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三十二,蓦然回首

作者 : 十三儿

甯王府。

我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剥葡萄吃。良久,甯王爷施施然出场。我的不拘大雅他倒也不计较,笑道,“茉夫人果然好兴致。”

我抬起头,嫣然一笑,“王爷办妥了么?”眼神闪烁。

甯王爷淡淡道,“非常满意。”

我垂下眼睑,突然道,“是北渭人亲自去办的么?”甯王爷点了点头。我暗自思索了阵儿,突然笑了,试探道,“不知这北渭的头头……”甯王爷盯着我,显然已明白了我的意图。我见他不答话,委婉道,“如今小女子与王爷已是在同一条船上了,王爷却还如此防备,实在令小女子难堪。”一脸平静淡然。

甯王爷干笑两声,淡淡道,“决尘子。”

我不动声色,内心却汹涌波动,突然疑惑道,“这事是他亲自办的么?”

甯王爷一怔,讷讷道,“是他办的。”

我叹了口气,突然笑了,“他有这般傻?”甯王爷已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不解道,“难道还有玄机?”我垂下眼睑,不说话了,我可不认为决尘子会淌这趟浑水。只是,他又会把它推给谁?我细细思索了阵,突然想到了冷渐离。不禁暗自一叹,他有二重身份,若真是他所为,那若秦祭追究起来,定然会……

那一瞬,我突然恍然大悟,想必那冷渐离定然会留线索扯上秦殃了罢。如果秦祭追查到秦殃,那这事就玄妙得很了。不禁无奈苦笑,心道,秦殃啊秦殃,我这回还真是袖手旁观来得好些。毕竟把这臭事扣到你的头上,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了。我突然又盯着甯王爷,笑了,有些妖媚。我优雅道,“王爷的下一步棋呢?”

甯王爷露出一脸笑意,得意道,“这次想必那二公子定然是元气大伤了罢。”

我眯起眼来,一脸阴柔,“非也。”甯王爷不解。我嫣然一笑,冷冷道,“如果王爷能把此人除去,那秦祭就必死无疑。”一脸高深莫测的歹毒。

甯王爷道,“谁?”

我沉声道,“小君子。”

甯王爷沉思了阵,“这人就如此重要?”

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懒懒道,“他可是秦祭的心月复。”顿了顿又道,“若说秦祭是条毒蛇,那小君子就是他的毒齿。这人若不除,王爷定然后患无穷。”甯王爷盯着我,似乎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我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墨宫势力如此庞大,而小君子正是它的监管者,王爷以为此人如何?”

甯王爷的面色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叹惜道,“若把他杀了倒也可惜得很。”

我一脸冷酷,沉声道,“好东西固然可取,若有毒呢?”甯王爷一怔,不说话了。我又道,“若把小君子除去,那王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雷风急厉,无需顾忌了,不是么?”

甯王爷点头,表示赞同。我的话确有道理。以前他忌讳秦祭,是因为忌怕黑玉镯子的秘密。如今秦祭的墨宫势力被毁,光凭如意斋不足为惧。就算范政又能如何?到时灭了秦祭,只怕就只想着如何自保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废除皇帝,登宝座,指日可待。一来没有绊脚石,二来他深得民心。良久,甯王爷突然道,“你可知这人在何地?”

我漫不经心道,“王爷可以留意玉夫人。”

甯王爷微微蹙眉,突然笑了,欣赏道,“你果然没令本王失望。”

我盯着他,眼神闪烁,懒懒道,“那是王爷抬爱了。”眼底蕴藏着呼之欲出的霸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之所以如此对付秦祭,是因为我了解他,对他的一切颇为熟悉。更者,我夏茉儿本就是卑鄙无耻的女人。他既然敢来招惹我,那就别怪我心狠。

墨宫组织虽被炸毁,但小君子仍然不死心。他的心思细密,再加之冷渐离当初动手时曾留下过线索,故他轻易就查出干这坏事的人是谁。只是,他对于骊岚隐士虽不足为奇,但要命的是那主使人竟然是秦府的三少爷,秦殃。这着实令他吃惊,大惑不解。而据他所知,这秦殃早已出家……

此时,小君子一脸哭相。他苦笑道,“二公子,你想不想知道这次事件的主事人是谁?”

秦祭微微蹙眉,疑惑道,“谁?”

