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请入瓮 章百七十八 屈尊降贵:当我座前童子【万字一更】

作者 : 漓云

(一)

转眼之间,招魂镜镜框上的幽青绿石光泽绽放到了极致之后开始慢慢碎裂。整个镜身都在剧烈颤抖。

然而,就在我欲一举击碎它之时,突然镜中光芒大振,随后竟出现了影像。那是一抹有着模模糊糊人形的黑色烟雾。

烟雾惊慌失措地与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道:“招魂镜,非得要我来真的,你才肯认真起来么?阑休呢,他在哪儿?媲”

“你说的哪里话,你们让我重见天日我感激都还来不及。不过我不出来可怪不得我,就是你的那阑休缠住我不准我出来的!”

我死死抓住招魂镜,道:“快、快让我看一看他……丫”

烟雾闻言半晌不说话,就在我又要捏诀弄它时它才打了一个饱嗝,懒洋洋道:“没剩下多少了,大都钻了我的肚皮了。”

我手脚冰凉:“那还剩多少?”

“只剩三魂了。”

我只听见自己的喉咙咕噜噜冒出一句僵硬不堪的话语来:“让我看一看。”

顿时,镜中光景一闪,烟雾已经不见。唯独留下三道淡薄到极致的青色魂烟!那……就是阑休……就是阑休……

我叫他他不应,我与他说话他也不回答……我不禁大声急道:“你把他怎么了?!他为什么听不见我说话?!”

不等我反应,那三道魂烟倏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先前的黑色烟雾又重新回了来,理直气壮道:“你只说要看一看他,没说要他回答你的话啊。”

“只剩下三魂了……”我喃喃道,“放了他……”

“他已与我订了契约,我想放也放不出去呀”,烟雾道,“除非……”

我问:“除非什么?”

烟雾干干笑了两声,道:“除非你再与我签订更为强大的契约,拿更为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我一点也不意外,勾唇淡淡笑:“是拿我的七魂六魄么。”

烟雾在招魂镜中上下乱窜,欢喜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怎么样,现在要和我签订契约吗,我马上就能放他出来!”

我想了想,道:“若要是我现在立马就砸碎你,阑休的三魂会不会就自动出来了呢。”

烟雾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严肃道:“这件事你就是砸碎我他也出不来,除非拿你的魂魄交换。让魂飞魄散的人死而复生,本就是违背天地之间的平衡是要遭报应的,你不在我这里早报应也会在别的地方遭报应。非此不可。”

看着招魂镜,看着里面的烟雾,我一字一句道:“将阑休的三魂给我保存好,否则有什么差池我便立马捏碎你。待有些事处理好了之后,我便与你作交换,拿我的七魂六魄换回阑休的三魂。”

烟雾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道:“成交成交,不过你可得快点,不然我保不准不会吞掉一两只噢,到时你找一个容器,能容纳这三魂的。”

在烟雾消失在招魂镜里之前,我叫住了它,又道:“顺便再问你一件事,除了执念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召回散去的魂魄。”

“你莫不是还想救你的父亲?死了就死了,干啥还要想办法救,你以为你无所不能啊?”烟雾唏嘘道,“莫说是你,我一直跟着你眼睁睁看着都觉得倦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我睨着它好笑道:“若是悟了的话,还会找上你吗?”

烟雾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摆摆手道:“念在你这么爽快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透露一丢丢。反正没有执念我是救不回来你想救的人,但兴许有一个人可以救。我若是邪,那他就是绝对的正了。”

我问:“是何人。”

烟雾在散去之前幽幽道:“西极佛祖。”

(二)

殿内点燃了沉香,不一会儿袅袅的香气便蔓延了整个大殿。我躺在柔软的榻椅之上,撑着头昏昏欲睡。

每日,都只剩下百无聊赖的等待。每一次的等待都似乎漫无边际。

阑休的欢骨香一直都是好东西,伴随着我度过了最为难熬的时候。这样的香,这样的安宁,会让让上瘾而不可自拔。其实这没什么不好,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体味多少日这样的安宁。

门边忽而一声轻悠的响动,我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想却是大白缓缓地走了进来。眯着虎眼,一身洁白无瑕的毛发,额间有青釉色的好看的纹路。

该是有几日不见大白了,还以为它随弦衣一道走了。遂我没有去多担心它。因为不管它随弦衣走到哪里去,想必弦衣皆会好吃好喝地待它。

大白走到我的榻椅边,卧了下来。伸爪子抹了抹脸,而后将硕大的虎头搁在爪子上,睡起了瞌睡。

我不禁觉得好笑,手指弹了弹大白的额,道:“不和弦衣走还跑回来做什么。莫不是他对你不好欺负你了?”

