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域狂花 (七)神医驾到

作者 : 赤扉

大清早,门外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在耳边碎碎响着,对于习惯睡懒觉的我来说,真是要命啊,怎么就没想到那么多花花草草的代价是会引来早起的鸟儿找虫吃,连带着我也睡不安稳。

伸了个大懒腰,叹口气,我从床上爬起,先找像样的衣服换上,月兑下自己的衣服,昂贵的黛安芬早随着蓬蓬棉丢在山洞里了,古代女人在里面穿的是肚兜吧,现在我可不敢想这个,拿个布条裹胸?也不妥,干脆直接穿吧,里面真空,反正胸不大,衣服又多,看不出什么。

陆安找来的衣服很合身,一件件换上,发现这个架空朝代国度的衣服跟正常的古代差不多,好在没穿越到原始人那里,得全果,够恶心!而且语言沟通没有障碍,这倒是我万没想到的,我说的话也不知是古语还是中文,反正别人说的我懂,我说的别人也懂,文字则以繁体字为主,我多怕是甲骨文呀,这种穿越方便很多,总算不用我先花时间学语言文字。

打开房门,刚想深深呼吸一口大自然纯氧,冷不防一个脸横里飙出,差点没把我吓死。定睛一看,是陆安。

“班牧禅师早。”陆安恭顺地行礼。

我皱眉,怎么这个人长期神出鬼没躲在我门外,没声没息的,够格去当刺客了,“早。”讨厌归讨厌,礼数要做足。

“这是裴府最乖巧的家丁小卫,从今天起,他会守在你门外,随时听候你的差遣。”陆安拉过一个小个子,看起来是安静少言的男人。

“无须费心,我自己什么都能做。”我拒绝。一个男人成天守在门外,毫无安全感。

“这,”陆安做为难状。

“我是禅师,我身边从来不需要人服侍,这种富贵的生活我过不惯,尊重我的话,就按我的意思做吧。”我心念一转,换了个说法。

“那是那是。”陆安一个劲点头,随手遣散了小卫,接着从地上举起一个铜脸盘,里面有水和软巾,道,“有请禅师洗漱,之后我带禅师去用早膳。”

“好。”这我不拒绝,拿进房间洗好,再拿出来给他,他放下脸盘,带我前去用膳。

回到昨天刚进来的大厅,稍偏一点的角落里,早铺设好一张大桌,一桌丰盛的早膳呈现眼前,裴老爷、裴夫人端坐桌前,等待着我。

“裴老爷,裴夫人早。”我过去行礼。

“禅师坐。”裴夫人笑盈盈地回礼,裴老爷只是对我点了点头,表情仍像昨天一样高深莫测。

莫非他对我有所怀疑,我有些不安,坐下中规中矩吃起来。这顿早膳吃得拘谨无味,我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就要去给裴修远看病了吧,上天保佑我这个苦命的穿越女散打王吧,顺带也保佑那个裴二少,别让我治死了!

早膳时间很快结束,陆安不失时机的闪现出来,“班牧禅师,我们去给少爷诊脉吧。”这家伙,总是掐准了点出现,一点拖延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站起来,笑笑,镇定地问,“老爷夫人随我一齐前去?”

“不了,我们会在房外等你的好消息。”裴夫人应道。该死,这个裴老爷打昨天问了我一句话后就再没搭理过我,这情形太诡异了,我时刻打醒警惕,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裴安带领着我,进了昨天见过的那座拱门。

一进门,我的嫉妒情怀又发作了,这里面,这里面还是人间吗?大得不像话不说,还筑有两座八角凉亭,凉亭之间,则是一座精美的石拱桥,桥下潺潺流水,水清鱼跃,四周花香怡人,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电视剧里都没有那么美的场景,这个裴二少,活该你得怪病,谁叫你住得那么好,那么享受,连老天都妒忌你!

门前有两名丫鬟守候着,见我们来到,立刻欠身行礼,“见过陆官家,禅师早。”

陆安点点头,问,“二少可醒了?”

