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大唐游记 正文 第十五章

作者 : 高亚舟

李雪玲指着一碟白色小馒头道:“你试试这个。”那小馒头之上居然摆满花瓣,红的白的,颇为娇艳,刘大牛拿起一块,送入口中,一口咬下,但觉松软甘甜,又有一股肉味,却吃不到任何肉块,心中奇怪,说道:“这是什么?”李雪玲出身大富之家,自然认识,笑道:“玫瑰馅饼。”二人品尝美食之时,门外莺莺燕燕,走进六个女子,年纪大者十七八岁,年幼者竟十四五岁。李雪玲哈哈一笑,说道:“姑娘们,快过来吧!爷等你们多时啦!”刘大牛须发皆白,瞧来没有九十,八十余岁总是有的,数名少女微微一怔,也都靠近。身穿黄衫的少女笑道:“奴家秋雁,这是嫣红、青儿、玉儿、盼儿、怜儿。”逐一介绍一番,倚着李雪玲座下,拿起一杯酒,说道:“大爷许久不来,奴家快想死你啦,你个狠心没良心的,也不来看看奴家。这是奴家命苦,总日盼夜盼,爷今儿终于来了,今夜若不好好补偿奴家,定然不许你走。”刘大牛大奇,寻思:“难道雪玲常来光顾?”李雪玲哈哈笑道:“不错不错,秋雁说的好,来,先给爷亲一个。”她说着凑上大嘴,便欲吻下。

刘大牛心头暗怒,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小子,我还坐在这里。”李雪玲转头笑道:“姑娘们伺候的不好,没看到对面那位爷生气了么?”那叫玉儿的少女赔笑道:“那敢那敢。”一边说话,一边挨到刘大牛身上,双手抱住他胳膊,嗲声嗲气的道:“盼儿她们新来不懂规矩,爷跟她们计较什么?来玉儿替您满上,当是赔罪啦。”她浅笑盈盈,十指纤纤,轻轻捧起一杯酒,面上满是求恳之色,刘大牛如何拒绝?忽听旁边一人道:“谁说我们不懂事啦?”口中说话,悄悄在刘大牛腰间模了一把,又道:“奴家盼儿,我来伺候爷。”刘大牛如中电擎,他绝非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其时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当此活色生香之处,岂能不血脉喷张?

刘大牛跳起来道:“等下,你们这里卫生间在哪”李雪玲笑吟吟的看着刘大牛,此刻也不跟左右少女调笑,见刘大牛狼狈,笑道:“什么卫生间?”刘大牛忙道:“我说错啦,我出去外面。”他慌忙离座,来到走廊。李雪玲目中射出光彩,笑道:“姑娘们,你们先下去,待会再来。”青儿道:“爷,是奴家服侍的不好么?您别赶我们下去啊。”李雪玲不愿多说,随手抛出一锭银子,说道:“都下去。”众女面面相觑,拾起银子一一离去。

李雪玲来到刘大牛身边,低声道:“大牛哥,你生气了?”此时又恢复女声,声音娇柔,口气中带着一丝欢喜之意。刘大牛道:“你跟谁学的?”李雪玲道:“跟妍姐姐啊。”刘大牛道:“李妍?她也经常逛妓院?”李雪玲笑道:“妍姐姐是女子,怎会常来此种地方?”刘大牛道:“那你说是跟她学的?”李雪玲愕然道:“我以为你问我易容术,原来不是。”刘大牛道:“我已问过你,还问干么?自然是问你适才跟一个花场老手一般。”李雪玲道:“长安花街柳巷极多,纵然没进去过,猜还猜不到么?”刘大牛道:“我们要怎么寻个由头打架?”李雪玲嘻嘻笑道:“自然是争风吃醋啦。”刘大牛笑骂道:“我八十多岁的老头子,来做一回嫖客也还罢了,如今居然要跟其他嫖客争风吃醋,师父若是知道,我身上不掉一层皮,刘字倒过来写。”李雪玲笑道:“大牛哥啊大牛哥,谁说要你去争风吃醋啦?难道雪玲不是男子么?我便不能跟别人大打出手?”刘大牛目中一亮,说道:“正是如此,我看着你被人欺负,自然出手帮忙。”当下二人商定,由李雪玲上前生事,假意抵敌不过,刘大牛再出手教训。

其时天色渐晚,一波一波人潮往来,妓院中慢慢热闹起来,刘大牛叹道:“似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跑来逛妓院的,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话音未落,但见门口走进一人,须发皆白,皱纹极深,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也能把他吹倒,瞧年岁少说也比刘大牛大上五六岁。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妓院中大厅正中那台子上多了一个少女,身穿白色长裙,里穿粉色内衫,容貌清秀,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上淡淡一层胭脂,娇美可人。她正自拨弄瑶琴,叮咚声响,颇为悦耳,刘大牛不懂她所奏何曲。李雪玲见他目注那少女,冷哼一声道:“弹得乱七八糟,如此琴技也敢出来卖弄。你听,角调上不去,徽调又不够悠长。”刘大牛愕然道:“我又不懂,那能听的出来?再说人家弹得好坏,与你何干?”李雪玲道:“你不懂?那日我在东林寺所奏曲子你也不懂?”刘大牛道:“我从未学过,自然不懂。”李雪玲瞪他半晌,目中满是失望之色,低头小声道:“原来我是对牛弹琴。”刘大牛内力深厚,耳边清楚传来她小声嘀咕,当下笑道:“我本来是牛,形容的果然不错。”李雪玲怒气上冲,扭头进房,说道:“你别进来。”独自一人跑去生闷气。

刘大牛全然不知她为何生气,索性立于门外,静静注视楼中众人,左右查看一番,并无江湖众人,不免颇为失望。又过一会,那少女琴声忽然一转,颇为凄然,刘大牛听的心中难受,寻思:“来妓院都是寻欢作乐的,你将琴声弹得这么忧伤,旁人岂会愿意?”他正自寻思,便听一人喝道:“他妈的,谁在外面弹琴?你家死老爹了?”跟着砰的一响,楼下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走到台下,指着那少女破口大骂道:“**的小娘皮,弹得这么难听,存心扫老子兴致么?你下来!”那少女神色凄然,住手不弹。李雪玲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幸灾乐祸的道:“我说她弹得乱七八糟,惹祸了吧?”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刘大牛不去理她。只听那汉子道:“你不下来吗?好!老子上去!”他说着便欲上去,海棠春远远叫道:“哎呦,这是哪位大爷呀?小姑娘不懂事,您跟他计较什么?”一边说,一边疾走数步,拉住那汉子,又道:“到我们听雨轩来都是寻开心的,这小丫头还是雏儿,看我面子,别跟一般见识。”那汉子想是紧要关头听到泄气的曲子,怒气上冲,随手推开海棠春,骂道:“你给我走开!”海棠春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登时跌倒,她忙爬起来又拉住那汉子,低声道:“爷,你若当真气不过,便拉着这丫头去后面,随您怎样都行。”那汉子听到此话,回头道:“怎样都行?”海棠春咬牙道:“随您。”

