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域狂花 (十二)再比试

作者 : 赤扉

四季城因为位于边境,人口不多,非常安静,而且街上随处可见一些像我这样奇装异服的人,所以老百姓对我也见惯不怪,裴修远说在这里不时有境外城市的人进来买卖货物,一来二去,百姓们对像我这种稀奇古怪的装束都免疫了,在这里,我可以大大方方,不用瑟瑟索索。我求之不得,短头发没个十年二十年,能留到那些古代女人的长度吗?难不成我还得成天戴个斗笠,把染了色的短发小心遮掩。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客栈留宿,倒带我进了一间裁缝店。

“干嘛啊?”我警惕地问。

他瞥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明知故问,“当然是给你做女装,成天穿男装你不累呀?”

突然想起他几日前他说的那句“触感不错,至少正常范围之内”,脸自然而然的红了一下,我转身就跑。

“回来。”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拉住了我。

“我不穿,你做了我也不穿。”我气叫道。在现代从来没为性别的事头疼过,因为我觉得别人都把我当男人看,但在这里,却要被他当成一个普通小女人看待,这种角色转换,非常别扭,而且我潜意识也不愿意接受。

他耍弄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带而过,“确定里面也不用穿吗?”

我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朵根,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样的窘迫和羞耻每每想起都令我有想死的冲动,而始作俑者,还好意思不时的提醒。

“两位来做什么衣服?本店刚进一批上好的御裳坊绸缎,最适合二位了。”一身华衣丽服的老板娘突然从柜台后冒了出来,她好眼力,看到我们的穿着都是上品,当然要抓紧机会。

我还未出声,裴修远立即应道,“是的,请老板娘为我……”他顿了顿,“娘子量体裁衣。”

“喂——”我怒目而视,张口就喊,却被他迅速投来的一记眼神刹住,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唇边逸出:“听我的,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回去。”

我忍!为了回去,有求于他,忍!生生按捺住上升的怒火。

老板娘眉眼均是笑,“这位相公,你的娘子长得好特别哟,不是我国人吧,那头发,看起来多俊俏,多特别,眉目传神,美丽不可方物……”

“请为她量体裁衣。”裴修远果断地切住。

我则瞪了她一眼,做你一套衣服用不用把我夸到天上去。

老板娘忙不迭点头,接着向里头喊,“翠儿,出来帮贵客挑一下布匹,到那边的新货里面挑。”接着转向我,向内间恭敬地一指,“夫人,我们进去量身。”

很快,一个十四五岁的紫杉小女孩出来,带裴修远去看那些所谓上等的布匹,我跟老板娘进去量体裁衣。

“夫人个子好高,”内间,老伴娘手在动,嘴也动个不停,“身材很好呢,胸这里,咦?”她停下手,“你没穿里衬吗?”

我眼望屋顶,声音如蚊,“我们国家……不穿。”

老板娘愣愣,继而轻笑,“夫人,这可不好,虽说你不算很丰满,但还要注意点好,女人呀,不用的话那里会下垂的,到时候还拿什么绑住你男人呀,你男人又长得那么风流倜傥,女人见了都会眼发直那种……”

“请量体裁衣。”我不得不用裴修远的方法制止她。

“哦哦,”老板娘识时务的停住,不到三秒,合不上的嘴又开始发动了,“听说现在很流行那种小叶片的肚兜,就是薄薄小小的,刚好能遮住一点,又露出一点,穿这个,男人很受用呢,呵呵,你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件?”