其中一着绿裙丫鬟道,“一早醒了,奴婢向他通传班牧禅师即将过来替他诊脉,二少用过早膳后就一直等着。”

“好,你俩随我们进去,一会禅师需要帮忙时也好打个下手。”陆安吩咐。随即对我微鞠了个躬,手往前一指,“有请班牧禅师。”

古代人礼数就是多,烦不烦啊,我心里嘟哝着,脸上回应微笑,“陆官家,你也请。”

两名丫鬟推开房门,领我俩进去。

我等着眼睛再次经历满屋金银玉器的洗礼,可出乎意料的,这房间内,并没有很贵重的装饰,一切布置得相当节俭,简单得像下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房间依旧延续了裴府宽大的风格,充分显示裴府地多人少的特点,只是摆放的家具精简的可怜,甚至连座椅都不备多几个,一张圆木乌台,上面摆一景秀玉瓷瓶,瓶内插有刚从院子里采来的鲜花,这就是房间里最大的亮点,其他地方均是光秃秃,别说玉器,连个盆景都舍不得放。

丫鬟迎我俩走向床前,然后让开,陆安定住,先是行了个礼,恭敬道,“二少,早。”

我自是全神贯注朝躺着那人看去,入目先是一张垂下绣金软帐的大床,里面的人躲在那屏障后面,影影卓卓,看不清楚。

“陆管家,”里面传来一个温润动听的声音,跟想象中病得快死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不但音色清晰,还微带点磁性,有几分魅惑的感觉。

“这班牧禅师,看起来不像西凉人士。”听出来了,他跟他老子一样对我持有怀疑。

我不等陆安解释,自己开口了,“裴二公子,你觉得西凉人应是什么样的呢?我来到这儿,换上这儿的衣服,发型略比常人奇异,你就置疑我的身份,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该让我给你诊脉吗?”

陆安接话道,“是啊,班牧禅师身份特殊,又是得道高人,自然与我们平常百姓不同,二少身体抱恙,还是尽快给班牧禅师诊治才是。”

帐后的人沉默了一会,接着吩咐道,“芙希,把软帐拉起来。”

两名丫鬟中绿裙那位上来,原来她叫芙希,将软帐自两边拉开,挂好,退到一边。

一瞬,我的脑子里光芒万丈,似乎又出现那日穿越时璀璨得变态的光束,形容一个人的长相如何惊天地泣鬼神,最顶峰的无疑就是这种,女娲造人的鬼斧神工居然可以到达让他放出万丈光芒的境界。眼前这人,一张苍白的脸如大理石般光亮无洁,上面分布的五官已不是精美可以形容,基本上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优雅细长、深邃清亮的眼睛,高挺如云塔的鼻子,就连嘴唇,也如薄荷叶般清幽淡软,我惊恐,一向语句匮乏的大脑居然可以瞬间冒出这么多琼瑶式形容词,难道随着穿越,我的脑细胞也大大发达起来?

“我的长相,让班牧禅师如此震惊吗?”一个恬淡的声音传来。

我晃晃头,忙从入魔状清醒过来,数落自己:在现代,多少美男子眼前过都化作门前雪,古代里怎么这么没出息!随后换上一副庄重面孔,对他说,“裴二少,我们行医之人,对待病人要经望、闻、问、切四步,刚才的望只是第一步,还请裴二少不要多想。”

陆安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神医的话就是与众不同,望闻问切,多么精辟啊。”

我笑了笑,内心感谢扁鹊他老人家流传千古的名句。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好像是嘲笑,虽然转瞬即逝,难道是我看错?

“那就请班牧禅师进行下一步吧。”他缓缓道。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总觉得他每一句话都蕴藏着耍弄的意味。

闻是什么?我心里暗暗叫苦,怪自己只知道这名扬千古的四句,却不知道每个字的具体意思?该不是去闻他身上的味道吧,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来,闻吧。

心一横,走上前去,身子欠低,整个头几乎贴到他身上,开始闻起来。

他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挪了挪,不止是他,陆安和两个丫鬟也是一脸惊诧。

“别动,我在闻,你躲什么,我怎么闻呀?”我不满,伸手按住他,突然觉得心肺满是清香,他身上,居然能会散发出那么清淡好闻的体香,难道古代人都是香香公主,自来香,连香水钱都省了。

他的身子似有些僵硬,我的头跟他的胸几乎贴在一起,那稍染了紫色的前端头发在他下巴处随着我的动作缓柔摩擦,我头顶上传来他略厚重的呼吸声,而他的心跳,好像也在节奏强劲的跳动,根据这些特征,这个人的身体不是应该好吗?长期卧躺在床的人能有这么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好一会,我才站起来,此时的他,似是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又用那平淡无波,却像蕴含着无数复杂意味的眼神看我。

“如何?闻到什么?”陆安焦急地问。

我故作高深道,“等把这四步全部进行完毕,我自会告诉你。”

陆安不语了,安心等待。

“问,就是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对他说。

他点头。

“你得这怪病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

“仅仅是起不了床走不了路?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病痛?”