那汉子哈哈一笑,伸手拉起那白衣少女,骂道:“他妈的小娘皮,跟老子去后面,让你知道什么叫开心!”语气中满是婬邪之意,那少女不住挣扎,奈何身子瘦弱,那能挣月兑的了?楼中众人大声叫好,却无人上去帮忙。刘大牛低声道:“便是此人!下去。”李雪玲道:“现下又无江湖中人,我们下去太早,还是待会吧。”刘大牛怒气上冲,说道:“你说什么?”李雪玲道:“再等等。大牛哥你可别因小失大。”刘大牛伸手抓住她手臂,怒道:“什么因小失大?跟我下去!”不由分说,拉着她快步下楼,边走边叫道:“那个谁谁谁,快把你臭手放开!”那汉子走到房门口,不知刘大牛叫他,忽听身后有人道:“哎!说你呢,快放开你脏手。”刘大牛将李雪玲往前一推。

李雪玲被他赶鸭子硬上架,硬着头皮道:“怎地?还不放开?”她横眉怒目,身子瘦弱,威势不足,那汉子斜眼看她,说道:“死病鬼,老子一巴掌也能拍死你,想干么?”李雪玲骂道:“这小妞儿爷爷收啦,识相的快快滚蛋,否则爷打的你满地找牙。”刘大牛听到这句话,强忍着不笑出生来,适才怒火烟消云散,寻思:“雪玲果然千灵百巧,扮什么像什么。”那汉子大怒,骂道:“居然还有如此不识抬举的,你过来!”李雪玲装作色厉内茬,双手叉腰,大声道:“爷要揍你,一根小指头儿便够,你过来!”那汉子怒道:“你不过来么?好!我过来。”他腾腾走上两步,绿影一闪,海棠春往二人中间一拦,陪笑道:“二位爷且消消气,二位来我们听雨轩都是消遣的,没必要为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生气,咱们春梅,夏雪此刻没有客人,二位爷不如随意挑选一个?这小丫头片子皮包骨头,浑身没有四两肉,想来也不合二位胃口。”李雪玲鼻孔朝天,冷哼一声道:“海棠春,别说爷不给你面子,那什么春梅夏雪的给他挑一个,这小妞儿爷要定啦!”那汉子正欲改口,听到这句话,寻思:“我若让步,岂不教旁人小觑了?”当下将海棠春推开一边,说道:“走开!”

海棠春忙又拉住他,陪笑道:“爷,您可别忘了,咱们听雨轩一直给足邢爷银两,他老人家若知道有人在听雨轩闹事,恐怕也不会高兴。”那汉子听到“邢爷”二字,登时颇为踌躇。刘大牛心下暗赞这海棠春处事老练,软的不成立时来硬的。李雪玲见他踌躇,心中大急,冲上数步,碰的一声打在那汉子左眼,叫道:“好教你知道,从来没人敢跟爷挣女人。”那汉子眼前金星直冒,登时怒气上冲,那还理会他邢爷方爷?挥起老拳,一拳往李雪玲打去。李雪玲待他拳头相去不过寸余,顺势跌倒,压翻一张桌子,哎呦连声,叫道:“好小子,你真的动手!”

众嫖客妓女看到打架,纷纷闪避一旁,恐遭池鱼之殃。那汉子连连发拳,但见李雪玲东倒西歪,却未受伤,反而是他自己,连吃几记老拳,头昏脑胀。海棠春低声连连咒骂,吩咐一人道:“快去请邢爷。”那人疾奔而去。刘大牛心中一动,寻思:“黑社会啊,想必有些手段,我不如等他们来,击倒他们,定会传的更快。”当下负手立在一边。李雪玲给他连连使眼色,刘大牛只作不见,她无奈之下,叫道:“爷爷,你看我被人如此欺负,还不来帮忙?”刘大牛听她口称爷爷,险些笑出声来,装作弯腰弓背,咳嗽连声,说道:“我这么一把老骨头,那能和你们年轻人一般打架?”那汉子怒发如狂,喝道:“他妈的老棺材瓤子,你敢过来试试!”连发数拳,李雪玲总是应拳而倒,那汉子却不觉拳头吃力,心中大是不解,怒喝连连,瞧来威武无比。他身材本颇为高大,此刻双拳挥舞带风,果然威风凛凛,众嫖客大声喝彩,仿佛看人打擂台一般,浑然不怕。

李雪玲闪避一会,见刘大牛没有出手之意,心中颇不耐烦,看准一个空隙,碰的一声,一拳正中那汉子鼻梁。那汉子登时痛叫一声,蹲在地下,捂住鼻子,呜呜连声。李雪玲哈哈大笑,说道:“知道老子厉害了吧?”面上神情极是得意。那汉子在地上蹲一会,站起身来,满脸鲜血,随手抄起一张椅子,骂道:“老子和你拼啦!”李雪玲连连后退,足下一不留神,跌倒在地,眼看那汉子椅子砸下,她毫无闪避之意。刘大牛大吃一惊,叫道:“啊哟,打死我孙子啦!”那汉子转头望去,李雪玲一脚踢在他肚子上,那汉子登时扑到在地。不料他一咕噜爬起来,一拳打来,李雪玲猝不及防,仰天跌倒,登时晕去。刘大牛大吃一惊,疾步上前,拉起她道:“孙子,你怎样?”李雪玲眨一眨眼,刘大牛登时放心,他轻轻摇晃李雪玲,神情颇为焦急,不住叫道:“我的乖孙子啊,你怎么啦?快起来吧!你若有事,叫我一个糟老头如何是好?”他转向那汉子道:“你把我孙子打死了,我要你偿命!”他一口一个孙子,强忍笑意,身子轻轻颤抖,在旁人看来,果然是一个垂暮老人之象。李雪玲听的生气,悄悄在他腰上扭下,刘大牛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面上神情却没有意思变化。

便在此时,门外一人喝道:“谁他妈敢在听雨轩生事?老子不扒了他皮才怪!”随着喝声,走进二人。这二人三十余岁年纪,身材壮硕,足下虚浮,并无武功。刘大牛看到二人,心中大感失望。李雪玲申吟一声,睁开双目,说道:“怎么回事?那个王八蛋呢?”那汉子满头满脸都是伤痕,听她兀自还在骂人,不禁怒气又生,喝道:“老子在这里!你要怎样?”他话未说完,刘大牛一掌拍在他胸口,那人只觉胸口陡然凹陷进去,咔嚓声响,显是骨头断了,身子跟着飞起,吧嗒一声掉在两丈外,人不待落地,狂喷鲜血,已晕过去。

泣血十六掌霸道刚猛,刘大牛全是照着虚凌心运劲之法击出。另外二人看到这般景象,目瞪口呆,寻思:“这人一掌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显是身有武功。”当下转身欲逃。刘大牛足下一点,抢上去一人一掌,那二人登时委顿在地。他又颤颤巍巍走回来,拉起李雪玲道:“咱们走吧!”

