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魂笔记 第五十七章 :侗人的接煞仪式

作者 : 亚赫头人

而从那之后,这里的侗乡就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怪事,就这样在侗女死后快过了一月多,人们总是能在风雨桥上听到水底传来隐隐的哭泣声,那声音在每个月的亥日最为明显了,当初人们都以为是女圭女圭鱼!

女圭女圭鱼学名大鲵或者蝾螈,是两栖动物中体形最大的一种,全长可达一米及以上,体重最重的可超百斤,而外形有点类似蜥蜴,只是相比之下更肥壮扁平,女圭女圭鱼小时候用的是鳃呼吸,长大后用肺呼吸,发出的叫声犹如小儿哭夜,所以被称作为女圭女圭鱼,这在山秀水明的侗乡也是最为常见的。

但是奇怪的是,但凡听到过女圭女圭鱼哭闹的人家的女人就像是被鬼附体一般,学着之前侗女的神情跟语调哭泣打闹,然后趁人不备,也纵身跳进这风雨桥下的河流当中,人们像是被感染了瘟疫一般,接二连三的死去,死状也极为可怖,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事物一般,双目圆瞪还布满了血丝,像是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间,侗人都说是之前的那侗女回来索命了。

当然也因为这样,这画棺人也倒成了这里的常客,这里的侗人是讲究停尸葬的,汉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在这里却不然,虽然像汉人一般也盛装大殓,但是殓在了棺材里之后就将棺木停放在荒郊野外,任由雨淋日晒的,随着岁月流逝而慢慢腐朽殆尽!

听到这里,渔鼓佬心下发冷,朝栏杆向外望去,只见风雨桥的下方就是一条大河,在大河的上边有一座鹰嘴似得悬崖,当地人称之为鹰嘴岩,隐隐约约见到在奔腾的河水中有红光闪现,但是被歌声跟芦笙的声音盖过了,时间就这样在歌声中悄悄流逝,夜已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他奇怪的是侗民们今夜竟然全无睡意。

画棺人说接萨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是不能错过,也是不能马虎的,否则是对萨的不敬。听了画棺人一席话,渔鼓佬强打精神,与侗民一起等待着那庄严神圣的时刻,心想这些侗人就是想通过接萨来镇住那女鬼作祟,届时可能会让自己打渔鼓来助兴。

到了亥时,鞭炮响了起来,人们一个个走出鼓楼,走出火塘,来到侗乡活动中心—戏台前集合。主事者称“鬼师”,是祭萨活动的核心人物。“鬼师”点燃四盏牛油灯,开始指挥侗民出发,德高望众的阿公是萨的仪仗队,在四盏小油灯的引领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随后是四个中年汉子抬的棚堂,也就是一顶非常漂亮的轿子。阿婆阿嫂们跟在后面,最后是汉子们挑的三牲和供品及老祖母的日常生活用品,就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接萨队伍来到村外一个山冲的悬崖下。

几名侗家汉子点燃一堆篝火,“鬼师”就在篝火前摆上三牲,点上香烛,洒上酒水,开始作法念咒,把祭祀者的感激、赞颂和祈愿告知老祖母,请求老祖母回村,把赐福、关爱、荫庇传达众人,以法力镇住各方妖邪。随后,主事的“鬼师”在棚堂内燃上三炷香,取一把泥土放入棚中,接萨的队伍便开始回村。

接萨的队伍回到寨子中央萨坛前的卵石坪,寨中各家各户火种已全部熄灭,黑灯瞎火的,说是须等安萨之后才能生火。

安萨在萨坛进行,萨坛的建筑很独特,恐怕只有侗族才有。是以鹅卵石砌起一个高约一米、直径三米的圆台基,台中安放一口新的大铁锅,锅中放有蒲扇、草鞋、纺车、刀剑、杯盘碗盏、银器首饰等物,然后将另一口新锅覆盖于其上,用泥土封好,筑成一个圆丘,并于丘顶植一株常青树,插上半开半合的红纸伞,周围摆上白白亮亮的岩石。萨坛前就是举行祭萨的卵石坪。

渔鼓佬见到除了侗族的“鬼师”,还有一个汉人道士打扮的人物,手里拿着桃木剑,按照北斗七罡的位置正在那里腾挪闪跳着,而在他面前除了有那萨神的神龛外还有先前见到的那具漆黑的大棺材。

由于不能生火,那画棺佬就着天上的月光正在棺材上描画了起来,气氛十分的诡谲,而让渔鼓佬感到奇怪的是在棺材旁边放着一块门板,上边躺着一个老妪,正是之前在干栏里见到的那个,此刻只见老妪脸盖冥纸,头前放一碗饭,一条干鱼,一双竹筷,渔鼓佬心下一惊:短短一个下午,难道那老妇人就已经往生?

渔鼓佬想应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左右一转却不见了那唐辣生,渔鼓佬心中暗暗叫不好,那些侗民也在各自的款首的带领下回去了各自的村寨,卵石坪只剩下了那做法的道士,画棺人几他的徒弟,还有挺在那门板上的老妪,听到那芦笙声渐行渐远了,夜风吹过,鬼影重重!

渔鼓佬之前在丧堂里唱惯了挽歌的,此刻也只是轻车熟路,但是在这荒郊野外还是头一回,但是冲着那丰厚的酬劳,这样做倒也还是值得的,已经到了半夜,由于是山区所以日夜温差也比较大,渔鼓佬不禁打了个寒颤!