“没有。”

“平日里有贴身下人紧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吗?”问这句话时,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回答的速度也不比刚才,稍停顿了一下。我心里一动,难道是?某个在心里逐渐成形的想法隐约浮现。

“我不喜欢被打扰,芙希和鸣叶在外头服侍,需要时我自会召唤她们。”他回答。

“好,”我点头,“进行最后一步,切。”

“切是诊脉吧?”闲不住嘴的陆安找着了一个表现的机会,因为到现在我还没诊过脉。

我诡异地笑笑,“非也,诊脉这种伎俩不适用于我这种得道名医,我说的切,乃是用匕首,切,顾名思义,就是切开。”

此言一出,别说是陆安和两个丫鬟吓得面无人色,就连躺在床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裴修远,也隐隐皱了一下眉。

我在心里祈求扁鹊老人家原谅我对你流传千古望闻问切的歪解,只是为了证实一件事,有怪莫怪,恕罪!

“芙希,去拿一把干净的匕首给我,确实没有,去厨房拿把菜刀来也行。”我开始下令。

芙希的腿抖了抖,看看陆安,不知如何是好。

“神医的话岂敢不从,去吧。”陆安叹口气,吩咐。

我看见裴修远的眉头皱得更深,只是很快又舒展开,像没那回事似的。

不多时,芙希端着一个盆子进来,里面赫然摆着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是找护院林教头借的,不敢说是切,切少爷,”芙希声音颤抖着,“只说是修剪枝木。”

“可以了,”我接过工具,对他们说,“你们下去吧。”

“下去?”陆安不解。

“当然,”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班牧秘传医术,别说你们不能看,就连我坐下弟子也没这个福分。”

陆安犹豫了一会,终于被秘传这二字说服,同那两名丫鬟出去,我跟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后立刻把门卡死,确保他们不会借口漏这漏那闯进来。

接着回到裴修远床前,看着他,露出悠深的微笑。

“神医打算切哪里呢?”没想到他竟神色自若,还把两只手伸出来,那是一双眼尊处优,比女子保养得还要干净白皙的手臂,我的眼睛又花了花。“手臂如何?”他问。

他真敢让我切?我恶念顿生,我傅未名从小练习跆拳道散打,什么惨况没见过,有一次对方一个上勾拳把我鼻血打得朝天喷我都没怕过,还怕真拿刀切你!

“就手臂吧,这个地方的血容易止住。”我握着刀,向他一步步走去。

他脸上表情平稳安逸,竟无丝毫闪缩,我自己内心不禁打起鼓来,难道我的想法是错的?

来不及回头了,我的左手已经捧起他的左臂,右手举刀,手起——

却不是刀落,因为床上的人一个凌落的转身,快到我只看见一片光影,接着天旋地转,只觉身体被那所谓无力站立的人紧紧抱住,处于训练有素的自然反应,起脚一个弓腿过去,“啪!”有击中目标的声音,但跟着两条腿便被另外两条强而有力的双腿盖住,死死盖住,身上也瞬间多了一个人,待明辨意识后,清楚地看见,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压在我身上的——是他。

此情此景,尽管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之玉貌与我咫尺相对,我的神情却是怒不可遏,因为他不但压住我的腿,连带我举刀的手,也牢牢控制住,古人的力量如此匪夷所思,瞬间移动不说,连我练了十几年的散打都不是人家对手。

“不错,我是装病。”他的声音自上方淡淡传来。

“放开我,你竟敢对禅师不敬!”听到意料中的答案,我更是恼怒。

“禅师?”他轻笑一声,“你是哪门子禅师?这种蹩脚的谎言也只有陆安那傻瓜才信。”

我大惊,一时间竟无言与对,他怎么知道我不是?

似看出我的疑问,他眼中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忽然把本已与我无限靠近的脸又往下几分,未缚起的细碎发丝微微拂荡在我两边脸颊,我突然感觉到空气很闷热,心口很是窒慌,有些古怪莫名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漫起。

“班牧禅师怎会是个女人?”他轻飘飘地说,“再说我早已派人截住班牧禅师并把他遣送回西凉,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我晕!搞半天,他装病,还背后做了那么多手脚,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耍我了!不对,我脑子里一跳,他怎么知道我是女人?古代人脑子笨,看到穿男装的人都会认为是男的,电视剧上

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思绪之际,感觉他的身体正在慢慢贴上我的,尤其是上半身,他带来的温热和微有些发烫的男性躯体正以一种极近嗳味的姿势与我紧密相连,太变态了,这不是明明白白的调戏吗?我傅未名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滚开!要不,”我恼羞成怒地挤出二字:“我喊!”