大白闷着不吭声,只惬意地阖上双眼,看似很快就要进入梦乡了。见此,我不由得晃了晃大白,道:“就算回来也莫要在这里睡,我让青夜给你单独找一间舒适的房睡,你快醒来。”

殿中的欢骨香对我尚且有些效用,更别说是对大白一只虎。这样下去,恐对它不好。可它睡死了过去,我用力晃了它几次皆没能如愿让它苏醒,无奈只好移步去桌几那里掐熄了香炉里的欢骨香。

刚往回走了两步,冷不防身后的门口那里传来一道淡淡沙哑却又冷冷清清的话语:“对一只老虎你都如此不忍,为何对你自己你却怎么狠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侧头看去,愣了愣。一抹高挑而艳丽的身影逆着光,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后脑贴着门框,白皙得有些晶透的下巴微微上仰着,面色沉寂,神色如死水一般惊不起波澜,却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我看着他,蓦地觉得有些恍然。已经记不清多少日不见他了,可是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我苦涩地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弦衣动了动干净清透的眼眸,侧着眼珠睨我道:“回来看一看你将自己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我张开双臂,将自己来回打量了一遍,笑道:“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弦衣正了正身体,安静地看了我半晌,嘴角溢出一声轻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道:“若是我一早就知道,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为了他你当真什么都舍得;你要的不是颠覆九重天,你要的只是为了惩罚你自己消磨你自己,我必不会尽心尽力地帮你。”

“弦衣”,我咧嘴,“你知不知道我造了许多孽。父尊,阑休,其实皆是因我而死的。这辈子,饶是我拿一切去赎罪,都是赎不回来的。”

弦衣走到我面前,稳稳站立,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我,道:“我不管你造了多少孽,我不管哪个因你而死哪个还活着,你拿你的一切去赎罪我就是舍不得。我宁愿看见你做一个负尽天下人的负心人,都不愿看见你这般。流锦,我该是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当一个无情的人,残忍地对待别人的无情的人。永远都不要让我看见你残忍地对待你自己。”

我问:“所以,你要选择走么。”

弦衣缓缓抬手,撩起我的长发,继而凉凉的手指轻抚着我的眉目,摩挲着我的面颊,语气中带着浸透的悲凉,与我低语道:“我再也不回来了,你就是要去死我也不会回来了。”

(三)

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扬起的发梢扫在我的面皮上,扫得我眼角发痒。想也不想,身体便快了思想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弦衣猛地怔了怔。

我道:“说好的,我许你半生不离不弃。”

弦衣惊诧地转过身,下一瞬我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弦衣的头,侧头含(蟹)住他薄凉的唇。感受着他的颤栗,我亦颤抖着拿舌头描摹着他唇的轮廓,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牙齿,伸入到他的口中去,模索过他的每一个角落,缱绻着与他的舌相纠缠。

头一次,弦衣只愣愣地站着,没有变主动,任由我仔细地亲吻着,感受他芬芳的香气,以及早已经紊乱不堪的气息。

良久,我放开了他,吻了吻他的唇角,心满意足道:“我还欠你,这样一个吻。”

弦衣哀凉地伸手抚向自己的唇,我走回了榻椅那边,蹲下捏住大白的鼻子,愣是将大白憋醒了来。大白很不满地粗哼了两下,我便又对大白道:“这回,跟弦衣可要跟紧了,他会对你很好。倘若他再敢弹你额头的时候,你就咬他。”

我捏了捏鼻梁,与弦衣擦肩而过,淡淡道:“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足以是我的半生了。”

这样也好。我也会舍不得,呆在我身边的人为我受尽苦楚。

然偏生此时,突然手臂一紧。不等我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倏而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眼前放大的是弦衣的脸。他竟凑了过来身体死死地将我抵在了门上,一口用力地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不禁吃痛地哼了一声,使得他有机可趁,软舌探入我口中,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一切……瞠着眼,我似乎能看得见他眼里那铺天盖地的痛。

似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咬破了我的嘴唇与舌头,口中蔓延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却都敌不过弦衣那炽烈非凡的吻所带给我的悸恸。

