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54崖洞惊魂

作者 : 活得长还是宽

第54节崖洞惊魂

残阳之吻渐渐落下,死亡之吻缓缓上涨。山下那些微润的坡垄植被,鸟眼似的坟茔,闷烧的荒火,都让他伤感。“杨桑然,你还活着吗?……就剩咱们俩了吗?”雪寒将叠放的弹链,小心抻直,插进弹鼓里。只剩半条弹链了。帆布弹带也空了。机枪膛线闪着潮气,被磨损得发乌,要下雨了。桑然摇了摇鼓形弹匣,脚底在弹壳上滑了一下。他抓起一把弹壳,向山下抛去,任其像瀑布一样,顺着岩石蹦跳。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生玉米吃起来。生玉米没磨过,嚼着费劲,他倒情愿将它们变成一粒粒子弹。

雨点打在岩石上,淅淅沥沥的,几乎溅不起水花——岩石上的碎末太厚了。桑然的右手缓缓沉向枪套:解开套扣,拔出手枪,推弹上膛,将枪口抵住心脏……雪寒惊叫着猛扑上来:“不!……你先打死我吧!先打死我!”雪寒鼻尖冰凉,贴着他的脸;咬肿的嘴唇沾满泪水:“咱俩一起死。”她的双眸像一串水珠,被树荫轻轻托起,明亮得能点燃炸药。桑然的巩膜很灰,没那么明亮:“你早晨上山时,跳下马歪脖一笑,笑得那么……突然。”生命突然成了一种暧昧的挣扎,不克自制:“当时,一根树枝,在我脚下咔嚓一响……”雪寒扬起绯红的面颊,嘴角因乱涂花汁起了疹子:“你想说啥?”桑然的嘴角也破了,那是被手榴弹弦缧破的:“我想说……刚才,我脚下的弹壳哗啦一响:你那一笑的模样,又浮现眼前;我觉得心口上,喘不过气来。”桑然眼里突然满是泪水。两人就势拥吻起来。桑然搂住温软的娇躯,硝烟熏黑的脸微泛醉颜,宛如天边,黑云后的霞光。雪寒不忍用轻抚去惊动他,害怕一动,这道霞光又凝成了冷辉——他俩时间不多了。

一颗子弹打进腐殖土里,在肖所南脚下,崩起板结的泥块。“肖所南!你还活着!”肖所南脖上挂了一枚子弹,那是他留给自己的——“刚才从后山飞出一窝蝙蝠,崖壁上可能有洞哩。我想下去看看,可我这腿,一下雨就疼。”肖所南用弹夹敲打风湿腿。“我下去看看。”桑然心里涌起一丝希望。三人用缰绳和绑腿结成绳索,一头系在崖树上,一头绑在桑然腰间。“要是没洞,你们也不用拉我了,我自己割断绳子,就了结啦。”雪寒抚模姬姬,用马语命令它逃走。敌人见拦不住姬姬,以为是惊马,便放它下山了——反正它会和山下的马群呆在一起的。

几束曳光弹,指示着目标,扫过山顶。爆炸声中,天黑前的最后一搏,总攻山开始了。山坡上,起伏的灰色人浪,像被雨丝的缰绳拽紧的马群!悬崖下,传来桑然的惊呼:“下面有洞!找到啦!”“敌人上来啦,雪寒,你快下!”肖所南扑向山顶。最后一道狙击线上,还有半条机枪弹链;他一口气打光,砸烂机枪,转身就跑。弹道穿过枝叶,像一根根擦亮的细针,嗖嗖飞过山顶。他中弹跌倒,又挣扎爬起,拼尽气力,解开树上的绳索,抛下山崖。……