小君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恐怕死也想不到罢,他竟是秦殃。”

秦祭怔住,突然笑了,“他已经出家了,而且很久了。”这点他深信不疑。

小君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要命的是,他却突然变成了骊岚隐士驻宣寅的主事者。”一脸戏谑。

秦祭月兑口道,“不可能。”顿了顿,突然站起身来,烦躁地来回走动。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君子叹道,“你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秦祭暴怒道,“还能怎么走?这死小子……”他差点就气晕厥过去。

凤仪楼。

我正惬意悠闲地与四儿逗弄秋儿。那小家伙越来越可爱了,整个小人儿像肉球似的令人忍俊不禁。我把我所有的母性情怀都倾注到他的身上,那种母爱令我显得异常迷人,与对付秦祭的狠辣若判两人。“秋儿,娘亲抱抱……”我小心地把他抱入怀里,一脸宠溺。

秋儿突然盯着我,那双清澈的大眼里写满了淘气。他突然伸出小手抚模我脸颊上的伤疤,吃声道,“娘娘……疼么……不疼,不疼……乖……”

那一瞬,我一怔,心中百感交集。他的懂事令我心痛,令我更加自责。我紧紧地抱住他,轻声呢喃,“娘亲不疼,不疼。”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是感动。秋儿望着我,突然闹着要吃糖。四儿赶紧去拿了些蜜饯来。我们本以为他是自己吃,谁知他却把那蜜饯塞入我的嘴里。他眨巴着眼睛,断续道,“娘娘……甜甜……不疼了……”我的嘴里一片甜腻,心中一阵激动,我突然落泪了。秋儿无辜地望着我,伸手擦我的脸,突然哭了。我大骇,轻声安慰哄他。良久,他竟说,“娘娘……生气了……”

我偏过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胡乱地擦了擦脸,“秋儿乖,娘亲高兴,娘亲高兴……”旁边的四儿道,“夫人,秋儿好乖,就是太过懂事了。”语气有些担忧。她的意思我明白,这意味着这孩子将早熟,而他的心智也比同龄孩子要聪明。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此之小的孩子竟懂得了察言观色。不禁暗自一叹,秋儿,我不希望你将来能成大器,只希望你活得简单些罢。

好半会儿,突听魏老大来报,说下面有一人儿找我。我微微蹙眉,把秋儿放到四儿手里,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笑了笑,“等会儿娘亲再来陪你……”秋儿乖巧地点头,我则一脸狐疑地下楼去了。会是谁找我?

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细细品茗。他一副平静之色,但眼底却隐藏着急躁之意。我推门而入,怔住。我突然笑了,笑得异常狡黠。我优雅道,“三少爷好不惬意。”一脸调侃。秦殃一副郁闷的神情,苦笑道,“你还有脸说。”他突然盯着我脸颊上的伤疤,疑惑道,“真不要脸了?”

我一怔,这人说话打人得很,嫣然道,“三少爷别来无恙?怎突然想起了小女子?”故意捉弄他。

秦殃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就别来浇油了。”一脸灰败。

我暗自偷笑,想必那秦祭已经查到了他的头上了罢,不动声色道,“你有事么?”

秦殃道,“那墨宫到底是怎回事?”一脸迷惑。

我挑了挑眉,懒懒道,“这个非常简单。”一脸漫不经心。

秦殃气得跳了起来,恼怒道,“这关我什么事?你们斗你们的,干么非得把这口黑锅扣到我的头上?”一脸愤愤不平,实在冤枉得想哭。但麻烦的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若秦祭逮着他,把他拖回秦府,拖到秦老爷面前……

我试探道,“你准备如何躲过这一劫?”

秦殃一脸衰相,“我躲得过么?”见他那副滑稽模样,我噗哧一笑,调侃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

秦殃盯着我,急迫道,“你有好法子?”

我神秘地眨了眨眼,笑道,“坦白从宽。”

秦殃一怔,翻了个大白眼儿,恨声道,“果然是个可恶的女人。”

我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故作同情道,“这事也怨不得我,又不是我干的。”顿了顿又道,“是冷渐离干的?”一脸戏谑。秦殃瞪了我一眼,实在无话可说。我落井下石道,“要怪就怪你交友不慎,也只有你秦殃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玄机老人的徒弟。”一脸狡黠。

秦殃长长地叹了口气,讷讷道,“这算是个教训。”

我笑了笑,添油加醋道,“若秦祭逮住了你……你怎办?”

秦殃烦躁道,“他还能把我吃了?”

我贼眉鼠眼道,“不会,肯定不会。”我突然想起了大太太曾说过他们三兄弟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想必秦祭会把他交给秦老爷处理罢。突然饶有趣味道,“你小时候犯错的话,你老爹会怎样折腾你?”秦殃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不解道,“你问这个做甚?”我突然笑了,也不说话,一脸狡猾。

秦府。

秦殃正站在秦府的大门口,犹豫不决。良久,正当他准备敲门时,突然怔住。因为门突然开了,秦祭就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一脸深沉默然。秦殃垂下眼睑,见秦祭那副模样,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良久,秦祭淡淡道,“回来就好。”语气不咸不淡,没有过多的修饰。

秦殃唏嘘道,“那事不是我干的。”一脸无辜。

秦祭挑了挑眉,戏谑道,“我有说是你干的么?”