伸出手臂,宽大的袖摆滑至手肘那里,我便圈住了弦衣的脖子,任他发泄任他侵占。

忽然此时,脚边一片柔软。大白低低戒备地吼了一声。

弦衣放开了我,我抬起眼帘来,却见门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黑衣广袖,绷紧了身体背挺得老直,蹙紧了眉头。

这不是九重天的火神又是谁。十分难得,他竟破天荒地来了珞梧宫。

嘴角有液体流出,手指淡淡往嘴角扫过,却是一指的血色,我不禁将手指放进口中轻轻吮(蟹)吸着,看了一眼火神,关切道:“火神的伤都好全了吗,可以在九重天四处走动了?今日难得来珞梧宫,是不是想探望画潋仙子的?”

见火神不答话,我随便叫了一只小魔,吩咐道:“去将火神之妻带过来,与火神叙叙旧。人家夫妻许久未见,该是想念得慌了。”

小魔领命下去了之后,火神才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笑得明媚,“莫非火神还是来与我叙旧的不成?”

火神开门见山道:“我九重天是败在了你的手上,为何你要让莫铸去坐天帝之位。比起莫铸,倒不如是你。蛮荒出来的魔族,搅得九重天天翻地覆,天地一片混乱秩序全无。如此一来,东西南北四极仙尊必不会袖手旁观。今日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我轻轻佻佻道:“是想求我收拾了蛮荒魔族还有莫铸?”

火神点头,说是。

(四)

不一会儿,画潋便被带了过来。双目无神,一言不发。她听见了大白的喘息声,身体瑟缩了一下,以至于进来的时候连路都不开,径直被门槛绊了一跤,是被摔进来的。

我走到榻椅上侧躺着,大白亦跟了过来;弦衣也不走,兀自寻了一张座椅安静地坐下。我边拨弄着大白头上的白毛边道:“火神,你的画潋来了。”

然火神似乎不为所动,连看都不看画潋一眼。反倒是趴在地上的画潋,听闻了“火神”二字后,急切地抬起身子来四处张望,即便目光从火神身上扫过却还一副见不到他的模样。

我看了画潋两眼,不由得再起身走到画潋面前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道:“瞎了?哪个将你弄瞎的?”

画潋当即就红了眼眶,颤抖着往后缩。

我便随意道:“既然是来求我,那你拿什么求我。总不至于空着手来求我,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火神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对着画潋道:“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杀死她,你愿意么?”

火神没有答应好,也没有答应不好。画潋似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哆嗦着双唇抬起头,胡乱对着一个方向比着口形道:“流锦你好狠的心,就算、就算当初是我先不对,可这一切已经够了!怎么样我都偿还清楚了!”

“你也晓得当初是你先不对么”,我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她认真道,“可偿还这回事并不是你说够了它就够了的,总是要我说够了它才够了。况且,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地报复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只是为了报复我,你更多的是为了报复火夕对不对?你有多爱惨了他就有多恨惨了他!”

我闻言看向火神,看见他看我的那惊诧又带些淡淡疼痛的眼神,不由得一笑,道:“哪来的那么多恨,要恨也该是他恨我才是。你看我都将你弄坏成什么样了,他定是恨死我了。”

起身,我侧身与火神又道:“既然你不肯杀她,那火神便屈尊降贵,当本尊座前的童子如何?”

火神,永远都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画潋就是再死气沉沉都显得比他鲜活许多。她闻言就先替火夕挣扎反抗了起来,被小魔制住拖到了一边。

火神低眉,毫不犹豫道:“好。”

我拂袖转身,道:“那你先去替本尊将外面的园子清扫得一尘不染。”

最终,火神出了大殿,园子里有他英挺的身影,手里拿着扫帚,清扫园子。画潋呜咽着,被带了下去重新关着。

“你看见了,并不是你为我努力争取来的一切我都甘愿拱手让人。让莫铸逍遥快活并不是长远的,且又能让火神这般卑躬屈膝,算起来还是我赚了。”我将一躺下,弦衣就站了起来,似有似无地勾着嘴角,风情万种地走出了去。

他道:“我不走了,走了就看不到这样精彩的戏码了。你的半生不离不弃,我应当享受到最后。”

(五)

从此,火神当真成了我座下的童子。从未想过,真的有这么一天。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清早的天便雾蒙蒙的,我起了一个大早,大白亦起了一个大早。大白原是习惯睡懒觉的,只是不知为何,近日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尽管我在寝殿内燃着欢骨香,怎么驱赶它都不走,却能在我醒来不到片刻便也能清醒过来。

与大白一起站在寝殿外的回廊上,见大白惺忪地打了一个呵欠,不吼不叫,不禁模模它的大头,淡淡笑道:“你这般看我得紧,究竟是受了弦衣的指使还是你舍不得我了?”