众嫖客婊子见刘大牛随意三掌,便将三个大汉打的倒地不起,不知生死,如此神力闻所未闻,均各目瞪口呆。那白衣少女奔到李雪玲面前,跪下不住磕头,面上泪水滚滚而下,满是求恳之色。刘大牛心下大奇,便欲伸手扶她起来。李雪玲拦住他道:“你干么给我磕头?爷不要你了,不必害怕!”那少女先是摇头,跟着又不住比划,刘大牛二人看的一头雾水,说道:“你是哑巴?”那少女连连点头,手中飞快比划,二人全然不懂。李雪玲道:“你有事求我们?”那少女起身拉住他手,来到一张桌旁,手指蘸些酒水,在桌上写起字来。刘大牛摇头苦笑,她密密麻麻写下去,李雪玲看不到一半,酒水已干,字迹再也无法相认。刘大牛转头道:“海棠春,拿纸笔来!”话音未落,海棠春手中捧着笔墨,陪笑道:“这丫头想是有要紧事告诉二位,奴家已准备好了。”刘大牛笑道:“老板娘精明的很。”

那白衣少女躬身拜谢海棠春,挥笔疾书,写了大大一张。李雪玲看完道:“她求我们买下她,说是她爹爹死了,无钱入殓。”那少女听完,忙跪下磕头,咚咚直响,不几下,额头血丝渗出。刘大牛看的不忍,伸手去扶,那少女如中箭的兔子一般,跳起来退后数步,面上满是戒备之色。刘大牛怒气上冲,骂道:“我做你祖父有余,还不能扶你?”李雪玲忍住笑,说道:“爷爷,你可不能怪她,女子身体除父母外,其他人轻易不可触碰,你要扶她,虚扶一把便可。”刘大牛恍然大悟,心中不免不快,寻思:“你一个婊子,还装什么纯洁?”当下不理会她,便欲走开。那少女见二人要走,大急之下,奔到刘大牛面前,又跪下去磕头。

门外足音莎莎,数人直奔听雨轩而来,刘大牛心下暗笑,说道:“不用磕头了,跟我来吧!”李雪玲跟在他身后,三人来到门外,但见道路两旁站着二十余人,神情彪悍,手中均拿木棍等物。刘大牛身法连闪,啪啪轻响不绝,顷刻间在众人胸口均按一掌。这些人本是市井破皮,平日聚在一起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欺悔平常百姓也罢了,对上武功好手,那有丝毫还手余地?口中狂喷鲜血,委顿在地。

路上行人看到这等景象,纷纷闪避。中间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目瞪口呆,他带来之人刹那间全躺地上,这白须白发的老头居然如此厉害?他适才听说听雨轩有人闹事,猜想定是嫖客打架,随口派两个手下前来处理,不料片刻之间又有人回禀,说道那两名手下被人一掌打到,生死不知,他吓一大跳,心中那两个手下纵然脓包,也不该如此不济,是以带齐二十余人,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刘大牛一照面,一句话不说,顷刻间放到众泼皮,那老者何曾见过这等功夫?心知遇上高人,陪笑道:“小的姓邢……”刘大牛哪有闲情理他,当胸一掌,与李雪玲三人飘然而去。

走到路上,那少女忽然跪倒,砰砰磕头,口中啊啊连声,神情激动。路人均感奇怪,刘大牛头比斗大,说道:“你又怎么啦?我帮你处理你爹后事。”那少女在地上写下一行字,她手指深深划下去,擦破皮肉,血迹斑斑,刘大牛又是震惊,又是钦佩。李雪玲道:“她谢谢我们帮她报仇。”刘大牛道:“我们帮她报仇?”李雪玲道:“想来便是适才那个老者。”刘大牛一想也是,寻思:“适才那老者自称姓邢,遮莫他便是邢爷?”他这次学乖了,虚扶一把,说道:“你不必说话,我说你听着,带我们去棺材店!”那少女点点头,当先领路。

三人买了一副棺材,又买来冥钱石灰等物,找来几个闲汉,一起来到城北那少女所居之处,但见家徒四壁,房中仅一桌、一椅,两快木板横架,上面铺着一层茅草,权当是床。如此一贫如洗之家,刘大牛尚是初次进来,心下感叹,吩咐几人将那少女的爹爹入殓。

待将那少女爹爹下葬,已是三日之后。城中谣言满天飞,均说虚凌心在此地出现,出手惩戒一伙地痞流氓,刘大牛听到传言,心中颇为满意。这一日,那少女跪拜完,走到李雪玲面前,咚咚咚磕完三个响头,连连比划。刘大牛大奇,道:“你又怎么?”那少女见二人不懂,寻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李雪玲看了一会,忽然怒道:“不成!断然不成!”那少女见李雪玲如此决绝,双目泪光盈盈,呜呜咽咽哭出声来,只是哭声难听,面上神色凄然欲绝。李雪玲大声道:“决计不成!任你如何求恳,休想我答应!”刘大牛看的心中不忍,问道:“她写的什么?”雅不思叹道:“她说她在城中已没有任何亲人,恐怕回去也是活不成,求你们带上她,不管为奴为婢都成。”刘大牛吓一大跳,慌忙闪开那少女跪拜,说道:“你给她些银子,让她走吧。”雅不思当即掏出两锭金子,足二十两重,如此一来,只怕她后半生亦够用。那少女却是不接,不住磕头。刘大牛道:“你多给点,这么小气!”雅不思苦笑道:“我的钱不是钱?你干么自己不给?”他口中说话,又拿出两只金元宝。

那少女仍是不接,李雪玲道:“雅兄,放在地上,我们走吧。”当下三人转身而去,顺着黄河一路往西,走出不过片刻,刘大牛叹道:“她还在后面跟着。”李雪玲皱眉道:“怎办?她跟着我都不敢恢复女装!”刘大牛当即转身,拉住李雪玲,来到那少女跟前,那少女忙从怀中掏出金锭,递给三人。刘大牛不接,说道:“我说话你能听懂吧?”那少女点点头,刘大牛道:“你要跟着我们也成,我这孙子三十好几了,他还没有媳妇,除非你做他媳妇,我才要你跟着,否则你便回去吧。”他料定那少女定然不肯,李雪玲所扮汉子横眉怒目,满脸横肉,一望便知绝非善类。那少女面色登时煞白,她容貌清秀,身子极瘦,这么忽然大睁双目,楚楚可人,刘大牛几乎忍不住改口,强忍着心下冲动。但见她沉思一会,点了点头,望向李雪玲的目光又敬又怕。李雪玲跳起来道:“我平日很凶的,你若惹得我有半点不快,定然将你揍的体无完肤,你不怕吗?”那少女摇摇头,李雪玲喝道:“我让你干么你便干么,你若敢跟我说半个不字,我便月兑光你衣服,将你吊起来打!你还不怕吗?”那少女身子一缩,泪水在目中打转,又摇摇头。李雪玲大怒,喝道:“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我只当没见过你,你此刻回去,我再给你两锭金子,让你以后衣食无忧,怎样?”那少女摇摇头,在地下写字,雅不思看到,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声道:“好聪明的小姑娘,说的不错。”李雪玲双目翻白,气的几欲晕去,瞪着刘大牛道:“都是你惹得麻烦!你怎么解决?”刘大牛奇道:“怎地又是我?雅兄,她写的什么?”雅不思笑道:“这小姑娘说,你孙子是好人,他骂的虽凶,其实心里还是关心她的。”刘大牛忍不住笑道:“正好,那便给我孙子取个媳妇。”李雪玲娇嗔道:“你还说?”她这一娇嗔,十足一个女子模样,偏偏以粗豪声音说出来,刘大牛只觉鸡皮疙瘩满身,忙求饶道:“好好,我不说。”转向那少女道:“你也看到了,我孙子嫌你太过丑陋,不喜欢你,回去吧。”

