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魅眼 第一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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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巫峡,幽深秀丽,金盔银甲峡、老鼠峡、箭穿峡、铁棺峡、门扇峡等小峡深谷之中,那变幻不定的云雨就是至美,船行峡中,时而细雨霏霏,终日难睛;时而云缠雾绕,疑若幻境。“巫峡苍苍烟雨时”,此时此刻,整个巫峡朦胧、忧伤,让人心潮澎湃。

芜菲呼吸着玫瑰甘露般清新恬淡的空气,忘记自己辗转此处已是第几回了。

她自幼喜静,时常会在一个熟悉安静的环境里默默发呆,而对巫山更是情有独钟,无论心情好坏总要来此,就像亘古不变的程式,又仿佛这里原本便是她灵魂的归宿,悲与喜、哀与怨、爱与恨,俱是由此而生,在此而灭。

芜菲从事着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催眠师。年纪轻轻已是大师级的人物,许多国内外知名报刊尊称她为“魅眼大师”。

的确,她有一双堪称灵魂精髓的眼睛,幽深清冽,如一泓瞬息可见四季的湖水,夺人心魄。任何一闪而过的瞬间总能恰如其份地摄入眸中眼底,偶尔窜动眼眸的蓝色火焰极致诱惑,无人能与之敌挡。

静立船头,身后的嬉笑、喧哗声不绝于耳,芜菲不讨厌但是也不喜欢,她的个性中不乏活泼调皮的一面,但是自小到大鲜少有人发觉,那就像她的影子默默相随,从不轻易于人前展现,在所有人眼中她一直是个沉默、积极向上的孩子。

“啊!……啊!……哇!……”

船舷左侧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骚动,芜菲不禁侧首看向那拥挤不堪的人群,眼前的异象让她目瞪口呆。

天空就象被利刃扎破的口袋,绽开一条不规则的裂缝,只是瞬息已光芒炽烈,让人无法直视。眯了眼再看时,裂缝已扩增几倍,利光迸射,仿似一把劈荆斩棘的锋锐宝剑,自天空“铮然”出鞘,挟着风雷之势斩向凡尘俗世。

强光刺入水中,水波如蛟似莽,一阵阵翻滚咆哮。眨眼的功夫,强劲的水流如遭飓风卷起,呼啸直上,疾速盘旋,瞬间团绕成了连天大柱。

旋转之中,水柱不时绽放出夺目异彩,骇人的哮声在这峡谷之中铺天盖地、激荡来回,震得人心胆俱寒。

芜菲痴痴望着,那仿佛天地之间浑然天成的水晶华表,辉煌绚烂得让人几疑梦里,哪怕一眨眼即将消个无形。

水柱疾速移动,须臾之间,竟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游船直直倾砸而来。

船上此起彼伏的声响回荡在两岸山崖之中,那慌乱简直就是整部《泰坦尼克》的缩小版,众人不管会游泳不会游泳,争先恐后的,尤如下锅饺子,“噌”“噌”“噌”,毫无顾虑地跃入水中……

芜菲转身欲逃,两只脚却仿佛生了根,即便使尽了全力,也挪动不了一分一寸。

瞠目看着顺速席卷身前的透明水柱,心中一片惨然:完了完了!小命休矣!

眼前忽暗,没入一片无垠的漆黑当中,漩涡袭卷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意识、知觉以光速月兑离了自己的躯壳……

坠啊,坠啊,无休无止的颠覆、坠落……

冥冥中一个遥远、偏又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召唤着她……

“啊!”芜菲惊惶地翻身而起,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她象座轰塌的山岳般,毫无防备地“砰然”倒了回去。那种揪心、难以名状的钝痛,撕心裂肺地搜刮着,考炼着每一处神经的极限,天旋,地转,大脑一片无法思考的晕眩。

“小姐醒来了!”甜美的声音就在耳畔。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左右晃动的脸庞,芜菲晕乎乎地眨眼,再眨眼,终于,看到了一张美丽可爱的笑脸。小心翼翼地捂着木讷厚重的胸口,冒出的声音干涩暗哑,几不可闻:

“谢谢你!”

放大的笑脸抿了抿嘴:“不敢当!小姐昏迷多日未醒,现在可想起来坐坐?想要吃些什么?”

芜菲眉头轻蹙,捂上如坠重物的头,轻捶了几下,顿觉胸口震荡的难受欲吐,伸手拉开胸前斜掩的衣襟,竟是层层纱布缠绕。

“木乃伊!”

震惊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地捶了几下,顿时钻心的疼痛窜至五脏六腑,憋闷的呼吸似断非断,游丝般几乎不能连贯成形了。小心又小心,憋着气缓缓呼吸了几下,待到胸间略略好些,芜菲不禁抚额庆幸:“还知道痛!真好!”

记得以前上历史课时,老师吐沫横飞地讲着如何制作木乃伊,那小眼闪光、无比彪悍的样子,总会让人把他贴上午夜凶灵的标签。可怜的自己也固执,自始至终都在纠结那些内脏挖出身体后,去了哪里?那年头应该是没有更换内脏的医术,这一肚子的杂锦大烩最后到底隐身何处呢?

