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76诡异沼泽

作者 : 活得长还是宽

第76节诡异沼泽

漆少川是一位只有在危急中,脉搏才会异常的人。可在审讯被俘的周子华时,他的脉搏却越跳越快,差点掏出枪来——恼火的审讯仍在进行:安雪寒做着纪录。习幕洲从合拢的指尖上望着前方。俘虏周子华被河水呛得半死,还在喋喋不休:“……当兵的不就靠卖命填补肚子?新四军军纪太严,连点油水星子都见不着!”周子华脸色发白,噙泪的眼珠上,似乎映出薰烟袅绕的烤鸡,汁水淋漓的烧鹅,以及诸如此类的美食。肥胖的脑门亮得像鹅油。“国家满目疮痍,就该收你这种人肥胖税;有太多你这样的大嘴,在咂巴民众的油脂。就该割去你的消化道,让你下半辈子,用肠水肿去填补肚子。”习幕洲痉挛性晃动着头;脸上的轻蔑和怨怼,像脸上稀疏的胡子,纠缠不清了。

桑然突然推门进来。漆少川焦急地道:“少媛还是没找到吗?”他很久以后都还记得,桑然进门时那张死人般的脸。桑然茫然四顾:“我加派了搜索队,扩大了搜索范围。我的马掌挂了,蹄子裂口了,我换姬姬再去,姬姬跑得快。”“姬姬病倒了。可能……可能是我喂马时……没留意麦秸发了霉。”雪寒低头避开桑然的目光。“麦秸霉了你还喂马?亏你还是驯马女郎出身!少媛就是因为姬姬病了,马失前蹄,才被叛军抓去的!你可把她害苦了!”桑然忍不住大声嚷道。雪寒喂马时魂不守舍,一心想着桑然就要结婚的事。可这些解释她又说不出口。桑然和雪寒之间的芥蒂,让习幕洲心生一计。“明天派人将俘虏押解到旅部去。”漆少川站起来道,他懒得再审问下去了。政委的下牙床,肿得像熟透的桃子——那是叛军响枪时撞在门框上造成的:“我明天正好要到旅部去,我亲自押送他去。”“也行。派一名战士跟着去。”习幕洲急忙道:“不必了。将他在马背上捆紧就行了。”他熟练地转动左轮,查看了一下弹仓:“他要是敢逃跑,立马就打死他。”少川看了看拦着铁丝的窗户,拦住又要出门的桑然:“天都快黑了,你也奔波了一天啦,就是头狼也要喘口气嘛,光急是没用的。”桑然突然勃然大怒:“这狗日的*玉,他的军队都是些什么烂人?”“他们原本是周家的‘护院队’,下乡收税的‘短裤队’,烧人房屋的‘逼债队’。谢威同志到了周旅后,拿着一本《共产主义ABC》,就想改造这支部队,无异于缘木求鱼。这下可好,刚给他们补充了弹药,他们就叛变了。”

“岔路它呀,四下里奔忙,可怜见哟,迷路的姑娘……”习幕洲哼唱着民间小调,将枪口伸进皮带下面,刮擦腰间瘙痒的疖子。“为什么不走大道?这他妈哪里还有路?”周子华以为路到头了,其实它很快就会像鼠穴一样,从沼泽的边缘露出头来。“没路就对啦!下马!”周子华虽然被反绑,依然熟练地跳下马来。他的脸开始发白,嘴唇哆嗦起来:“到地方啦?”“到啦!”习幕洲替他松绑,渗入雨水的绳结太紧,政委竟用牙去咬。“准备挖土吧。”政委从马衣下面扔出一把铁锹。周子华叹了口气:“没想到,还得亲手挖自己的墓坑!”“把大衣月兑下来。”远处的沼泽和眼前的处决,都会发出难闻的气味。“您昨天的硬气劲哪去呢?”“昨天?我以为你们不杀俘虏。”“谁说要杀你了?过来!瞧见那一眼沼泽吗?正对河滩的。”不远处的河滩,宛如一道镶边,横过沼泽的边缘;暗铜的色调,既象是沙土的本色,又象是铺满了落叶。“您用大衣运土,咱们争取在天黑前,把那沼泽,黑暗之神的*给填上。”“共产党员同志,您要杀就杀,干嘛戏弄我?”“谁他妈戏弄你?干完活就放你走。”周子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政委同志,您当我是树条做的,由着您编派吗?”“周子华,先吃点啥吧。马背囊里有吃的,够咱俩在这玩儿一天的。”周子华接过带着汗马体温的马铃薯:“您把我弄糊涂了,您好像是故意绕了一圈,才奔这儿来的,就为了往沼泽里填石头?这也太蹊跷了。”习幕洲道:“填得巧妙,不露痕迹;兴许能挽救我妻子。在她眼里我是一头狼,不是我活吞了她,就是她活剥了我。我倒宁愿被活剥,那样,她至少可得一张温暖的狼皮——这年头太他妈冷了。”“干完活您真的放我走?”“当然。”周子华虽说满月复狐疑,但也只得强打起精神。习幕洲站在软绵绵的松针上,挥动利斧,对着树丛大砍特砍。一只翡翠鸟,将胖嘟嘟的肉蚜虫,钉在一根树刺上;转着浅色的小眼睛,望着两个忙碌的人。酱油色的沼泽,大口吞匿着抛落的树枝,石头和砂土;有如沸腾的岩浆,漾起急雨般的圆纹,和无数蚕豆大小的泡泡。……

