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翻身记 第十回 变生不测

作者 : 幻海婆婆2013

车舫中,则尓与则慧盈盈相对。

“我所说的,你可入耳了?”则尓担心地看着则慧,十三岁的年纪,小姑娘堪堪已长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身红色长裙,袖绣蓝色牡丹,银勾祥云,胸裹粉锦,皎若朝霞。

则慧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守规矩还不成?姐姐大人你饶了我吧,唧唧歪歪简直是唐僧转世,孙猴子都会被你啰嗦死。”

则尓扶额,不知是否她八字犯冲,身边总是些异样之人,母亲魂不守舍,一举一动如同梦游,妹妹精灵古怪,一言一行皆胡言魇语,二娘……似乎也快了,那她自己呢?她就很好了吗?

起码,她努力放下了的,则尓对自己攥拳。

白府,中堂正屋大厅已经站满了京都名门闺秀,花开的季节,春天的芬芳,幸福的憧憬,争奇斗艳的少女们三三两两并作一堆,听到丫鬟传唤出“谢则尓”三个字,皆停住话头,向那门口望去。

这位名满京都的闺秀典范因一直恪守礼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京都之人少有亲见,外面皆传其德少言其美,于此时方显真容,见其不过十四岁的豆蔻少女,要说绝色倾城似乎亵渎了她,却是正大仙容的不可逼视,只是面容太过沉静,无端少了几分灵动,倒越发衬得身边红衣少女的娇俏动人。

“谢姐姐”,在厅里正中的人群,一位少女出声呼唤,则尓抬头看去,那排场气势必是白家大小姐无疑,久闻这位才艺双绝,今日相见果不其然,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说不尽的风流婀娜,见到则尓,不顾周围萦绕的人群,分红拨绿地走了近前,拉着则尓的手,笑语盈盈道:“这便是谢家姐姐,真真天仙下凡,难描难画。”

“白妹妹,”则尓露出中规中矩的笑容,拉着则慧施了闺中一礼。

“快里面请——”白云钗对着自己左边一位少女使了个眼色,那少女便笑嘻嘻地来拉则慧的手:“妹妹是谁?好生面熟?”彼时皆韶华少女,闺中交往自是随意,则慧见那白云钗只把眼睛对姐姐打量,小嘴一撇,刚要说话,却觉姐姐在袖中正捏她的手,想起她那事后唐僧式的唾液攻势,只得罢了,由着那少女拉着她的手离了则尓,引到别处去。

白云钗见则慧已然走开,笑嘻嘻系地拉她向里间走去,众人皆知两家亲事,便由她们自去。则尓以为这位白小姐要为自己引见白家众位女乃女乃,却见她脚步匆匆,越走越偏,拐过两个抄手游廊,到了一片花海才停住脚步。

“姐姐,这花儿如何?”白云钗笑指那花红争艳处,既是赏春会,府中自是做足了准备,三里之内,姹紫嫣红,犹如花海。

则尓不知她何所图,不动声色,只笑着点头:“自是好的。”却听前方脚步声近,悉悉索索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转过身,游廊尽头出现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白面黑须,十分儒雅。

白云钗叫了:“爹”,则尓便知这是当朝首辅白程乾,盈盈下拜,施了一个长辈大礼,“谢家则尓见过首辅大人。”

那中年人淡淡应道:“罢了。”却未让则尓起身,则尓蹲着身只觉一股怪异气息扑面而来,波涛汹涌般涌向自己的丹田,竟是人间所未遇!情不自禁抬头看去,见那白程乾神情也未见异样,只在眼眸接触刹那闪过一丝异样的红光,则尓警铃大作,却不知从何而起,便只低头,再抬头,斯人已远。

白云钗拉着则尓起来,解释道:“爹爹从来事务繁忙……”

则尓善解人意地应道:“首辅大人称量天下,日理万机,今日一见,甚为幸会。”

竟如此知情知趣!白云钗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子,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拉着则尓向花海中央走去:“姐姐,趁她们都没过来,我们姐妹先赏个新鲜儿如何?”

富贵人家,做什么自是华丽无比,那花海深处横着一条大大的石制丽舫,流苏般阳光摇摇曳曳倾泻满舱,周围一律悬彩;精粗艳晦,特色各异,妙趣横生。船艄隐约可见一杆风锦,放眼望去,这锦上写到:“兰亭舫”三字。

白云钗擎着则尓的手,走到舫头,一起遥遥看着那花海,徐徐道:“早闻姐姐惊采绝艳,如今一见果然凡人难及。”语气依然温柔和气,却不知为甚透出了几分莫名的冷意。

既然她投之以木瓜,则尓自然报之以琼瑶,道:“早闻妹妹才貌双绝,如今一见,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因未见她展示什么才艺,不好擅夸。

“哦?”白云钗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美人嘛……姐姐,看这是什么?”则尓顺着她手指看去,见舫右侧树立一扇请雕玉刻的花屏,花屏有字,近前看,龙飞凤舞之《兰亭序》。

“姐姐,这字写得如何?”白云钗歪着头,一霎不霎地盯着则尓。

则尓仔细看那字,隐隐却觉方寸三丈内,已然有人靠近,脚步虚浮,一听便是内精过耗的人物,心中暗叹,风流三郎来了,面上不显,只把眼瞧着那屏,见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笔走龙蛇铁划银钩,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确实好笔力,心下大奇,要说字便如人,这白云钗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那白三郎又是内精过耗之人,如何写得这种笔力之字?