那少女肌肤雪白,兀自穿着一身孝衣,更衬托的人如花,清丽月兑俗,刘大牛此话完全是违心之论。雅不思道:“我瞧这姑娘颇为娇俏,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你仔细看她。”李雪玲转头道:“雅不思,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你的秘密说出来!”雅不思大奇,寻思:“我的秘密?我有什么秘密?难道她知道了?”他心虚之下,登时不敢再说。刘大牛道:“走吧。”三人转身继续往西而去。

天色慢慢变晚,夕阳西下,四下并无城镇,唯听黄河之水隆隆声响,李雪玲不必回头,也知那少女仍跟在身后,心下恼怒之极,寻思:“你若再不识好歹,还敢纠缠上来,瞧我不让你吃足苦头!”她心中发狠,足下乱踢。刘大牛忍住笑,说道:“其实她做你媳妇也是不错,你不如考虑考虑?”李雪玲怒道:“不考虑!”雅不思哈哈大笑,却不说话,显是记着李雪玲先前警告之言。刘大牛道:“看来我孙子魅力十足,逛一趟妓院,立时勾回一个美貌小妞儿。”李雪玲双眉一竖,忽然笑道:“现下天色已黑,我们不如在此歇息吧?”雅不思四下一张,说道:“恐怕没有落脚之处。”李雪玲道:“此处风景秀丽,远处又有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人生得以如此,还有什么可求?”雅不思抚掌道:“不错!我去看看有无猎物。”李雪玲暗赞他乖觉。

当下二人席地而坐,那少女忽然走来,手中捧着一些果子,也不知是何物。刘大牛愕然道:“给我们的?”想起路上曾路过一片果林,心知这少女定是那时所摘。那少女点点头,放在二人身旁,转身而去,她背影单薄,在血红的夕阳下,颇有苍凉之感。刘大牛道:“想不到她竟如此会体贴人。”李雪玲随手将果子扔到一边,说道:“拿些果子便会体贴人么?”刘大牛笑道:“总比你连饭也不会做强。”李雪玲听到这句话,呼的一声站起来道:“我便是不会做饭,我也不是会体贴人的丫头,你……你嫌弃我么?”她声音娇柔,语气中透着一股伤心之意,说着目中滚下泪水,竟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刘大牛吓一大跳,说道:“我跟你说笑而已,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大老爷们,动不动哭,也不怕丑。”李雪玲哭道:“我要哭,我便是要哭,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喜欢我,让我哭死算了。我又不会做饭,也不会体贴人,只会发脾气,你还理我干么?”刘大牛手足无措,他在前世最怕女子哭泣,那里还会劝解?说道:“我说错话,你别介意,快别哭了行么?”李雪玲只觉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的滚滚而下,心中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气刘大牛不懂自己心思,伤心刘大牛仍是不肯接纳自己。不禁越哭越是伤心,仅听声音,直另闻者心酸。

刘大牛劝解无用,双手乱搓,来回不住度步,说道:“你别哭啦,让旁人看到笑话。”李雪玲边哭边道:“那小丫头会体贴人,又聪明伶俐,你去寻她吧,还理我干么?我没人疼没人爱,让我自生自灭便可。”刘大牛索性不劝,寻思:“你哭累了,总会停下。”当下虎起了脸,坐在一旁。李雪玲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难受,寻思:“大牛哥一点也不在意我,我还留在他身边干么?”她明知刘大牛心中只有一个白芷灵,常自安慰自己,只要大牛哥跟白姐姐幸福,那她也能心中甜蜜,谁知此刻仅看到一个哑巴少女,已觉无法忍受,又想到刘大牛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想到这里,转身便走。刘大牛吃了一惊,叫道:“你去那里?”李雪玲毫不理会,雅不思远远看到二人玩出火来,扬声叫道:“李姑娘,有话好说,你要去那?”刘大牛不发一言,跟在她身后,寻思:“等你不哭再说。”雅不思见刘大牛跟上去,当下驻足,那少女此时回来,手中捧着一张荷叶,盛着不少清水,显是给二人打水去了,也不知她从何处寻来。雅不思笑道:“我们在此等候一会吧。”那少女点点头,将散在地上的水果捡起,拿去清洗一番,回来坐在一旁等候。雅不思心下暗赞那少女乖巧,转念一想,才明白李雪玲为何哭泣,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

最后一丝阳光落下,四下漆黑一片,夜风一吹,李雪玲心情稍复,慢慢止住哭声,身后足音莎莎,显是刘大牛仍跟在身后,她心中怒气又生,低声骂道:“呆子,跟在后面干么?也不来劝我?”刘大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说道:“我想劝你来着,不过我嘴太笨,不会说话。”李雪玲吓一大跳,刘大牛跟着道:“我这人本来蠢笨,你叫我呆子也是不错。”李雪玲扑哧一笑,转过身来,说道:“知道自己是呆子,干么还惹我伤心?”刘大牛叹道:“我那里惹你伤心啦?我到现下仍不明白你为何哭泣。”李雪玲怒道:“那你跟着来干么?”刘大牛道:“我怕你有危险,再说我不是发过誓要照顾你么?”李雪玲听到他说:“我发过誓要照顾你的。”这句话时,心中柔情忽起,说道:“你发誓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刘大牛道:“我不看着你如何照顾你?是以你便是去天涯海角,我也定会跟上。”李雪玲心中大喜,忍不住笑道:“这里便是天涯海角么?”刘大牛道:“想必不是,你可以继续走,我们一起走到天涯海角。”李雪玲柔声道:“我还去那里?这里便是雪玲的天涯海角。”她轻轻靠过来,伸手搂住刘大牛,只觉刘大牛心跳如鼓,她听的一清二楚。刘大牛呼呼喘气,想推开她,然手足不听使唤,那有半分力气?李雪玲身上淡淡香味飘来,他只觉口干舌燥,说道:“雪玲,雅兄还在那边等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啦?”

其时一弯残月慢慢升起,水声隆隆,听在二人耳中,仿若仙音,李雪玲长大后头一次偎在刘大牛怀中,只觉仿如隔世,低声道:“大牛哥,我只想能一生如此,你便让雪玲多靠一会,行么?”她软语哀求,刘大牛心中暗叹,说道:“你该知道我心中只有芷灵一人。”李雪玲身子一僵,抬头道:“你要去找白姐姐?”刘大牛道:“芷灵生死未卜,我实难安心。”李雪玲但觉心痛如绞,低声道:“那你干么要说照顾我?”刘大牛道:“我发过誓。”李雪玲忍不住推开他,说道:“仅为你发过誓?”她明知如此,心中仍忍不住难受。刘大牛闭口不语,李雪玲道:“我们回去吧。”当先行去,目中滚下两行清泪,强忍住不哭出声来。刘大牛默默跟在她身后。

雅不思坐在火堆旁,见二人回来,笑道:“来吃点水果!”李雪玲面无表情,说道:“我不饿。”坐在一边,她声音清脆娇柔,那少女惊奇之下,望向刘大牛。刘大牛微笑道:“我也不饿。”二人一边一个,均各默然不语,那少女悄悄来到李雪玲身边,将果子递给她。李雪玲看她一眼,说道:“你等我一会。”转身而去,不过片刻,再回到众人面前之时,已做女装打扮。月色下她神色凄然,衣衫随风而舞,直欲临风飞去。那少女怔愣半晌,不知所措。李雪玲以男声道:“你现下明白了?”她接着以女声道:“我本是女子,是以不能娶你,你回去吧。”说完不再理她。那少女呆呆半晌,又将手中果子递给李雪玲,点点头。李雪玲不接,刘大牛道:“还是给雅兄吧。”那少女这才作罢。