咔嚓,一道蛇形的闪电,照亮了血淋淋的利斧;习幕洲再次挥斧,朝周子华脖子砍去。滚进沼泽的头颅,怒目攒眉,和他对视;目光像一件重物,死压在他的额头,然后移到带泥点的肩膀,移到沾着松针的马靴上。他赶紧抬起马靴,踢落些断枝砂石下去。泥土在他脚下塌陷。他发疯一般,抽打周子华的坐骑;嗖嗖的马鞭,落在湿滑如缎的马皮上,落在马驮的尸体上,咬出条条斑纹。马儿困惑地哀鸣,失蹄滑进沼泽里。沼泽打着嗝,像反酸似地翻起黑浆,吞没了最后露出的那只眼睛。雷声滚滚,大雨滂沱。习幕洲狂悖地枪击天庭:“有种就来呀,霹死我啊!我不怕进地狱,我早就在地狱中啦!”他将运土的大衣,包上石头,沉入沼泽。见一切不留痕迹之后,他拄着一根木棍,攥着一截坐骑的缰绳,小心探查着,走进沼泽。经过填埋的沼泽,现在只没到他胸口。他又向四周挪了几步,发现效果不错,眼中闪出铁锈色的微光,有如发亮的泥炭。驯顺的坐骑,将主人拉上了岸。沼泽上抖动的波纹,久久难安。

狂风刮上了天。从高埂上望出去,河流和树梢啸响成一片,都在风中翻滚。根本听不见马蹄声,勉强听见习幕洲的喊声,也很是沙哑:“……她不仅整夜不睡,还拼命咒骂少媛。她真的是疯了!”“您记错地方了吧?你啥时候……来这打的斑鸠?”桑然的马尾修长,轻拂着政委的马头。“当然不会记错,那块沼泽正好对着浅滩。我射中的斑鸠,就落在那里。”习幕洲用鞭稍指了指:“我当时是趟过去的。我就觉得奇怪:这块沼泽并不太深嘛,至少雪寒陷进去的地方,并不太深,她应该可以站住脚。所以,我才怀疑……”桑然道:“别说了!她要是疯了,我会比她更疯。”

桑然跳下马,凝视着雪寒陷进去的地方;他月兑掉大衣(衣领裹满硝烟成了酱色),朝沼泽深处走去。“当心!”习幕洲道。“有啥好当心的,你不是说不深吗?淹死我那是活该,谁叫我信了你的鬼话,去怀疑雪寒来着?”桑然两肘平举,肌肉紧绷,神情越来越困惑——那一小块沼泽,始终只淹没到他胸部。习幕洲伸出长着肉刺的手指:“要上来吗?”桑然愣愣地哆嗦了一下:“好冷啊!”他抬头望着习幕洲:“你说啥?”又低头吃惊地望着沼泽:“咋会陷不下去?!”他渴望陷下去,渴望沼泽裂开;渴望胸膛裂开:让苦恼滚滚流出来。他躬低身子,让泥水没到阴沉的双颊。习幕洲道:“瞧,您要装作就要没顶了,是很容易的。她刚开始呼救时,也许是真的慌了,可她应该很快就明白:其实没事!”“别说了!”“她恨少媛,不愿您冒生命危险去救她。要知道:女人的爱情中有一种潮汐,涨潮时它会通往——天知道何处?”“让我烂在这算啦。”桑然道,一种迟疑的微笑,象掠过沼泽的闪电,掠过他眼中的黑暗。那是一处比沼泽底部更深的黑暗,随同泪水浮上他的眼眶,以至于连眼泪,也象是黑色的了。……

黑亮的雨云,像是天上的沼泽,只是没那么肮脏。狂悖的风盘旋着,从沼泽里卷起许多墨汁,有如麦粒大小;打在树干上像是弹孔,打在树叶上,反成了浅斑。马儿嗅到了雨和湿土的气息,在胯下颠簸得更厉害了。桑然的头随着颠簸,机械地起伏着,像是睡着了。政委模着马颔下一颗*的肉瘤,笑纹黄蜡蜡的:“我拉您上岸的时候,您说了声:‘我没劲了,政委同志。’这可是您第一次称呼我‘政委’;记住,我不会满足于:只是一个团政委的。”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姬舞尸山最新章节 | 姬舞尸山全文阅读 | 姬舞尸山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