大白不说话,却忽然有一道懒懒的娇媚的声音插了进来,道:“大白要是不跟着你,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该怎么好。”

大白闻言眯着眼,端庄得很,点了点虎头。

我循声看去,见是弦衣不晓得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正伸着懒腰。花里胡哨的衣袍,腰带稍稍松散没有系好,显得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懒散;铺散开来的长发些微凌乱,似刚睡醒一般。

我挑眉道:“你觉得和大白在一起,我会比大白还冲动?”

弦衣毫不客气道:“但是你傻,大白都比你聪明。”

话语间,园子里拂风走进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宽大的袖摆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而向后扬去。

不知是一直恍然不觉,还是不再仔细看他,这样的场景未免太过熟悉。

隐约记得,数不清多少次,他就是这般端着茶水或是亲自煲的糖水、肉汤,迎面向我走来。

我不觉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慌忙模了模自己的心窝子,有些担心是不是心窝子里的那颗心解封了。在没有感受到心跳之后,方才镇定下来。

弦衣在我耳边安然道:“流锦要小心噢,莫要因为贪恋地多看了火神一眼,便让自己从上九重天以来强装的冷酷与绝情都被一举击溃了。要像攻破九重天当日那般,蒙住眼睛不去看,才能做到坚不可摧。”

我抬脚走下回廊,一步一步向火神那个方向走去,然后与他擦肩而过。他忽而停了下来,不带任何情绪地轻轻问:“尊上要出门吗?”

我顿了顿,看着他端着茶壶素白的手,道:“煮了茶,放着罢。”

说着弦衣与大白便跟了上来。弦衣自然而然地拉起了我的手往外走,娇柔着嗓音道:“走,我们出去玩。”

然将走了几步,另一只手腕倏地被捉住了,温温的触感自手腕传来,我不由得挣了挣却被捉得更紧。我安沉地问:“这般抓着本尊不放手,是想做什么?”

不等他答话,弦衣忽然沉着面皮闪身挡在我面前,不由分说就冲火神出了手。两只手在我眼前你来我往,出招迅速令人眼花缭乱,而手的主人却淡定如初,直到最后一道火光爆开两人才松了手。而火神亦被迫放开了我。

弦衣继续云淡风轻地牵着我,边走边道:“九重天的童子何时这般胆大了。”

我随口道:“可能他还没有习惯如何当一个童子罢。”

突然此时,身后的火神出声道:“不要和他走,流锦。”

(六)

我闻言住了脚步,淡淡勾了勾嘴角,道:“为什么不跟他走,难道还要跟你走吗?”

“过去”,火神似一点一滴地追忆道,“我们一起去过妖界,他是妖王,险些伤害了你……”

我愣了愣,极力扬唇笑,道:“我不记得有这回事,我只记得在蛮荒时是弦衣帮了我,攻打九重天时他亦功不可没。至于你说的那些,莫不是在做梦罢。”

离开园子时,只听见身后火神似真是幻地痛苦呢喃了一句:“原来是梦么……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我快要分不清了……”

弦衣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我边走边若无其事道:“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我也有过。习惯了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走出南天门,整个九重天被笼罩在一片污浊之气之内,沉闷得令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镇守南天门的一干蛮荒魔众看见了我与弦衣,毫无恭敬可言,径直拦住了我们欲进行盘问。想来若非莫铸下了什么命令,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

小魔昂着头颅,趾高气昂地问:“两位大人想出南天门是往何处去?”