我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脖子的青筋突突直跳,右手隐约握成拳头状,她要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看夫人长得一脸正气,必然不齿那些东西,我给夫人做正常的好了。”老板娘量到我手臂时很及时地看到我蕴含杀伤力的拳头,立刻将语言调整到正确方向,手拿量尺在我身上飞快翻动,记录下各项数据,发出啧啧赞叹,“夫人的身材这么好,穿上我龙凤居裁的衣服一定会艳光四射,包你相公看到双眼发呆、口水直流、目眩神迷……”

我彻底无语,对付一个天生语言神经发达的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

终于,受刑般的量体裁衣结束了,我出来时,觉得耳朵还处在蜂鸣当中,可见这个老板娘有多么能说,足以媲美《九品芝麻官》里的周星驰。

“这匹的颜色和布质不错,你觉得呢?”裴修远指了指桌上放的一匹布。

我在现代就是个服装白痴,除了运动服从来不考虑其它,他居然问我的意见?但还是煞有其事的看看,淡蓝色的绸布,模上去很软滑,对于布质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关键是颜色,只要颜色不讨人厌就可以了,淡蓝色,也接近我以前穿的运动服颜色,“就选它吧。”

“公子好眼力,这布料,是我们花了大价钱又托关系才从御裳坊里拿到的呢,这布料呀,色泽柔和、滑软清爽,做成衣服,保准夫人如天仙再世、艳压群芳、绝代风华……”

“这是定金。”裴修远拿出一张银票止她的嘴。

“哦,好,好,好。”老板娘心花怒放,又准备喷薄而出新一轮废话。

裴修远毫不迟疑拉了我就跑,临走丢下一句话,“明天一早来取。”

怕是如他,也无法忍受这世上这么啰嗦的人。

按计划,我们只在四季城停留一个晚上,当下自是去找留宿的客栈。

像裴修远这种过惯舒服日子的公子哥儿,在住的方面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去了四季城里最豪华的客栈——运来客栈,话说这里的房间够宽敞,够明亮,价格当然也是够贵。

裴修远有的是钱,我知道他那个好娘亲至少比裴老爷的原定计划多加了三倍的银票给他。投宿时,眼都不眨就甩出一锭白银,店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把天字第一号房给我们,那是运来客栈里最高档的房间,相当于现代的总统套房。

我镇定地看着他交钱,然后镇定地提醒他,“是两间,不是一间。”

店老板立刻停下笔,疑惑地看着我们。

“一间。”他镇定自若地说,回我一记你别无选择的眼神。

我下意识握了握拳头,他怎么可能是没钱,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又想吃我豆腐是不是!来呀,你敢碰我半根头发,我就让你尝尝蝉联三届女散打王冠军的厉害!

店老板毫不犹豫地登记好,谁给银票谁说了算,接着叫来店小二带我们去栓马和用膳。

坐下吃饭时,我仍是一副气鼓鼓的黑脸,满桌子美酒佳肴,我基本没怎么动,就是恨恨地盯着他。

“不要乱想,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大方迎上我怨恨的眼神。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反而是跟你同居一室,”我恨道,“更不安全。”

“呵呵,”他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嘲意,“你以为你打得过裴府的林教头和他的护院队,就有能力在江湖上立足了吗?”

“我是三届散打……”顿住,觉得说了他也不理解,“反正我会武功,那天要不是你突然动手,还不定制得了我,我觉得我一个人,能行!”

他眼里有火花一闪而过,“那我给你这个机会,饭后,找个地方,我们比试一下,打得过我,你去哪歇着都行,打不过我,就乖乖跟我待在一起。”

我想都不想就答应,“好,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早就想报复了,这次不把你打得像冬瓜我傅未名三个字倒过来写!

他唇边泛起一丝诡谲的笑,不再言语。我则赶紧开动,先把肚子填饱,一会有力气好好教训这个月复黑男。

饱暖思婬欲,哦不,思打欲,吃饱了,再坐上半个时辰,排除急性阑尾炎发作的危险,眼睛提示他,“去哪里?”

