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祁连 第十六章 八公山的生死诀别(

作者 : 情空

“冷冷”我的声音很小。

周围冷气袭人,慢慢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仔细辨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一座冰窖。

踉踉跄跄的朝那褐色铁门走去,边走边喊:“来人呐,来人呐,有没有人啊。”

回音,这里面居然会有回音。

脚下一滑,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勉强爬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头脑一片空白。

脚步声传来,凭声而断便知是凤妹,无奈浅笑等待命运的安排,“是生是死,就看今天了。”

凤妹晃着肥重的身躯慢步而来,她蹲不下,只能站着。

“姑娘,我说你也真是的,假扮什么人不好,偏要假扮程家的人,你说,你这不是找死吗?”

我冷笑一声,表面上愁苦不堪,可心里却有些许安慰。看着凤妹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心中自言:如此说来,我倒是蒙对了地方,这淮南国最有名的歌舞坊果然是程家的产业,说不定,它还是淮南王刘安和他弟弟衡山王刘赐以及孙成那老家伙秘密接头的地方呢。

见我只是傻笑而不做声,凤妹开始有些犹豫,猪蹄般的肥爪划过我的脸颊,“啧啧,长的真是不错,只可惜,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

死人?啥意思?看来真要大祸临头了!

手拉着那胖女人的锦衣裙摆,佯装害怕的哀求道:“凤凤凤姐姐,我就是一时贪玩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那一袋子真金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凤妹听了脸色越发阴沉,狠狠甩开我的手,厉声道:“一时贪玩儿?姑娘,凤妹我阅人无数,你是个什么底子我心里清楚的很,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主子?我有些懵,细细想来却又暗自欢喜。至少,我的身份没有被揭穿,如此一问,倒让我觉得这个胖女人似乎是认定我只是一个细作之类的人物,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吧。

假意为难,不肯做声,呆呆的坐在那儿佯装害怕蜷缩成一团,瞪大了眼睛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见我不肯招供,凤妹扬手就要打。一个小厮突然进来,只见他递给胖女人一个包裹,那里面是一个玉坠子,我大惊,因为那正是程斌的随身之物。

凤妹脸上诡异的笑让我很是不安,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古虎毒不食子,虽然不是亲生儿子,可也是自家亲人,我万没想到孙成竟会如此心狠手辣,只恨我此刻自身难保无暇顾及程斌,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希望程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他们这三代单传的可怜人儿吧。

凤妹拿着坠子在我眼前晃过,问道:“丫头,可认识这个东西?”

我摇摇头,“不认识。”

凤妹似乎有些失望,收好坠子转身吩咐道:“非常时期,任何可疑人都不能放过,拉到山上处理了,记住,别留痕迹。”

那小厮点头答应着便把我重新装进布袋,只恨我身中软心散,四肢无力,只能任凭他把我捆成粽子一般扛上了马车。

凤妹做事非常严谨,她在马车上准备了一只大箱子,我被装在里面和一群滑不溜丢的生物在一起,耳边传来一阵恐怖的声音,“嘶嘶嘶嘶嘶嘶”。

我这才明白那滑不溜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大声喊着:“救命啊,我害怕蛇,这位小哥,你要杀我就痛痛快快的杀吧,无双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找你报仇的。”

马车停了,传来一个稚女敕的声音,“那蛇是我们家少爷用来制药的,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有一条蛇从我身上爬过,虽然隔着一层布袋,但我还是很害怕,大声回道:“这位小哥,你家少爷是谁啊,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跟你说,我就是一时贪玩儿才会女扮男装,我知道,我给你们舞坊带来很大麻烦,可我根本没念过书,你们的那些账册我根本看不懂的。”

马车停了,掀开箱盖时我认出这个小哥不是昨天冰窖里见到的那一个,而是舞坊门前见到的那个人。他见我手脚反绑竟心生怜悯将我手脚的绳索都解开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没想到,他竟然说这是他们家少爷吩咐的。

原本以为要命丧黄泉,可事事峰回路转。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放弃这个难得的逃生机会。

小哥从马车上取下一个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衣服和一个钱袋,“姑娘,这个是我家少爷给你的,时辰不早了,趁太阳下山之前尽快离开吧!”

