是因为你呢。

高爹又一脸严肃道,我知道你是想报答我,给你说了,扶你并不是图你报答,只要你成功就行,越成功越好,并不是因为这样,你若一心想作点报答,有时间就多进山里看看,顺便给我带瓶我爱喝的瓶子酒,你干妈过生时能给她买段布料就足够了,你就是成了百万富翁我们还是这点要求。

二强微微一笑带点违心道,好吧高爹,以后就依你的,心里迅又想到高爹那一身湿。

高爹也爽朗一笑道,这就对了嘛,也才像个自己人。

话刚落音,陈雨回来了,院子一冒头很快便看清堂屋里,跟着高声道,老表,逮了那么个好东西来了,好啊,我的文化生活又可以多个内容了,挂着一脸的笑,步子带点如飞。

二强也转过头一笑道,这对你可不是新鲜,知道陈家早就有台电视机,只是小尺寸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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