次日天色未明,三人接着赶路,那少女仍跟在身后,走出不足数里,但见三间草屋庞河而立,刘大牛已月兑去装扮,恢复原来模样,说道:“眼下无事,我们不如在此处住下吧?”雅不思抚掌道:“不错,此处风景着实不错,又无人打扰,当真是修心养性的好地方。”李雪玲忽而笑道:“我也觉此地不错。”她自昨夜一直没跟刘大牛说过话,此刻忽然开口,刘大牛心中舒一口气,知她终于想通,当下道:“我们还是先看看有无主人,若是有人,总不能强占人家房子。”雅不思哈哈笑道:“若当真有人,咱们只好做一回恶客,鹊巢鸠占。”

四人直奔草屋而去,那草屋里外三进,背河而立,门前一片树林,也不知是何树木,前面居然还有篱笆院子,三人进屋,房中家具简单,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是久无人住。雅不思笑道:“看来省去不少麻烦。”二人相视一笑,当下动手收拾屋子。那少女显是惯于收拾房屋,默不作声,寻来盆子,接上清水,四处打扫。刘大牛前世单身,收拾屋子再寻常不过。反而是雅不思和李雪玲,二人手足无措,不知干么。

好在屋子不大,二人忙一上午,屋子焕然一新,刘大牛累出一身大汗,笑道:“总算弄完。”雅不思道:“我去弄些野味。”转身出房而去。那少女又去做饭,刘大牛,李雪玲二人坐在一旁,默然不语,气氛颇为尴尬。雅不思片刻即回,手中提着一只山鸡,一只野兔,笑道:“此处野味不少,咱们有口福啦!”李雪玲忽然起身道:“我去帮忙。”刘大牛一人坐在大厅,登觉无事可做,颇为无聊。

待吃过午饭,刘大牛道:“趁着大家都在,我跟大家说件事。”众人停筷看着他。刘大牛接着道:“事关雪玲终身幸福,咱们还是先把桌子收拾了吧。”李雪玲愕然道:“什么?”刘大牛道:“待会告诉你。”他神神秘秘,李雪玲心痒难搔,寻思:“事关我终身幸福?难道大牛哥终于打定主意,要跟我……跟我成亲么?”她越想越对,寻思:“昨夜靠在他胸口之时,他心跳的那么厉害,岂会对我没有情意?”忍不住面上一红,娇媚动人,说道:“好!我们快收拾吧!”手足轻快,显是心情大好。雅不思却想:“事关李姑娘终身幸福?这是何等大事,大牛兄到底要干么?”

众人心思各异,手足飞快的收拾完,来到大厅。李雪玲双颊晕红,神情又是期盼,又是兴奋,刘大牛道:“雅兄,你觉得雪玲如何?”雅不思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自己,愕然道:“很好啊,李姑娘冰雪聪明,容貌倾城。”刘大牛道:“仅此而已么?”雅不思道:“自然不止如此,李姑娘坚强勇敢,用情专一,比寻常男子还要厉害很多。”刘大牛微笑道:“你和雪玲如此情投意合,我看这样吧,不如今日便由我做主,你们二人成亲吧。”雅不思吓一大跳,说道:“我?”李雪玲面色霎时间雪白,只觉心中便如数十把小刀乱砍乱削一般,身子颤抖,目中悄没声息滚下泪水,指着雅不思道:“你……你……你要我嫁给……他?”刘大牛道:“雅兄重情重义,数次舍命救你,对你又是真心关怀,如此男子上那去寻?只怕你错过雅兄,以后会追悔莫及。”雅不思双手乱摇,说道:“大牛兄,万万不可……”刘大牛打断他道:“你嫌弃雪玲不漂亮么?”雅不思道:“不是,李姑娘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美人。”刘大牛道:“那你是嫌弃她不够温柔了?”雅不思正欲回答,李雪玲叫道:“别说啦!我死也不会嫁给雅不思!”转身奔出门去。

雅不思忙追上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道:“大牛兄,你实在不该如此伤李姑娘之心,你……”叹息一声,追出门去。那少女愕然站在一边,刘大牛苦笑道:“雅兄和她数度生死相依,她纵然不愿意,也不该如此反应过激吧?”那少女双目大睁,却不说话。刘大牛想起她是个哑巴,当下不再说话,独自坐着等待二人回来。

不料这一等直到天色渐晚,二人仍是不见,刘大牛笑道:“难道从此不回来啦?”他摇头苦笑,说道:“也好,你们二人远走天涯,想必能日久生情,如此一来,岂非比跟着我强上太多?我是扫把星,倒霉鬼,寻到谁谁倒霉,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纵然一世恨我,那又如何?哈哈,哈哈。”他大笑两声,忍不住伏在桌上哭出声来,想到从此再也无法见到李雪玲,心中剧痛,忍不住喉咙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但觉头昏眼花,身子一软,躺倒在地,声泪俱下,混着面上血迹,直另见者心酸。那少女忍不住低声抽泣,扶起刘大牛,替他擦去面上血迹,伸指在地下写道:“你即如此关怀李姑娘,干么却要她嫁给旁人?”刘大牛双目无神,也不看她。那少女扶他起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放在床上,但见刘大牛双目直视屋顶,眼角泪水横流,却不出声,如此无声的伤心,正是伤心到极点之象。她不禁心酸,寻思:“这人如此痴情,干么要伤李姑娘之心?害的两人一世痛苦?”她不理解刘大牛为何这么做,口中亦无法说出来,心想:“今日李姑娘回来,我定要告诉她。”

次日天明,雅不思、李雪玲并未回来,那少女早早烧饭,来到刘大牛房中,他仍自注视房顶,双鬓发丝变白,竟而一夜白头。那少女大吃一惊,忙拉他起来,拿来一个铜镜,指着刘大牛双鬓,口中厄厄连声。刘大牛木然望着镜中之人,轻抚双鬓白发,苦笑道:“古有伍子胥一夜愁白头,今日我刘大牛也效仿古人,哈哈,哈哈。”神色凄然,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疾喷而出,他面色惨白,噗噗连声,胸前衣襟上沾满鲜血,登时昏倒床上。那少女吓的手足无措,待见他双目泛白,有气无力,双手连连比划,待要擦去刘大牛面上血迹,不料他口中鲜血不住涌将出来,那能止住?

