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幽香 第一章 童年的印记(一)

作者 :

我叫杨勤,生活在温州一个边缘的农村。大多的温州人仿佛都被上帝植入了走南闯北,不怕吃苦的基因,我的父母在他们还是懵懂的年纪便离家了,妄想着在他乡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地方,而后他们找到了,那就是云南,他们心安理得的在那里驻足扎营。而我从三岁开始便跟随外祖母生活,在小学毕业之前的那段漫长无知的岁月里,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那时对父母的思念就像饥渴的人对白粥的欲求,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渴望不断叠加,连呼吸都透着孤独。

“表哥,你回来啦!”

表哥毕文敛和我一样,从小就跟着外祖母生活,他已上到高一,虽然住校,但周末偶尔也会回家。

“嗯!”他压根没有正眼看我,自顾自地朝房间走去。

我静静地望着他冷峻宽厚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背后,心中不自觉就能漾起熟悉的幸福感。

有人说,第一个出现在你生命中的男生,将会决定你这辈子对男人的评判。是的,表哥是我今后感情世界里的一个参考指标。表哥温文尔雅,而且成绩优异,虽然平日里显得冷峻桀骜,但与他相处的十几年里,我能感觉到他内心隐藏深切的温柔。

直至后来我所遇到的言旭也是这样的人,也许就是因为他在很多方面跟表哥很相似,所以我才会一眼就认定了他。

还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我,在自己房间里尝试着梳着各式发型,但无论怎样梳理它,始终不能为我那张实在不敢恭维的脸增色。对着镜子,连自己都笑不出来,我乏力地停了下来,很受挫。

我轻声轻脚地往表哥房间走去,独自一人呆着实在厌倦,至少得得有个人呆在我身边,即使他不跟我说话。

“表哥!”

我把门推开了一角,把头探了进去,看到他正在写作业,他可以一天到晚的写作业或者看书,对着那些框框正正的黑体字他总也不会厌倦。

“出去敲了门再进来。”他语气平淡,却有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哭丧着脸重新来过,“噔噔噔!”我讨厌敲门,而且也总是忘记。

“干嘛?”他按着计算器,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我好无聊啊!”我在他的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看他,欣赏他那赏心悦目的俊脸。

“无聊去写作业啊!”他抬起头,皱着眉角,面露厉色地看着我,但我并不吃他这一套。

“今天星期五诶,还有两天可以写作业啊!”

他没再搭理我,我就更放肆地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在我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的之后,我在心里就幻想着自己哪天真的嫁给了表哥。但我不敢往深处想,他的遥不可及,不仅是因为那看不见的血缘关系,还有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们的年龄差距。

“表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瞪大自己的眼睛,竭力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自信他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就是有了这样的坚定信念才使得自己能潇洒的问出其实是很敏感的问题。

因为从小我就看过女生们给他写情书,害羞告白的事件,但他都不为所动,我觉得他在心里有意无意地抵触着爱情这个纯净而又高尚的东西

“干你什么事啊!”他始终认为我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时的我伪装的很好,那时我认为他就是因为我的无知才会关心我,才怕我受欺负。

“表哥你好帅啊,我们班为什么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呢?”我花痴地看着他。因为他是我表哥,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对他的喜欢的性质,以为只是单纯的表妹对表哥的喜欢,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制止过。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帅吗?”。他睥睨地应和道。

从我有记忆开始,外人对表哥的赞扬声不绝于耳,学业、性格、外貌,无不成为大人标榜的典型代表。但他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些夸耀,也从未关心过,我总觉的那是人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另一个毛病。

“知道啊,就是长得漂亮啊!”

“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出去啊,我有很多作业诶!”可能我的话多了点他终于无奈地下逐客令了。

我又死皮白赖地呆了一会。

他腰杆子挺得很直,我也是,那是姥爷训的,他总说坐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虽然他管得很严,但他说的都在理,从没无谓的责罚,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很疼我们的。

只是姥爷走的早,那时我才上幼儿园,姥爷从患病到举办丧礼的全过程我都亲身经历过,却不知道那些形式被赋予了何等的意义。

有一次我指着姥爷的照片问表哥姥爷去哪里了,他指指天,那个湛蓝得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然后告诉我姥爷去帮我们在天堂定位置了,天堂太小。

那时的我就错乱了,因为我认为父母也在天上,所以他们会在天上相遇咯,看来天上很热闹,所以我一直觉得姥爷是在天上享乐的呢!不知道姥爷看到我开心的自以为是否也会莞尔。

“给我钱,我要买吃的!”

我爱吃零食,每天外祖母给的零花钱总嫌不够,所以总喜欢在表哥这里刻扣。许是因为他的生活费本就很多,所以他不在意,只要我向他要,他都会出手阔绰。

“你干嘛老在我这里要钱啊,你放钱在我这里了吗?”。他从那看着别致精美的钱包里拿出了五块。表哥的东西并不多,衣服也就只有两三套,可是他的每一样的东西都有专属于他自己的味道,有独特的质感。

表哥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五块对于当时那个年代和只是小学四年级的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了,但我在那一霎间看到了钱包里一张女生的照片,所有的兴奋霎时都凝固成了冰霜。

我没有露出他所期待的兴奋,他再次打开钱包,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再次笑着跟我打招呼。

原本那个位置上放的是他的全家福,那是舅妈帮他放的,那天他还嫌弃老土,可是他也从没拿下来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被一个身穿粉红短袖,脖子雪白细长,笑容甜美的女生取代。