我与弦衣什么都没说,就见一硕大白影窜了出来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狂意的两声嚎叫。弦衣适时地捂住了我的眼,耳边不断回响着惊慌恐惧的惨叫。

弦衣在我耳边笑着说:“近来大白越发地调皮了。”

我不由得好笑道:“不是你先让它躲仔细然后再突袭的吗?这样的把戏也就只有像大白那样虎头虎脑的才喜欢玩,约模在蛮荒时你们一人一虎配合得相当融洽。”

回应我的是弦衣一如既往娇媚入骨而又风情万种的轻笑声,混杂在魔众的惨叫声中,倒显得分外动听。他道:“虎头虎脑的大白,要向眼前这样威猛才算可爱。”

“等它咬你两口估计你就不会觉得它可爱了”,我拨了拨他捂着我双眼的手,道,“还不快让我看看可爱的大白。”

弦衣啧啧了两声,道:“缺胳膊断腿的有什么好看,我看了都有些上胃。”

缺胳膊断腿的,我不是没有看见过。然我也没再多说,任由弦衣捂着直到惨叫声消失殆尽只剩下大白打嗝的声音和心满意足的哼声。

当弦衣撤开了手,南天门哪里还有半个魔众的人影,地上一滩又一滩肮脏的血污,却连一点骨头渣滓都没留下。大白正眯着一对虎眼,神情端庄,只偶尔拿它那舌头做一做剔牙的动作。

它该是吃得撑了。

我笑眯眯地对大白招了招手,大白立马很欢月兑地奔了过来,可惜被我曲着手指往它额上一弹,听着它粗哼声,我道:“以往在蛮荒时生活条件不好,你什么都吃显得你很朴素;但现在我们有条件了,你要时不时挑一挑嘴才好。”

弦衣一脸懒洋洋的笑意道:“你那是什么逻辑,朴素这样好的品质不是应该发扬光大吗,况且一只老虎还挑什么……”

(七)

然这话只说了一半,他面皮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了,换上一脸凝重。我亦僵直了背脊骨。下一刻,他突然扑过来摁倒了大白,与大白一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大白不明所以,以为弦衣又在与它玩笑,当即就要爬起来对弦衣进行反扑,被弦衣低低严肃地斥了一句“大白,不许闹!”

大白回头一看,恰巧看见从天而降的一团红色火焰恰好落在方才大白所在的地方。顿时大白就乖顺了下来,弦衣说什么就是什么。

继而,整个九重天上方的云层都被镀上妖冶而夺目的红光。那红光愣是将笼罩九重天的污浊之气冲破了一个口。污浊之气便顺着那个口向四周散开。很快,上方云层似承受不住红光的重量,红光一缕两缕地漏了下来,若落之处一派灼热的气流……大白连连难受地长啸。

九重天的上空……是中天天极,天帝闭关的地方。

弦衣凝眉问道:“这莫不就是天帝羽化之初始?!”

不由分说,我抬手捏决迅速招来一朵祥云,道:“还不快上来!”顿时弦衣和大白奋力向我跑过来,那红色的火焰偏生就是对大白穷追不舍。

大白身上的戾气重得很。天火一下自然就全往它身上招呼。

弦衣与大白将一跑到祥云上,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猛烈的火光朝背后直奔大白,我连忙祭出白桢剑,剑身变得巨大,稳稳插在大白的身后欲替它挡下那道烈火。

大白从我身边跑过,我闪身与白桢一起,死死挡住天火的去路。顿时一股灼烫非凡的热流迎面扑来,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那天火的力量委实太强大,我直感觉身体在迅速干枯,嘴角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止也止不住……耳朵嗡鸣作响,隐隐约约听见有谁在叫我……

后来我身体直直被逼退,赤脚踩在了软绵绵的东西上,这才找回了丝丝清明,该是正踩在了祥云上。我极力睁了睁眼,面前巨大的银色冰罩正抵挡着如猛兽一般的红色火焰,而后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将灵力注入白桢剑中,使尽全身力气奋力一震,硬是将天火震退,最终与空气里的玄冰晶相融合,四散成了一粒一粒的小火花,下了一场花火雨……

我疲惫地一下跌坐在云头上,身下是大白挪过来的身体,毛毛软软的。我侧眼看着大白,它却也睁大湿漉漉的虎眼正看着我,神情十分惹人怜爱。我不禁抬手模了模它的头,道:“你知不知道,再慢一步,你就折了。”

大白拿舌头舌忝了舌忝我的手心,似在说它知道。

弦衣正专注地飞速催动着祥云,很快我们就离开了九重天,那从天极落下的天火不再针对着大白,而是尽情地洗礼着九重天。唯有四周飞舞乱窜的火焰时不时从边上擦过,皆被弦衣灵巧地躲过。

直到祥云飘离了九重天很远,弦衣才松懈了下来,转身在我面前蹲下,手指抚上我的嘴角,纠紧了眉问:“有没有事?”