口里却连连称“好”。

白云钗眨眼相询:“敢问好在何处?”

则尓莞尔道:“苍劲有力,确实神似了澹斋先生。”

“可有不足?”白云钗诡笑如狐。

“唔……”则尓微微沉吟,心想既是那三郎一人窃听,索性直言,也好让这未来夫婿开启蒙学之道,将来能做些正经事情,因此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此字杀气过露,怕是入了偏倚,究竟不是长生久视之道。”

白云钗深深望着则尓:“谢家小姐果然绝顶人物,按你说,这杀气过露自是不好了的?”

“自然,鱼不可月兑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哦~那姐姐嫁给我三哥,亦是为此守身保位之举喽?”白云钗迅捷地压住则尓之尾音,话声提高了几度,象是说给谁听去。

则尓的眼眸精光在白云钗脸庞迅速转了几圈,圣上不庾日久,当朝大皇子与太子争位日炽,大皇子性格温柔敦厚,气量宽宏,太子则象极了圣上本人,杀伐决断,眦睚必报,按此本来是第一人选,却不想圣上自己如此,却不希望儿子如此,以严苛御天下如何能长久?他希望后来者能以宽待人,以柔处事,恩养天下,因此太子在皇上面前并不得宠,大皇子的威望蒸蒸日上,两厢对立,争执多年,不日即见分晓。白府身为朝廷第一重臣,面上一直不偏不倚,谢家是圣上明示的太子妃备选,虽与中宫不亲近却也算

系,如今骤然舍太子妃之位嫁入白府,确确像守身保位之举。但明明是白家主动相胁,怎么要说是自己谢家要嫁入白府?

则尓不明所以,却也不好否认,只笑笑不语,听那白云钗朗声道:“姐姐别害羞嘛,想我三哥风流天下,闺中女儿无不梦中肖想,姐姐便是想是一想,也算寻常。”

此话便十分唐突了,则尓最重礼仪声誉,脸色一沉,正要说话,那脚步声已然近在咫尺,抬头看,大吃一惊。

不是一人,却是两个男子并肩而立!

左边是一位俊秀郎君,一身冰蓝长袍,袖口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与其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芙蓉脸上杏眼星眸,微微一转,便流动溢彩,风流无限。右边却是一身墨色缎袍的英武男子,器宇轩昂,五官如雕如刻,举手投足间便有雄视天下之气,只是眼眸深处已然一片阴翳,则尓心如堕冰窟,这是龙气!怪不得以她炼气圆满的修为没感到他的气息,龙气在人间与灵气是相生相克之物,如果所料不差,这就是当朝太子!

中计了!

则尓强抑制微微发抖的嘴唇,正要开口回转局势,却听白云钗的声音已脆如玉盘落地般先声夺人:“太子殿下,三哥啊,这是谢家大小姐谢则尓姐姐。”熟谙语气里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还埋藏着一丝丝得逞的快意。

则尓咬住嘴唇,先行了大礼:“见过太子殿下,三公子”。

那白三郎瞩目打量自己未来之妻,不禁略略失望,他最爱风流知趣的人物,曾为青楼第一恩客,眼前这美人美则美矣,但是长得实在太过……正经了!所谓风流,讲究的是一藐一颦之间皆透风月,一言一行皆有情趣才好,而这位仙子似的美人即使藐了颦了,透的却不是趣,而是他实在烦透了的,礼。

美而无趣,惜哉惜哉!

太子则在不断打量中愈来愈怒,这样模样虽然称不上惑乱众生的绝色,却正符合他中宫之所望,所谓母仪天下,正大仙容,正是不二人选,这谢家好好的备选,却因大哥跟自己争位而临阵月兑逃,其心可诛!不过到底他亦涵养之人,怒而不发,只淡淡道:“倒是不巧了,打扰你们了,”说着,迈过两个女子,快步走下画舫,向那花海之岸走去。

三公子向来怜香惜玉,吩咐妹妹道:“妹子好生招待谢小姐。”

“那是自然”,白云钗轻快地答应,究竟年纪小,脸上已禁不住露出谋算得定的笑容,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中宫,中宫,就凭你小小故去太傅之孙女、兵部尚书的侄女吗?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娥眉多娇,白家一出,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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