“扑哧!”轻轻传来笑声,纤手拦下她不安分、犹自压着胸口的手,柔声道:“小姐稍事休息,碧荷准备些糕点稀粥过来。”

芜菲忍着疼缓缓侧头,眼前立着一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黑眸闪烁,面孔甜美,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袖口是淡淡的月白,清雅如同夏日荷花。

见芜菲愕然看着自己,碧荷忙垂眸轻语:“碧荷愚笨,如有伺候不周,还望小姐担待!碧荷暂且退下了。”

看着恭谦退出门外的女子,芜菲的脊背突然有些发冷,本就疼痛的心犹如被人使力攥了攥,忍不住嘴间“咝--咝--”,抽了几口凉气。

前些日子眼皮总是乱抽抽,睡梦里有人在呼唤自己,仿佛已有千年百年了,刚开始自己东躲西藏的,最终却跌跌撞撞地,终是朝着那人那声音走去……

准备来巫山之前,对仿若绳索般缠绕自己的朦胧梦境甚是忐忑,思索良久,决定开启天眼观测梦中之事:

满满无着无落、无依无靠的血色天地里,一美丽女子缓缓走来,脸上盈盈笑意,看着似乎熟悉地入了骨,却又未曾见过。眨眼之际她就到了身侧,俯首耳畔,喃喃低语着:“玥儿回来!玥儿回来……”悚然抬头,突见女子的脸正在一块一块地溃烂腐朽,肉里万虫蠕动,滴滴答答的脓水落了自己满身,嘴一张,阴测测的“玥儿”二字钻入心间,魂飞魄散……。

当时芜菲惊得冷汗淋漓,前思后想,觉得自己开启天眼,是逆天而行,哪怕此时复现了梦境,其中因果缘由终是无从探究。

此刻看到碧荷的衣着装束,细细揣摩巫山异象,同那日打开天眼所见之事,竟隐隐存了某种联系。

蹙眉看着自己厚重的胸口,芜菲决定冒险一试,再次开天眼查探个究竟。

深长地呼吸了几下,闭目盘膝,拈指放于膝上,屏退万千奔腾思绪,脑中渐渐呈现一片万里无波的海洋,世间万物俱在空明澄澈中渐渐淡去、消失。

眼幕打开,瞳仁中如轮异彩旋转,蓝焰妖娆炙放,胸间仿似悬着一方镜子,映射出自己此时的所在、所处……。

“啊!”

脑中、心间一阵猛烈锥刺袭来,混杂思绪席卷而至,清明立退,蓝焰转瞬成了无力的灰色流窜眼底。

芜菲重重摔倒榻上,脸色惨白如纸,汗如急雨。心知自己过于急切,明知逆天仍一条道走到黑,果然遭到力量的反噬了!

微微闭眼,默默念了遍般若心经。思量自己此番异数定是有因有果,只是之前没想到,只在巫山看个风景,竟坠入了千年之前,此时要面对这样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终究是惆怅辗转,陡然一身的迷茫无助。

睁眼望着精美的暗纹帐顶,二十几年来的经历仿佛一帧帧闪过眼前的照片,情绪不由低落,半天也理不出个头和绪来。抛开思路慢慢平心静气,芜菲撑着坐起来,眼前忽地一黑,险些晃倒。

宽敞明亮的房子并无繁复装饰,处处透着别致清新。乌木团花长案,上面放着绿玉笔架,一方墨色端砚,几方雪白笺纸,绿玉阔口盆盏中白瓣黄蕊水仙盈盈绽放,袅袅傲立的清姿里透着些许贵气,衬得一室清雅。乌木雕花床,羊脂白玉枕,锦衾锻被,雪幔轻垂。近处的棱花窗间一株六月雪盘根错节、翠颜欲滴,随那徐徐入室的清风频频轻颤,添得满室生动、灵泛。

缓缓环顾四周,目光一亮,落在一幅画卷之上:

满室明光中淡墨兰花身姿舒展,娉婷摇曳。写意之笔挥洒描润,携兰之清魄,孕兰之精髓,远远看着清雅飘洒,玲珑宛若眼前。卷轴尽处似有几句诗词,终归远些,目力不能及。

“姑娘醒了!”柔雅好听的声音悦然入耳,芜菲转首回眸。

说话的是个身姿高挑纤袅的女子,婀娜移步已至身前,举手投足间透着尊贵沉稳,此时含笑看她,眸光清澈柔和。碧荷自后托着点心,躬身说到:“这是别苑蒯主事。”

芜菲掀被欲下床致谢,蒯主事素手一拦,唇角笑意盈盈道:“姑娘有伤在身,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芜菲视着她美丽面容,感激之情不溢言表,颔首致谢道:“主事救命之恩芜菲没齿难忘!”

蒯主事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依然清姿不减的女子,惊艳之色藏于眉梢眼底,想那救她之人也是惑于如此颜色吧。见芜菲向自己致谢,不禁轻笑出声,婉转道:“姑娘的救命之恩乃家主所为,蒯萱愧不敢当,敢问姑娘贵姓?”

芜菲绽颜笑道:“芜菲免贵姓萧,不论是此处主人还是蒯主事,芜菲都心怀感激,难以言表!”

“萧!”蒯萱一愕,掩住嘴唇失了言语。

芜菲有些好笑,只是一个名字姓氏而已,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好像听了去性命朝不保夕似的。

蒯萱正惊愕,突见芜菲眼里笑意润染,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那眸光如风轻漾,幽深涟漪层层叠叠铺展,几令满天满地颜色尽失。脸色不自然的变了变,暗叹造物弄人,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在她面前百花不见其色,山水不见其神,真不知别苑有如此人物是福是祸?

尽管蒯萱心存诸般疑虑,但面色已平静如常,温婉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姑娘好生休养,其他莫管,一切所需尽管嘱咐碧荷便是。”轻柔语气倏然一转,带了威严:“碧荷,好生伺候着!一会请凤先生再来看看姑娘的伤势。”

碧荷躬身应道:“是。”

“蒯主事!”门外女侍轻唤:“请蒯主事前厅议事。”

蒯萱微微蹙眉,沉声应道:“知道了。”再回首又是温婉可人的笑脸:“姑娘多多保重身体,蒯萱有事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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