我接过包裹道了谢,转身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大声喊道:“小哥,这里既是八公山,未见八公真颜,无双岂有就此离去的道理。”

小哥有些着急了,大声吼道:“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真想死啊!”

我将手中的包裹丢还到他手中,手指放在他的心口处,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据我观察,你和那个肥婆应该不是一伙的,我猜,你才是她一直在找的内奸,对不对?”

小哥冷言相向:“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女人,若不是你突然闯来,我们已经得手了。”

我愕然,如此一言更让我对他背后的那股势力产生疑惑,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与我一道来寿春县,一起在面馆吃面,分道扬镳后也正是他一直在暗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细细想来,也只有如此才能在我身陷险境的时候可以不留痕迹的救我月兑险,此时此刻。这个人的姓名已经呼之欲出了。

跳出马车,环顾四周,我感觉到身后的树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我大喊:“穆少陵,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少陵听到我的喊声,从树林中慢慢走来,“你很聪明,无需我多言,快回去吧。”

我看到他腰间的玉坠子与程斌身上所佩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程斌的玉坠子颜色翠绿,上面的祥云自左向右,而少陵的这个玉坠子颜色暗绿,上面的祥云确是自右向左。

如此的巧合,这不得不让我有了联想。忽然间,脑海中出现一个这样的画面:一个玉石工匠手拿一块儿罕见的阴阳青玉石坐在工案前,旁边的丝绢上绘制的是一个以祥云仙瑞为主线的图样,工匠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经过月余时间终于完成了这块儿稀世罕见的祥云玉坠。

我想着,问道:“穆少陵,程斌在哪儿?”

少陵脸色略显慌张,但还是强装镇定,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身体下意识的转向侧面。

我拿出藏于腰间的匕首走近少陵,他很警觉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我大声吼道:“你要做什么?”

利刃直指自己的胸口,“穆公子,带我去见程斌,如若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穆少陵双手抱胛故作悠闲的看着我,扬声道:“以死相威胁,这种幼稚的江湖伎俩在我这儿是没用的。”

我无言以对,身处陌生的环境,未来会怎样,我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霍去病此时正与张汤张大人商量应对之策,想那淮南王刘安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若要从他那里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亦是犹如登天一般困难。

利刃已经刺进皮下三分,鲜血染红了衣衫,穆少陵见状赶紧上前夺过匕首,“你玩儿真的?”

我冷笑一声,“不然呢?”

少陵被我逼的没有办法,只好带我去见程斌。

八公山后山的一间茅屋内,程斌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颗立柱上,眼睛蒙上黑布,脸颊有伤,见他如此,我便猜到一定是与他的表叔孙成正面交锋了。

“喂,你干嘛绑着他?”我大声喊道。

少陵推我进了茅屋,“傻女人,自己找死。”

我没理会他,转身走到程斌身前,程斌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自己,本能的向后躲,看他这般模样,我很心痛。

撤掉他眼睛上的黑布,我惊呆了,血肉模糊的惨状看得我毛骨悚然。

抚模他的脸颊,轻声喊道:“程斌,是我,我是无双啊!”

程斌听出了我的声音,侧过脸想要离我近一些,我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彼此依偎在一起,我的泪水滴在他的额头上。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去找他们,是我害了你。”

程斌拉着我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与你无关,是孙成父子利用程家的庞大财力帮助他们谋反,不仅如此,衡山王还在八公山山体之内营造军事,私造兵器战车。”

原来如此,秘密军工厂就在八公山上,由衡山王刘赐和孙成负责营造兵器战甲,刘安这个军师则躲在幕后操作一切,心机颇重的他把弟弟顶到前锋线上做炮灰,一旦成功,便可坐享其成,分封天下自立为主。可万一事情败露,他一样可以全身而退。

程斌眼睛看不见,只能凭声音辨别方向,他扯了扯我的衣角,问道:“无双,我们得想法子出去,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祛病和张大人,如果迟了,证据就没有了。”

我看着他,心中自言:程斌啊程斌,你可知道这秘密军工厂就是你程氏一族的催命符吗?早时我还在想法子毁了这个军工厂好让张汤来个查无实据,如此一来,孙成的罪就会因为证据不足而从轻发落,免了诛三族的大罪。可如今看来是我天真,刘安这个老狐狸早就提防孙成会留后路,他把弟弟刘赐安放在这儿,无疑是起了一个监督的作用。谋反一事无论成与不成,刘安都会全身而退,如此一箭双雕之计堪称完美。