秦殃怔住,懊恼地搔了搔头,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干过。”他很在意这个。

秦祭盯着他,视线突然落到他的头上,淡淡道,“你为何不蓄发?”

秦殃一愣,微微蹙眉。好半会儿,他突然道,“二哥,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对你说这个。”

秦祭眯起眼来,“如此说来,你不准备见三太太了?”

秦殃低下头,眼底滑过了一抹难堪。良久,他淡淡道,“不了。”说着竟准备走了。

秦祭瞪着他,微怒道,“秦殃,你站住。”一脸阴沉。秦殃顿住,也不回头。秦祭怒道,“你若是男人你就给我滚回来。”秦殃突然回头,盯着他,“然后呢?接受你们的安排?”他突然笑了,唇角掀起了一抹深刻的讥削嘲弄之意,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竟闪动着压抑的憎恨。那一刻,秦祭怔住,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秦殃这副模样,还有一次便是小凝死时。良久,他平静道,“你至少该看看三太太,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秦殃仰起头,淡淡道,“不必了,我……无法面对她。”声音带着苦涩和无可奈何。秦祭垂下眼睑,再也说不出话来。秦殃扭头而去,不带任何思绪。

突然,“殃儿……”

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寂静下来。秦殃浑身一颤,他停住脚步,闭上眼来,一脸痛苦之色。三太太扶着大门,痴痴地走了出来。她的容颜早已衰败,没有丝毫生气,那张枯瘦的脸颊令她显得异常脆弱。她伸出手来,颤巍巍地向秦殃走去,两眼空洞迷惘,却又带着那种期盼。她轻声呼唤,“殃儿,殃儿……”

良久,秦殃睁开眼来,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水雾。他望着前方,突然就走了,举步而去。三太太仿佛发现他走了,嘶声道,“殃儿,殃儿,是你么……是你么……”声音嘶哑彷徨,带着说不出的伤痛苦楚。秦殃不回头,走得更快了。秦祭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喝斥道,“秦殃,够了,你任性够了没有?你闹够了没有?她已经瞎了,她都已经瞎了。”声音冷冽,带着残酷的惩罚与愤怒。

那一刻,秦殃顿住,一脸惊异。三太太一脸惊喜之色,她狼狈地四处模索,呼唤道,“殃儿,殃儿……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许是太急了,她突然跌倒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她高兴,她高兴,因为她的孩儿回来了,他回来了。她在地上模索,口中喃喃低语,“殃儿,殃儿,你要走了么?你要走了么?”她突然一脸惊惶,竟跪在地上磕头,“殃儿,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殃儿……求你不要丢下娘亲,求你。我错了,我错了……”一脸无助的脆弱。

秦殃缓缓地回过头,望着三太太瘦弱的身子,心底泛起了一阵难言的痛楚。他落泪了。他的娘亲呵,他该恨她么?当年她逼死了他心爱的女子。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该恨她么?三太太使劲地磕头,额上已泛起丝丝血迹。秦殃闭上眼,泪流满面。她是他的娘亲,他的母亲,可他却如此惩罚她。良久,他缓缓地向她走去。他走到她旁边,蹲来,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哽咽道,“娘亲,对不起……对不起……”声音颤抖。

三太太怔住,她突然笑了,那双迷惘的眼底渲染着宽慰。她的孩儿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呵,可是……她突然一把推开秦殃,一脸惊惶之色,她使劲往后退,悲怆道,“你不是殃儿,你不是殃儿。殃儿他出家了,他出家了。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她抱住双膝哭了,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脸懦弱的悲伤。秦殃难过

得说不出话来。他想靠近她,她却一把推开他,充满着敌意。

良久,秦殃擦了擦眼,突然一把将三太太拥进怀里,泣声道,“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走了,一辈子都不走了,我陪着你,不走了……”

三太太摇头,挣扎,“你骗我,你骗我,你不是殃儿,你不是他,不是他。”

秦殃紧紧地抱住她,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直到许久之时,三太太由抗拒变为顺从。她突然紧紧地抓住秦殃的手,小心道,“殃儿,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么?”秦殃偏过头,已泣不成声。他的母亲呵,他却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他自责道,“是我,是我,娘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不走了,不走了。”

三太太伸出手模索着他熟悉的脸庞。她的手模到他的头顶,哭了。“殃儿,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我错了,我错了。”秦殃将她拥入怀,闭上眼,仰起头道,“娘亲,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忘记它罢……我不走了,不走了。我答应你,我要陪着你,不走了。”一脸自责的疼惜。

三太太点头,哽咽道,“好,好……”一旁的秦祭偏过头,眼眶微微湿润。他突然感叹起来,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多少事会让人们忌恨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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