我忍着胸中翻腾的热浪,摇头道:“无碍,我们且去人界避一避,你寻一处山涧水源就落脚罢。”

隧弦衣也不再问东问西多耽搁,驾着祥云一路往人界飞去。

(八)

我便躺在大白的身上,边抚着大白柔软的毛发,边仰着头望向上方天空闪烁着的一片火光,叹道:“看来今日离开得正是时候,好巧天帝竟羽化了。若是我们还在珞梧宫,就只能看见大白遭殃了。”

弦衣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们是要下九重天做什么。”

我诧异道:“你自己要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弦衣看了我一眼,道:“我问你是要做什么,我只是跟着你而已。”

我撑着下巴,挑着眉头轻轻弹大白的额头,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你还跟着我作什么。”

弦衣很理智,选择了沉默没再与我说话。

后来没多久,弦衣便寻得了一处山涧水源,驾着祥云在那里落了脚。张眼看去,眼前是一座高耸的涯壁,清澈的泉水从那涯壁上方飞泻直下,在底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不等弦衣与大白反应,当即我飞身窜入那水潭之中,清凉的水顿时将我毫无缝隙地包裹起来,渐渐平息了胸中的那股灼热,使得身体又复苏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大白的嗷叫,我才渐渐浮出水面。双足安稳地踏着水面,水面渐渐凝成寒冰,我一步一步地靠岸。

弦衣安静着神色向我伸出了手,我便将手放进了他的手中,任由他将我半搂半抱地拉了起来。

仰头望向天空,那里烧了满天通红的红霞。十分美丽。

弦衣站在我身边,突然对我说:“我一直在想,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处逆境了,你会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我想了想,侧头看着弦衣,笑道:“莫不是你在嫉妒大白?想不到我的弦衣原来是个善妒的人。”

弦衣愣了愣,一直安静着的面色总算浮现出一丝璀璨的笑意,明媚如初,睨了一眼我旁边眯着眼睛享受惬意的大白,道:“不光是嫉妒,我还要好好地收拾它,它居然让你为它受伤。”

大白闻言就冲弦衣呲了呲嘴。

“若你处逆境”,我吁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迄今为止,我身边也便只有你们了。”

“要是火神要杀我呢”,弦衣若有若无地勾着嘴角,“你会为了我杀他么?”

我垂着眼帘,捏着袖子若无其事道:“约模会的罢。”

弦衣笑叹道:“若要是会,我的魔尊大人就会在攻上九重天的那日杀了火神,而不是连蒙着双眼都下不去手。若要是会,我的魔尊大人就不会舍不得彻底毁掉九重天,而是逼迫天后羽化来保存九重天来保存火神。若要是会,我的魔尊大人就不会答应火神阻止莫铸在九重天上继续胡作非为,而条件仅仅是让火神当一回童子。如此,我的魔尊大人还会为了我,而下得了手去杀了火神吗?”

弦衣咄咄的语气,令我无从反驳。不是我不能反驳,而是我多说一句听在他耳朵里都会有一种掩饰的意味罢。

弦衣替我拢了拢额间的发,道:“流锦,你还是够狠,也不够狠。永远对自己够狠,对别人不够狠。”

火神……我轻轻笑了两声,道:“对谁狠不是一样的狠?我与他皆是,罪孽深重得很。总归是要赎罪了才能死。”

弦衣还想再说什么,我不想与他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又道:“不是问我离开九重天要做什么吗,我下来找一样东西。时间不多了,待天上红霞散尽我们就得赶回去,莫让莫铸跑了,不然往后不好收拾。”

说着我便朝深山树林里走去。弦衣与大白紧紧跟上,他问:“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一个漂亮的容器。”我道。哪里阴暗潮湿我便向哪里走,其间不断有虫蚁蝎影自脚边穿梭而过,胆子大的还在我脚上咬几口。

我并没有施法催赶它们,生怕将不该吓跑的东西都一并吓跑了。

弦衣倏而拉住了我,我询问地看着他,却见他蹙着眉头看着我光着的双脚,咬痕错落,青紫交加。

PS:嗷嗷嗷嗷嗷没存稿没存稿了!!求天老爷赐胖云存稿啊!!!最近太累了,码字眼皮都在打架……要是哪一天胖云没能更新到六千,同学们一定要原谅胖云!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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