那少女急的泪水横流,不知如何是好,奔出房外,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有人可寻来帮忙?她奔回房中,刘大牛呼吸微弱,显是命不久矣,那少女伏子,将刘大牛拉起,负在背上,慢慢走出屋子。刘大牛身子瘦弱,却也颇重,那少女人小力弱,走出不足里余,双腿发抖,直欲软到。每当走不动,她便停下稍稍歇息,不敢放下刘大牛,生怕再也背不起来。刘大牛双足拖在地下,拉出常常两道足迹。直到午后,仍不见有何市镇,其时刘大牛已不再吐血,那少女头脑发昏,烈日晒的她满头大汗,双脚早已磨出无数水泡,她咬牙强撑。走到傍晚,终于看到市镇,那少女心中大喜,在街上四下张去,并无药铺字样,她焦急之下,逢人便即求恳,奈何口不能言,又不能跪下磕头,路人纷纷闪避,以为她背上背的死人。

如此又过片刻,那少女目中泪水直流,彷徨无助,一个妇人忽然走来道:“姑娘,你要找人么?”那少女蓦然见到有人肯帮忙,只觉此人如观音菩萨一般,不住点头。那妇人道:“你要找谁?说给我听,看我能帮上忙不?”那少女大急,口中厄厄连声,目中满是求恳之色。那妇人疑惑道:“你不会说话?”那少女忙点头。那妇人神色一松,说道:“原来是哑巴。”当下转身而去,进入一间酒楼,那少女抬头望去,但见匾上写道“翠云阁”,显是一处青楼,她吓出一身冷汗,原来那妇人并非存心帮忙,而是要拐骗她去青楼。她想到这里,慌忙往前走去。

天色越来越晚,刘大牛呼吸几已不闻,那少女也不敢随意求人,转过一个街角,忽然看到“回春堂”三字,她心神一震,几乎连滚带爬来到回春堂,幸而并未关门,她将刘大牛放下,从怀中掏出雅不思给的金锭,递给那小二,指着刘大牛,不住磕头。刘大牛胸前满是血迹,身受重伤,一望便知,那小二不敢怠慢,请了大夫出来。

那大夫五十余岁年纪,身子枯瘦,精神倒是壮硕,他替刘大牛把一会脉,翻开他眼皮查看,说道:“这位小哥似乎是伤心过度而至?”那少女不住点头,她一日未曾吃饭,担惊受怕,此刻听到那大夫说出病因,心下大宽,登觉头昏眼花,昏晕在地。

再次醒来,那少女只觉阳光刺眼,待双眼慢慢适应,这才睁开,入眼一条粉色挂帘,娇艳动人。她心中一惊,忙坐起身来,四下一张,并非听雨轩,她心中舒一口气,远处桌上伏着一人,那少女慢慢下床,双足落地,刺痛传来,她忍不住轻哼一声,忙强行忍住,轻轻来到那人身前,但见那人正是刘大牛,他正伏在桌上睡觉,眉头紧皱,双鬓头发更加白了许多。那少女见他如此安详睡觉,心中平静,寻思:“他终于平安无事了,其实他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男子,我若是李姑娘,定然不会离开他。”她想到这里,面上一红,清秀中带着明艳,霎时间满室皆春。她偷眼看刘大牛,他并未起来。那少女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刘大牛,寻思:“你为何要伤李姑娘之心?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明明喜欢李姑娘,为何却要她离开你?”

太阳洒下,瞧时辰当是午后,屋中明亮,那少女便那么坐着,双目明亮,静静的。刘大牛眉头一皱,抬起头来。那少女吓一大跳,忙站起身来,不料足下刺痛传来,登时跌倒。刘大牛伸手一拉,但觉她身子轻盈,面容含羞,说道:“你脚上伤还未好,下床干么?”当下抱她来到床上,轻轻放下。其实刘大牛早已醒来,不愿说话,是以才装睡,那少女肆无忌惮的看他,他如坐针毡,索性起来。那少女双颊晕红,点了点头。刘大牛道:“我去给你弄吃的。”那少女登觉月复中饥饿,又点点头。

刘大牛来到房外,寻思:“这下怎办才好?我要去寻芷灵,带着她实在不方便,此刻又不能丢下她,如何是好?”他叫来小二,让他准备饭菜,送到房中。便即立在走廊,心潮起伏,寻思:“雅兄将雪玲看的比性命还重,想必二人不会有事,雪玲机智无双,雅兄沉稳干练,自是绝配。”又想:“这少女一直跟着我,我此去长安,见过芷灵后便隐居山林,终老此生,要她跟着实不方便,待她伤好,还是让她回去吧。”打定主意,当下进房。那少女听到声音,坐起身来,便欲下床。刘大牛头也不抬,说道:“你脚上受伤颇重,乖乖躺在床上别动。”那少女一怔之下,躺去。

不过片刻,饭菜送入房中,刘大牛又抱那少女来到桌旁,说道:“吃吧。”二人默默吃饭,谁也不说话。直过五日有余。那少女已能走路,这一日,吃过早饭,刘大牛道:“我要走啦!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拿去。”他推给那少女一个包袱,转身便走。那少女面色煞白,忙抢上数步,又跪下磕头,目中泪水滚滚而下。刘大牛道:“我此去长安之后终老山林,你跟着我实在不便,还是寻一个好人家嫁了,日后衣食无忧,安安心心做一个贤妻良母便是。”那少女先是摇头,复又点头,跟着磕头。刘大牛走也不是,让她跟着也不是,当真头比斗大,说道:“你能忍受终老山林么?你能忍受谁也不见,整日空对山谷么?”那少女连连点头,在地下写道:“恩公救我性命,替我安葬爹爹,又替我报过大仇,我愿一世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恩公。”刘大牛并不识字,说道:“跟着我会很危险,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不怕么?”那少女目中神色坚定,重重点头,她起身拿起包袱,跟在刘大牛身后。

当下二人顾一辆大车,那少女坐车,刘大牛为免他人闲话,在地下走路,一路直奔长安。

这一日进入陕西省境,天色渐晚,二人错过宿头,将马车停在道旁,打算将就一晚,忽听叮叮兵刃碰撞之声,刘大牛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但见道旁四条人影飞舞,正自恶斗。那少女在车中看到,缩缩身子,躲在刘大牛身后。他们将马车买下,刘大牛赶车,打发那把式回去。刘大牛道:“我去看看。”那四人均使长剑,剑法稀松平常,两男两女,年岁二十左右,均各不大。两个少年身穿紫衣,剑法大开大合,飘逸有余,凝重不足。两个少女身穿黄衫,剑法轻灵,功力不济。刘大牛看一会,知四人顷刻间无法分出胜负,当下道:“住手!”四人均早已看到刘大牛,却不理会。

刘大牛面色一沉,说道:“我叫你们住手!”一个年岁稍长的黄衫少女道:“没你事,快快走开!”刘大牛足下一点,闪身窜入四人中间,双手随抓随掷,夺过四人长剑,掷在地下,喝道:“住手!”这一喝声音响亮,四人耳鼓嗡嗡作响,不禁后退数步,满是戒备之色。他们四人连敌人身影亦未看清,只觉腕上一股大力一扯,兵刃月兑手,此人武功之强,生平从所未愈。刘大牛沉着脸道:“为何打架?”年岁稍长那少女道:“这位少侠请了,小妹王若琳,身边这位是我师妹秦秋霜。不敢请问少侠高姓大名,何门何派?”刘大牛道:“无门无派便不能过问么?”王若琳道:“不敢,少侠既然要管,小妹也请少侠讲讲这个理。”旁边矮胖那紫衣少年骂道:“还有什么理好讲?你们乖乖跟我去见师父便罢,否则休想生离此地!”刘大牛怒气上冲,说道:“我说的话不是话?”那矮胖少年道:“你算什么东西?此处已是我华山脚下,你是何方狗熊?胆敢对我华山弟子呼来喝去?”刘大牛足下一点,啪啪两声脆响,那矮胖少年登时双颊火红,多出数条指印。他只觉人影一闪,全然看不清刘大牛是如何出手的,待到发觉,面上早中,往刘大牛看去,他似乎站在原地并未动过,这一进一退急如闪电。那矮胖少年正欲喝骂,刘大牛身子一闪,已来他面前,相去不过一尺,那少年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他身旁那少年双拳一摆,直击刘大牛前胸,招式颇为精妙。刘大牛看也不看,伸手抓住那矮胖少年胸口,身子跟着一闪,已让过双拳,跟着疾退而过,又站在一旁,将他往地上重重一顿,说道:“我要取你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我问你话给我老实回答。”另一个紫衣少年道:“这位少侠,我师弟若有得罪之处,在下先在这里赔罪。”刘大牛道:“这才像话。说,为何打架。”