“喊吧,喊大声点,顺道把昨晚到处打听你下落的那群鹰骑也喊来,我听说其中一位鹰骑的副将留宿在裴府内,我装病没什么,大不了被骂一场,而你,不但被揭穿了身份,恐怕还要被鹰骑押回缇京,你看看,是谁不划算?”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语句。我的脸由黑转青,由青转白,这个人像魔鬼一样恐怖,居然可以从鹰骑那联想到我这里,我遇到什么人了呀,难道要给他占尽便宜才能自保吗?

“咚咚咚。”敲门声如灵丹妙药般在此刻响起。

“二少,禅师,老爷夫人想进来看看。”陆安的声音传来,感动啊,这辈子觉得陆安说的最有用的话就是这句了。

他神色一凛,很快回道,“好,就来。”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跟着用恶毒的眼神示意他从我身上滚开,他洒然一笑,起身,放开对我的箍制,我赶紧翻身下床,只见他立刻躺回原位,压好被子,低声道,“记住,不许乱说。”

我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无奈地点头,谁叫我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把刀子放好,跑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一脸高深的裴老爷和永远微笑地裴夫人。

“班牧禅师,劳烦您了,不知小儿的病情如何?可有良药医治?”裴夫人边进边问。

我注意到裴老爷的眼睛很快在我身上喵了一眼,我忙低头看看,坏了,刚才他在身上蹭呀蹭的,搞得有些衣衫不整,赶忙把衣服拉好,顺便回他一个笑脸,“我急于过来看二少的病,竟连穿戴也不曾整理好。”

“无妨,禅师费心了。”出乎意料,裴老爷居然肯开金口对我说第二句话。

我先回夫人的话,“裴二少的病嘛,经我望闻问切后,发觉也不是那么严重,关键是要调理,俗话说,治标不如治本,我开了方子后,按照方子每天煮药给他,连续七天即可,之后再休息个把月,相信便可下地行走,与常人无异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陆安欣喜道,转而对老爷夫人说,“班牧禅师出马,果然不让我们失望。”

“好的,烦请禅师过去开方子,我命下人去抓药,不日便煮给远儿。”裴夫人一脸感激道。

我点点头,一旁的芙希请我到案台前,递上宣纸,研好笔墨。

我不懂写繁体字耶,看看一尘不染的白纸,再看看放到一边的毛笔,我淡定地说,“还请陆管家来写,我们的文字与贵国略有偏差,以防万一。”

裴夫人给了个眼神给陆安,陆安赶紧过来,坐下,拿起笔,恭敬道,“禅师请讲。”

我诡诡一笑,裴修远,我让你占我便宜,我让你吃我豆腐,看我怎么整你!“番泻叶、大黄、火麻仁、莞花、芦荟、巴豆,各十四两,每二两为一份,包七份。”妙蓓曾经的减肥极顶泻药秘方,那个时候我成天帮她去抓这个方子,背得滚瓜烂熟。你不是要装着虚软无力吗,就让你泻得万马奔腾,泻得飞流直下,到时候连装的事都省了,包准你爬都爬不起来。我恶毒地想,已经抑制不住想笑出来。

不一会,陆安写完,我走过去看看,都是繁体字,他突然在我耳边低语,“禅师,那把刀子真用来切二少了吗?似乎没见血。”

我笑道,“陆管家放心,后来经我检查,他也没那么严重,就没下手,没看他身上好地地的,一滴血不见?”

“那就好,我们在外头不知多担心,又不敢对老爷夫人说,怕吓了他们。”陆安松口气,继而抬头吩咐道:“芙希,快去抓药。”芙希领命,接过奔出房门。

“远儿,听禅师的话,乖乖吃药,娘盼着你早日好起来。”裴夫人坐在裴修远床前,轻声喃语。

裴修远微微点头,闭上双目,似无力应话。

装吧,你就装吧,我抱手在胸,看你待会跟茅厕多少次亲密接触。

“班牧禅师辛苦了,容小儿继续休息,我们与禅师到凉亭里坐下饮茶小憩。”裴老爷插进一句,我点头,继续留在这儿也没意思,反正等会才是正戏。

一行人陆续出去,我临走前不忘回头看他一下,他居然心领神会的睁开眼,眼神透着无处不在的淡讽轻嘲,气得我,看着来,看谁先遭殃!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越域狂花最新章节 | 越域狂花全文阅读 | 越域狂花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