调整了一下,渔鼓佬那悲炝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群山之巅,渔鼓佬今天唱的这出是《吕祖三戏白牡丹》说的是那吕洞宾为了点化身为凡人的白牡丹,结果暗生情愫,这本来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道教题材的鱼鼓道情。

渔鼓佬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的唱开了:“广寒仙子,水月观音,吾曾见”唱完了一个断句,就照往常那般用手拍打在那渔鼓蒙着的猪皮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今儿个却觉得有些奇怪了,用劲拍了好几下,那渔鼓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难不成是在风雨桥上的时候,这蒙住渔鼓的猪皮受潮了,渔鼓佬倒转了渔鼓筒子,仔细检查了那猪皮蒙子,却发现上边焦干焦干的,心下感到奇怪,就见到嗤喇一声,像是干燥的木头被刀斧劈开的声音,渔鼓佬循声望去,只见那画棺人一坐在了地上,像是受到了极大地惊骇般望着眼前的那具棺木,这是一具典型南方形制的棺木。

这种棺材是以广西柳州为代表的元宝棺,从侧面看过去就好似一个大元宝,盖子是一个三角形的元宝头,两头往上高高的翘起,那画棺佬带着徒弟正在那棺材漆黑的底色上涂涂画画,让渔鼓佬感到奇怪的是,如果那躺在门板上的老妪没有入殓的话,这棺材为什么会是盖上棺盖的呢?这让渔鼓佬百思不得其解,初见的时候以为是这侗乡的习俗,也不以为意,那嗤喇的开裂声就是从这具棺木发出来的,在这短暂的静谧中显得十分突兀跟刺耳!

那道士装扮的师公,举着桃木剑跳将过去厉声喊道:“快点画!”渔鼓佬也停下了手中的渔鼓,好奇的凑了过去,在朦朦胧胧的毛月亮下,他看的十分的清楚,那画棺人,在那棺木上描绘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花开富贵之类的吉祥题材,而是用辰州朱砂画就的一道道符录,但也仅仅是完工了三分之一而已。

那棺材就从中间爆裂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边即将破棺而出,这让渔鼓佬大感好奇,这棺木应该是这湘西南十万大山里头的上好的金丝楠木,在此盛况下的棺木应该也不会偷工减料,十分的结实耐腐,怎么就这般轻易的爆裂开来呢,那声音像是裂帛般还在延绵不绝,在那爆裂的部位,口子也在逐渐扯大。

在师公的催促下,傻徒弟将师父从地上搀扶起来,画棺人抖抖索索的收拾了地上的洒落的画具,正要继续在那棺材上涂抹的时候,突然平地一阵阴风掠过,天上的毛月亮也被吹进了云层中间,透过云层的光线隐隐发出不祥的红光!

渔鼓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多余,在之前从来就没有任何人交代他该干嘛,不该干嘛,此刻拿着个渔鼓愣愣的站在那道士师公的身边,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师公腾挪的动作跟着手中的舞动的桃木剑逐渐在加快,让人眼花缭乱。

这师公应该就是附近白衣观的道士,这侗人跟苗人瑶人又有不同,因为常年居住在山脚下,所以常年与汉人打交道的机会较之苗人跟瑶人要多得多,所以他们不仅崇尚自己的萨岁也还笃信道教,所以很多的祭祀场合都是要请汉人道士的!

在一片朦胧的红光中,现实见到一道明亮的闪电像是刀子一般插在那棺木上,随后只听的随着噼啪一声巨响,那棺木应声裂开,冒起了一阵黑烟,那画棺人被掀起来的棺材盖板砸中了脑门,哼都没哼就栽倒了地上,不知死活,傻徒弟赶忙上去忙活着去掐画棺佬的人中。

渔鼓佬跟那道士师公像是吓呆了,如果是在正常情景下,应该会是撒腿而跑的,此刻倆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神,又或者是想看清楚那棺材里究竟有什么古怪,人的好奇心往往是最为致命的,将人拖往危险的深渊!

白衣观老道干脆盘腿而坐,口中喃喃念起了咒语来,一团红光顿时隐隐升起,将四人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光晕之间,那棺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推开了另外一半的棺材板,首先见到的是鸡爪一般的枯手,从棺木中模模索索的伸了出来!

正在这时,天空中的月光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四周又是恢复了原先的那般静谧,那老道的经咒声也嘎然而止,只见他站了起来,来老那门板上的老妪身边,掏出了一把“师公刀”,在那老妪的颈部的大动脉处割开了一道口子,用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粗瓷大碗将那飙出来的鲜血接了满满一碗,渔鼓佬此时心头一惊;那老妪原来还没有死!

老道竖着手指对着盛满鲜血的碗念起了咒语,然后走到了那棺材旁边,将整碗的鲜血嗤的一声全部泼洒在那棺材的东西身上,渔鼓佬看的舌桥不下,正想拔腿就跑开,可自己的双腿压根儿不听使唤,只好噗通一声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棺材。

那里边的东西像是被鲜血一激,像是活了一般,枯手模索了一阵之后,嗖的一声,一个人影就在棺材中陡然坐了起来,只见那东西全身枯瘦的活像是一只猴子,可能年代久远的缘故,原本的丧服也烂的不成样了,露出森森的肋骨,身上的皮肉活像是湘西用松枝熏制的腊肉,黝黑而紧实的附在尸骨上,有的地方却被岁月腐蚀的千疮百孔,从硕大的颅骨看来,这东西生前肯定是一个人!

渔鼓佬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就是侗人所谓的萨岁-老祖母,那躺在门板上的那个老妪呢?难不成是一个祭品,他之前也听过了湘西人祭萨岁的传统,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亲眼所见会是这般景象!

那干瘪瘪的东西四下张望着,像是在熟悉四周的环境,过了一会,暴跳而起,那举止真的活像是一个老妇人,佝偻这腰举手朝天际的红光一阵张望,那眼珠中精光四射,与身体的其他的部位十分的不协调,末了,只见它腾的一声跳到了那老妪的身边,像是狗一般一阵闻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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