他是一个执着的人,他不会轻易就给自己设定不切实际的目标,但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她取代了表哥心里零碎的家,看来他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转托给了这个女生。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和表哥最贴近的人了,但现在凭空又插进来了一个人,笑意盎然地,极其自然地插进了我们的二人世界,成功地拉走了表哥。我像失去了心爱的洋女圭女圭,而表哥比洋女圭女圭更让我舍不得。

这次他给了我张二十的,递到我面前,虽然表现的不耐烦,但我知道他心里正等着我摆出笑脸回应他,“够了吗?”。

我接过钞票,转身离开。即使舍不得,我也不会让自己表现出怜悯。

也是从那以后我才认识到,表哥总有那么一天也会舍弃我,转而奔向另一个家,也许他这样刻苦地学习拼搏也只为早一点能够自力更生,早一点地建立自己的家,早一点月兑离舅舅的暴力。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好痛好痛,心像被钝器来回切割,痛的喘不过起来,空气也学会了落井下石,变得凝重,压抑的我无力喘息。

我走石阶小径上,却感受不到碎石所特有的触感,一切都飘飘然,仿佛没有存在一般,跟我的那颗无法陨落的心一样,感到迷茫和恐惧。

每年的大年初二,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几个姨妈和她们的大家庭,还有二舅舅一家子,热闹的不行。可是我却融入不进这样的氛围,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抗拒还是他们本能地将我隔离在亲热的范畴。

这样的情况我经历得太多了,所以习惯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人把我这样孤僻怪异的行径当做是胆怯,并加以指指点点,希望我能从他们夸张的责备中明白他们想要表达的显而易见的意思。但愚钝的我从未想过辩解,大方还是小气,在他们眼中有差别吗?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个得不到庇护的小树,任凭暴风雨的蹂躏,眼泪和着雨雪。我独自抗争,独自成长,偶有路人经过,他们的一句慰问也只是蜻蜓点水,没有实质的作用。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是跟表哥度过的。他总会来我房间,因为我房间的窗子正面向前院的竹林,他靠在我喜欢的摇椅上默默地看着外面被呼啸地寒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竹子。而我只要看着他静默地背影就会觉得很安心,是种自心里感到的踏实。仿佛他用自己无言的背影叫我淡定,告诉我他始终陪我左右。

表哥的上有一排牙印,那是我小时候的杰作。那时的我胖墩墩,没人照顾,每天都只能坐在一个转盘上,出不去也动不了。那时的表哥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没事总喜欢逗逗我。一次我恼了,就在他的上留下了他终身的印记。

每次我想到这个,总是开心的,那时的我们更没有什么隔阂,那时的表哥还是一个普通的小男生,是个我可以任性地去反击的小男生,而如今,他的完美让我不敢无理取闹,他静默的外衣轻而易举地阻隔了我的进一步关心。

我以为连我都走不进的他,也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的,是我太自信了。

我走出了家门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走着走着便到了顾晓晓的家。晓晓是我的随从,从五岁开始她就喜欢躲在我的身后。

还记得我们曾在幼儿园逃过一次课。那年,好像正是春天,我们跟老师报告要去上厕所,那厕所可以通向外面的世界。

我听到街上的叫卖声和汽笛声,就非常想要离开这个烦闷的幼儿园。

“晓晓,我们回家吧!”我问道,表情很平淡,逃学的念头在那一刻只是个雏形,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要执行。

“回家?不要了吧,老师发现了怎么办?”她惶恐地看着我,但我感觉到她眼中的兴奋,或者说我自信地认为她肯定也有我这样叛逆的想法。

“又没关系,这么多人!”这句话也是在告诉我自己,其实当时我压根没有考虑太多,向往自由的是那样的强烈,它冲击着我所有的理智。也许晓晓不愿与我同行我也能够自己独自离开。

“真的好吗?”。她虽仍旧怯懦,但她受诱程度不浅诶。

我忘记了当时我是怎么将她说服的,但后来我们真的悄悄逃跑了。我们在大街上狂乱地追逐着,没命的大笑起来,仿佛活了那么多年,只有那一天才是真正为了自己而活的,才是第一次灵魂归位。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院长来到了我们村,当时我们还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后来想想也觉得好笑,不顾一阵毒打就为了在再也熟悉不过的山路上闲逛)。

虽然那天外祖母很生气,但我对后续没有太多的印象,我没怎么被打过,外祖母很疼我,而我也很谨慎,唯唯诺诺的不让自己被找到机会挨打。

“晓晓,怎么办?”我一见到晓晓,眼泪就不再装模作样的压抑了,它像绝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怎么了?”晓晓正在抹桌子,她被强制地成为我们村里最听话最乖巧的小孩。

“我表哥有女朋友了。”

“啊?为什么啊?”标准的小孩式的对话,爱情有为什么吗?爱情是世上最没有逻辑性的答案吧!她也立马哭丧着脸坐到我身边,仿佛是她失恋了一般。

“我怎么知道啊,我怎么办?以后我要嫁给他的啊!”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心痛却变浅了,原本是那样的具体,现在变得空泛了,原来痛是可以宣泄的。

“那怎么办啊?”晓晓手里始终捏着那块抹布,认真地思考起来。

后来虽然我接受了表哥恋爱的事情,但我还是不能够接受他的女朋友,只是在无意识当中,我本能地拉远了与他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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