王若琳见他武功如此厉害,当下说道:“此地乃是我灵宝斋所辖之地,他们二人私自网罗弟子,四处寻找门人,丝毫不把我们灵宝斋放在眼中,我让他们跟我一起回去见师父,于情于理,他们也不该拒绝吧?谁知二人不肯也罢了,居然颠倒是非,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师妹俩气不过,才和他们打起来的。”紫衣少年道:“在下姓肖,名叫肖跃鹏。那位稍胖一点的是我师弟,他叫王斌。”那矮胖少年王斌道:“胡说八道!自古县以西,向来是我华山脚下,何时变成你们灵宝斋了?”秦秋霜双眉一竖,怒道:“我灵宝斋自古以来一直在古县,难道我们连山门也让给你们么?”肖跃鹏冷笑道:“自古以来?好大的口气,也不过数十年而已,你们强占我华山地界,如今恶人先告状,还反咬我们一口。”王若琳冷哼一声道:“也不知是谁强占谁,我们山门也是四十年前迁来,不过往西五十余里罢了,一样仍是我灵宝斋之地,难不成我在自家随便走走,还要通知你们华山么?”肖跃鹏道:“此去华山不过数十里,难道不是我华山脚下?你跑我华山来强行抓人,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丝毫不将我华山放在眼中,这便跟我回去见师父,听由他老人家发落。”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王若琳,秦秋霜二人抢起地上长剑,喝道:“跑我们灵宝斋山门口来抓人,你们华山弟子这般横,咱们今天不死不休!”刘大牛见双方说僵,冷哼一声,寻思:“又是扯皮的事,双方都有理,我听谁的?”说道:“不准打斗!”王若琳冷笑道:“少侠,小妹劝你还是别管闲事的好,这二人今日不跟我回去见师父,定然不许他们离开!”王斌纵身上前,抢起地上长剑,喝道:“手底下见真章!”双方登时乒乒乓乓又斗在一处。刘大牛不由的苦笑,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喝舌绽春雷,乃是运足佛门无上神功金刚禅狮子吼功夫,一股气流直对四人喷去,那四人岂能抵挡?双目一翻,昏晕在地。刘大牛将王斌二人提起,随手扔在马车之后,走出数十里,将二人连剑带人,扔到路边,打马扬长而去。

二人赶出数十里,将马车停在道旁,刘大牛跃上车顶,看着天边一弯明月,寻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四人偏要多事,非得不让旁人走路,双方都太横了。”他望着天边明月,月色皎洁,宛如李雪玲洁白肌肤,寻思:“雪玲现下想必好些了,时间是最好的灵药,任何伤口均能愈合,她与雅不思相处一阵,日久生情,便那么快快乐乐一生,我也心满意足。”他这些日子刻意不去想李雪玲,此刻思绪一开,再也无法空控制,心中隐隐作痛,双鬓白发已不在蔓延,但是已然白发童颜,颇似年老衰弱。刘大牛今年一十九岁,面上伤痕斑驳,心中落寞,颇觉天下之大,无处可去,此刻心中唯一希望便是白芷灵还活着。

不一日二人来到长安,刘大牛寻客栈安顿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见过芷灵后便离开。”那少女点一点头,刘大牛此刻仍不知她名字,那少女曾写下来,他并不认识。

来到街上,行人奔走,街上张灯结彩,布置的喜气洋洋。刘大牛拉住一个路人道:“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忙着去那里啊?”那人道:“你不知道?安大将军成亲,皇上亲封,咱们是去瞧热闹啊。”刘大牛心中突地一跳,问道:“安大将军可是安禄山,御林大将军安禄山。”那人道:“是安禄山不错,不过他已升任幽州节度使,手握重权啦!”那人说完离去,刘大牛心中暗叹,寻思:“大哥真的没死,想不到他还升官了,今日他成亲,定是哪个皇亲国戚的公主,我若不去讨杯喜酒喝,如何对得起大哥?”想到这里,跟着人潮奔去。他生怕安禄山认出来,在地上擦些尘土,抹在脸上,又将头发随意弄乱,这才跟上去。

第十一回华堂断肠美人泪

跟着人潮,转过几条街,忽听唢呐声响,远远有人道:“来啦来啦!新娘子来啦!”刘大牛心中喜慰,探头望去,街角走来一队仪仗,高举回避肃静牌匾,罗伞撑天,人头涌动。他左右一张,暗觉此地似曾相识,转眼望那新娘,但见她头上盖着盖头,身材纤秀,坐在十六人大轿中,想来当是一个美人。他不禁暗暗替安禄山欢喜,默祝他官运恒通,合家幸福。

跟着众人来到安府,安禄山已在门口相迎,刘大牛远远看到他魁梧身影,不禁心神激荡,目中满含泪水,强忍着上前相认的冲动。待他迎过新娘,一个太监高举一块黄布,尖声道:“安禄山接旨!”众人心中一凛,尽皆跪倒,刘大牛为免引人注目,悄悄蹲下。那太监高声道:“兹,幽州节度使安禄山,功在社稷,批亢捣虚,力斩蛮夷,卫我疆土,保我大唐,天赐神兵,扬威四海,朕心甚慰。赐,黄金万两,白银十万,帛十万,珠宝字画各一箱,良田千顷。”那太监念完,说道:“安将军请接旨。”安禄山大声道:“臣安禄山接旨。”又磕几个头,这才起身,那太监一挥手,数百人抬着大箱子纷纷入府而去。

其时天色已黑,二人在门口闲聊,刘大牛远远看着,寻思:“大将军成亲果然不一样,排场这么大,凡夫俗子岂能比的上?”待众人忙完,安禄山迎新娘入府,刘大牛悄悄跟在后面,远远看到史思明、蔡希德等人,连李归仁也在其中。他蓦然看到这么多熟人,心中大是激动,却又不敢相认。赞礼生高声道:“拜天!”安禄山二人跪下相拜,赞礼生又道:“拜地。”二人转而往北,跪下磕头。赞礼生道:“夫妻交拜!”二人跪下磕头,刘大牛心中暗笑,寻思:“如今大哥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啦!”但听赞礼生又道:“礼成!送入洞房!”