此刻,我终于了解了霍去病当初为什么要赵破奴回城调兵,看来,他早已经猜到这边的局势,单靠张大人的那几千御林军,实在难以应付。

如此想来,我真是后悔不该一时冲动跑去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搅扰了霍去病的判断。

看着程斌,他的眼睛伤得很重,如不抓紧时间治疗,后果会很严重,如今,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门外那个亦敌亦友的穆少陵身上了。

“程斌,你好好的呆在这儿,我保证,这个刘家兄弟一定跑不了。”

程斌听了轻轻点头应允着。

走出茅屋,穆少陵还在,看到我出来拉着我就走,我不依,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径自往山上走。

少陵见我如此,飞身而过立于我身前,厉声道:“程斌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一个蠢女人。”

我停下脚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穆少陵,你什么意思?”

少陵转身背对着我,冷笑一声,回道:“你想毁了秘密军工厂来个查无实据。可你别忘了,衡山王刘赐也参与了兵器营造,就算你毁了秘密军工厂又能怎样?只要刘赐在皇上面前说了此事,皇上一样会斩草除根,天下首富徐家两次灭门的惨案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苦笑一声,回道:“徐家灭门惨案我怎会不知,穆公子,无双实在不想看到程斌一家人深受牵连。所以,我一定要毁了军工厂,至于刘赐,必要时我会”

少陵低头不语,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身问我:“你爱他吗?”

我愣了,这个问题来的太过突然,尽管我心中已有答案,但我却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走到少陵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是程家的人,对吗?”

少陵脸色微变,回道:“无双姑娘真会开玩笑,少陵乃淮南本土人士,且姓穆,怎么可能是程家的人呢?”

见他一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心中已经笃定真相。

双手扶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我,“不,你是程家的人,你腰间的玉坠子乃是世间罕有的阴阳青玉,本是一个,后来被劈成两半,程斌身上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玉坠。”

少陵挣月兑我的手,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他点头默认。这个穆少陵不仅是程家的人,他还是程斌同父异母的哥哥。

拉着他坐下,我的时间不多,只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原来,他是程霸天早年在外的私生子,或者说他的存在跟本就是一个意外。程霸天一直把他交由表哥孙成代为抚养,随母姓穆。三年前,程霸天意外身亡,穆少陵赶往出事地点的时候意外知道了父亲真正的死因,原来这一切都是孙成在暗中策划,为谋夺程家的亿万财富,孙成步步为营,痛下杀手。

穆少陵知道了这一切,本想到长安找弟弟程斌摊开事实,可当他到了长安时却发现弟弟程斌身在羽林军营,一心为国效力的他根本不管家中的生意,妹妹程琳还那么小,想到此,便下定决心凭借一己之力为父报仇,夺回本来属于程家的一切。

计划三年,他在程家商号里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成事。让他没想到的是,先是雷被,后是五被,淮南王刘安谋逆一案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惊动了汉宫,更引来了赫赫有名的酷吏廷尉张汤张大人,同时也引来了自己的弟弟程斌和勇冠三军的冠军侯。

我终于了解了事实,程斌去找孙成了解真相,没想到丧心病狂的孙成竟对程斌动了杀手,一番打斗终究还是没能逃月兑魔爪,就在命悬一线之际,穆少陵带人救出了程斌,并把他藏在这里,程斌不明真相,一路上剧烈反抗,少陵无奈,只好将他绑起来。他的理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成怎么都不想到,穆少陵会把程斌藏在他们秘密炼造兵器的八公山上。

事情逐渐清晰,只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少陵的身份也已经暴露,如今,我们只要一露面就会被灭口,更别说是给霍去病和张大人通风报信了。

回到茅屋,程斌听出我的声音,很是不解,问道:“无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等我回话,穆少陵已然走进茅屋,“弟弟,我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谁都出不去。只能等到天黑才可以行动。”

程斌亦是被这一声“弟弟”惊着了,他拉着我的手,我感觉得到,身处黑暗世界的他很害怕,很无助。

穆少陵坐到他身前,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玉坠子并把它交到程斌的手上,“弟弟,你该认得这是什么?”

程斌怔住了,他紧握着玉坠子,泪水伴着血水顺颊而下,滴在我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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