“我知道有个荒废多时的教场,去那里吧。”他站起身,直直往外走,我紧跟而上。

从运来客栈出来,沿着大街直走,过两条小巷,到一个有些残破的木门前,他把门一推,我跟进去,里面很宽很大,有一排排瓦房,都没人居住,瓦房前是空旷幽静的大操场,看起来很有几分萧条冷清。

“之前在这儿派驻过军队,后来撤走了。”他简单解释。

我白了他一眼,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他无聊时就在赤布全国各地乱逛?

“准备好了吗?”他忽然站定问。

“来吧。”我应,立刻摆好散打基本步伐,随时准备开战。

他看了看我的动作,脸上似笑非笑,也不做什么动作,似在等我进攻。

那你就去死吧!心里大喊一声,一个上步,我的直拳挥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散打的要点是快准狠,在他没有认真防备的情况下,一招击中目的!

“噗。”空气中有轻微的拳风声音,我这一拳力道非常足,但是,仅仅是一道白光闪过,我傻眼了,拳到了,人不见了。

“后面。”他可恶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那么快的速度,难道是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回过头,果然是他好整以暇的笑脸。

可恶?我心骂,这次换脚,最引以为傲的鞭腿,向他左腿扫去,我出腿的速度和反应是一流的,布魔头常说已逼近男人的速度,“噗。”只闻腿风,腿到,人又不见,还是那道白光。

“你速度不够。”仍是后方,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连续两次闪电般地攻击,他竟说我没有速度,心底一股怒火直涌上头,我一个利落的转身,一个右摆拳以雷霆之势向他左脸袭去——

“砰!”结结实实地相撞音。

我却乐不起来,因为他这次没有闪避,而是用左手,牢牢架住我右手,跟着,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只觉得右手被他一个奇特的姿势反转一扣,继而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不由轻“呃”了一声,我还有左手,不服输的倔强在叫嚣,忍着疼痛左手向他挥去,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姿态优美的弧度,落下时已把我的左手阻止在击打的方向,同样是奇特的一扣,“呀”我又是一声痛呼,额上有冷汗飙出。未等我回过神来,他突然出脚,在我两腿某个位置分别一点,我的腿骤然如电击一般浮软下去,整个人若浮云棉花,松散地下坠,直到落到一个宽广熟悉的怀里,对上一双漆黑如夜星,幽深若极渊的眸子。

“你——”我气极,我双手被他一手架至头顶,他的另一只手却将我整个人紧紧环抱,他的脸离我那么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近得可以把他那完美得能摧毁人意志的脸尽收眼底,近得可以感受到两具同样散发热度的躯体正在逐渐升温,升温……

心,跳得很快,神智,有些涣散……

“姐姐,我对不起你……”朦胧中心海里忽然飞出一句话,刹那的惊栗,如炸弹般爆开,所有的意识瞬间回流,勉力扯回散失在西伯利亚的神智,我低声,咬牙道,“放,开,我!”

是错觉吗?他脸上有一霎的失落,似有什么飘了去收不回来,只觉身子一坠,“嘭!”我直直地摔倒了地上,距离不高,但也足够我痛得龇牙咧嘴。

“看到了吧,你连我都打不过,凭什么可以自保。”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无预警地,他转身大步而去。

第一次,他丢下我不管,他从来不会这样,我咬着唇,心里不知怎的逸出一丝苦涩酸楚的情绪,不习惯?我苦笑,我是来自现代的人,在这里只是过客,我跟所有的人,不会有交集,有的,只是离别。

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动动刚才扭痛的手,他已经对我留了三分力度,否则手非断不可。原来我引以为傲的散打在这里,什么都不是,真的像他所说,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林教头他们,充其量只是些三脚猫功夫,而我的能耐,也就这么点。这个认知很残酷,却也提醒我,想要回去,真的离不开他。

疾走几步,走出木门,惊奇地发现他竟没走远,似是有意在前方慢慢踱步等我,他怕我迷路?找不到回去客栈的路?心底有些奇怪的情绪漂浮起来……

默默小跑上前,跟在他身后,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春日的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看,竟似重叠成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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