安禄山不过片刻即回,中间一张桌子坐满前来道喜祝贺的官员,之下才是品徐稍低的官员,接下来才是其他人员,刘大牛悄悄坐在角落,自行拿一壶酒,给自己倒上一杯,远远朝安禄山道:“大哥!祝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说完一饮而尽。安禄山酒量甚豪,众人敬酒来者不惧,一杯接一杯,数百倍下肚,仍自面色不改。刘大牛心中激动,寻思:“大哥还如往日一般豪气。”忽听蔡希德道:“恭祝将军和白姑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刘大牛内力深厚,虽在嘈杂之中,仍听的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寻思:“白姑娘?那个白姑娘?难道我未来嫂子也是姓白?”他想到这里,越想心中越觉不对,世上之事那有这般巧法?当下便忍不住想去问个清楚,走出两步,又想:“倘若当真是另一人,我见过大哥之后,还如何离开?我若不离开,岂非害了大哥性命?”他又不禁踌躇。

众人越喝越多,不过片刻,纷纷醉倒,仅安禄山一人站着,他哈哈大笑,说道:“跟我拼酒,有的你们喝。”摇摇晃晃的往后堂走去。刘大牛悄悄跟在身后,心中不住大叫:“大哥如今去洞房,你这小子没事跟去干么?难道想偷窥不成?你在前世没看过么?洞房有什么好看?”又想:“我只去看看未来嫂子究竟什么样,看过便走,想来无事。”

安府后院颇大,一条长廊灯火通明,守卫森严,以他此时武功,这些守卫便再森严数倍,他也如入无人之境,足下一点,跃上屋顶,跟着安禄山,见他走入一间厅房,悄悄来到屋檐下,双腿一勾,勾住房梁,但听安禄山笑道:“他们敢跟我拼酒,不知道我安禄山酒量多好么?哈哈,全让我给喝倒啦!”另一个女子道:“你喝了多少?把我盖头取了,我给你倒杯茶。”声音沉闷,刘大牛听不出来,他伸指轻轻戳开一个小洞,往里张去。安禄山坐在椅中,笑嘻嘻的道:“好!我来替你揭开盖头!”他晃晃悠悠走到床边,正巧一个纱帘挡住,里面无法看到,刘大牛心中大急,只听那女子道:“瞧你满身酒气,我去给你倒茶。”她此刻声音不再沉闷,刘大牛听来如晴天霹雳,此人不是白芷灵,还会有谁?他双腿一软,从房梁上跌下,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屋中人已听到,安禄山喝道:“谁!?”

刘大牛只觉天旋地转,爬起身来,疾步走到门口,砰的一声踢开房门,身子一闪,已抓住安禄山胸口,将他提将起来,喝道:“好大哥!你对我的起!?”安禄山比他高出半个头,刘大牛手臂高举,面上青筋暴起,显是恼怒已极。白芷灵听到刘大牛声音,只觉如在梦中,轻声道:“大牛哥!真的是你?”刘大牛啪啪两掌,打在安禄山面上,怒道:“你一声不响离开葫芦关,帮我照看芷灵,居然这么照看?我西北之行,托克齐乐怎么知道?你为何出卖我?”安禄山看清是刘大牛,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酒意清醒几分,笑道:“贤弟,你没死啊!这可太好了,你我兄弟二人重逢,一起再干他几件大事。”刘大牛怒极,骂道:“还在做梦!你今日如此待我,还敢叫我贤弟?”白芷灵神情恍惚,走到刘大牛面前,说道:“大牛哥,真的是你!”刘大牛心中剧痛,将安禄山往地上重重一顿,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芷灵,盼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门外亲兵听到响动,纷纷前来查看,安禄山喝道:“都滚!”众亲兵登时退去。

刘大牛嘿嘿冷笑道:“好厉害的威风,我去西北,并无一人所知,托克齐乐却对我身份一清二楚,还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跟我说说,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安禄山哈哈一笑,说道:“除了我,还有谁能告诉托克齐乐?”刘大牛道:“你承认便好。西北边城众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等我,也不给我留下任何线索?”安禄山道:“我诓骗你去西北,还给你消息干么?”刘大牛一字一顿,说道:“你诓骗我去西北?为何?”安禄山道:“你武功如此高强,去西北给我大闹一场,搅乱他们突厥基本,岂不对我大唐大有好处?”刘大牛道:“此事既是为了天下百姓,你跟我直说便是,我难道会不去?”安禄山道:“若不让你死心,你心有顾忌,那里还能搅乱突厥基本?”刘大牛怒道:“是以你杀光边城百姓,假作芷灵已死的假象,引我去西北,帮你杀人?”安禄山道:“不错!若非如此,利百蒂岂能身亡?托克齐乐怎会内斗不休?”刘大牛忍不住抓住他胸口,咬牙道:“那些百姓与你有何仇恨,你竟要杀光他们?难道他们不是我大唐百姓?”安禄山嘿嘿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不杀光他们,你回去一打听,难道还能不知道么?如此一来再找芷灵身上一两件物事,你还不怒发如狂?仇恨无处宣泄,你不找突厥人,却要找谁去?”刘大牛愤然叫道:“谁让你叫她芷灵的!?芷灵不是你叫的!”安禄山哈哈笑道:“我为何不能叫芷灵?她如今是我妻子,我想叫芷灵便叫芷灵。”刘大牛悲愤不能自已,叫道:“为何?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安禄山哈哈笑道:“为何?你不知道?好!我一一说给你听,芷灵心中只你一人,你知道我日日饱受相思之苦么?你知道我每日见你们形影不离,心中有多痛么?我恨为何不早点认识芷灵,为何不能早点对她倾心,你这小子人头猪脑,偏偏得芷灵垂青,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你!”他说的咬牙切齿,显是心中恨极。刘大牛愕然后退,双腿一软,坐到在地,说道:“是以你才告诉托克齐乐我的身份,盼他能杀了我?”安禄山冷哼一声道:“托克齐乐这胆小鬼,没想到还是没办成事。”白芷灵转向安禄山道:“大哥,你不是说大牛哥死了么?”安禄山道:“芷灵,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啊,如今我已然众叛亲离,若连你也不信我,我活着亦无趣味!”白芷灵泪水滚滚而下,哭道:“那具尸体是你找来的?你怎能如此欺骗我?”刘大牛道:“什么尸体?”安禄山道:“芷灵,我若不找来一具尸体,你怎会相信他已身亡?”白芷灵泣道:“原来这么久我一直蒙在鼓里,你心机怎会如此之深?叫我还怎么相信你?”安禄山急道:“芷灵,天下人均弃我安禄山都没关系,你千万别不信我,你相信我,若非你和刘大牛太过亲密,我也绝不会起意杀他,我真心喜欢你,真的怕失去你。”他说着声音哽咽,往日凛然之气不复存在,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刘大牛从怀中掏出那块胡萝卜,递给白芷灵道:“我没负你,今日我把它还给你。”白芷灵轻抚胡萝卜上“刘大牛”三字,似乎又看到刘大牛雪山维护,山崖救命,千里奔波,不禁哭道:“大牛哥,芷灵对不起你。”刘大牛道:“你不必对不起我,只是这人人面兽心,我今日留他不得!”他缓缓举起右掌,安禄山哈哈笑道:“今日和芷灵成亲,我已心满意足,你杀我便是。”刘大牛冷笑道:“我绝不手软!”白芷灵抢到安禄山身前,叫道:“大牛哥!求你放过他吧!芷灵对你不起,只盼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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