现在他饿了。他肖所南饿坏啦!他背靠大树,兜底翻出裤袋,只找到几粒果麦籽,沁透了血,搁嘴里咸孜孜的……若隐若现的微笑,震慑着围拢来的人。杨经曲捻着胡子梢,伤心地望着他:“告诉我杨桑然在哪?我和皇军达成协议:留他一条狗命。”皇军全都默默无语,望着这不屈的大汉。大汉想跳崖,可又担心:敌人会到崖边,向下张望。于是,大个子肖所南,蹬掉树皮鞋,捡起崖边的步枪,用脚拇趾扣住扳机,枪口抵住下巴。脏污的脚趾,轻轻一扣:砰!……山鸣谷应……雨,下得更大了。

敌人还在崖顶上。桑然掏出最后一颗子弹。这颗子弹,他特意切开了弹头:“知道为什么吗?”桑然将子弹推上膛:“有一次,我想捡起你在马后失落的衣物,却发现那只是一片树影。马鞍上有泥手印,是你手上粘的泥。手印看不太清晰。但我还是辨认了很久,疯了那么久。我在留有你手印的地方,切开了这颗弹头,冲自己说:若再看见你吻他,我就用这颗子弹朝心脏打,切开的弹头会爆炸,即使打偏也玩完。”雪寒紧紧搂住他,哀婉地望向崖上的白花,语带双关:“平常人是摘不到这一朵——‘黑崖上的白花’的,你现在的位置——却很容易!”桑然笑容凝重:“很容易?可我不是*大盗!”“可要是……花儿是被无情的风,吹落到你怀里的呢?”两人疯狂地拥吻相爱……

雪寒突然眼瞪洞口:习幕洲举着手枪现身,面孔狰狞。雪寒不及扣好衣扣,大惊失色道:“你!?你是从天而降吗?”习慕洲盘弄着手枪:“是姬姬把我引到这洞口下方的,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和少媛……”他回头朝崖下看看:“我居然能顺藤攀岩,爬上这绝壁来!”“你真是疯狂!”习慕洲甩甩头上的雨:“石缝又湿又滑,我几次差点摔下去,好算是九死一生。不过,能看到眼前这一幕西洋景,也算是不枉此行。”他怪笑起来,倚靠在崖壁上,木然望着外面的雨,枪口依然对着桑然:“想到你们这对野鸳鸯就要死了,我心里倒有点哀伤。”“你别干傻事!把枪放下!”习慕洲伸出手去接雨:“这雨声真是天籁之音。西方人说‘雨是上帝存在的唯一证明’。他们想用雨创建一种宗教,却在一滴一滴地建筑死亡。死亡是雨中的废墟。你俩就快成为废墟了。”杨桑然道:“别动!有蛇!”习慕洲也发现了蛇,盘缩在岩壁上,闪电般扑向他,习幕洲吓得枪也掉了,捂住被蛇咬过的脖子。雪寒扭过脸去。杨桑然捡起枪,瞄准蛇头射击。蛇瘫软不动了。

雪寒将政委伤口的蛇毒吮出。习幕洲抱头痛哭。杨桑然不理他,只管用匕首剖去蛇内脏,切除生殖腺,将蛇身在水洼里洗净,剥皮切丝:“生蛇肉瓷实滋养,但不易嚼烂,要多嚼一会。来吃点吧?”雪寒大叫:“不要!快拿开!”桑然微笑道:“这是生鱼丝,日本料理。”雪寒敏感地道:“你知道我有日本血统?!”习幕洲眼睛一眨,他想起少媛告诉过他:澳津曾杜撰“那姬小姐”有日本血统。山下的丛林含烟带雾,微泛蓝色。雾气浓的地方是河,只是看不见。肖所南扔下的绳索,缠挂在洞外的枝杈上。桑来将绳索在树橛上系牢。三人顺着绳索,及伏如地衣的藤蔓,下到了悬崖底部。桑然首先跳落到地上,伸开双臂冲雪寒喊:“跳吧,我接住你。”雪寒跳到桑然怀里。习慕洲跳下时跌倒在地,像狗一样蜷缩着不起来。一绺绺雾凇,卷毛般挂满枝头,看上去象是正在月兑毛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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