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二十五,带刺牡丹

作者 : 十三儿

第二日清晨,白慧突然道,“茉夫人,你带秋儿去歇息阵儿罢。”

我望着她,见她一脸平静之色,黯然道,“你……别累着了。”

白慧点了点头,温柔地抚模秋儿的小脸,轻声道,“秋儿,不许顽皮……”秋儿望着她,乖巧地点头。白慧笑了,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淡淡道,“我没事。”

我垂下眼睑,眼底滑过一抹伤愁,苦涩道,“秋儿,来……”待我与秋儿离去后,白慧突然关上房门,落泪了。她仰起头,握紧了拳头,无声地哭泣。良久,她轻声呢喃,“杨姜,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她突然跪到地上,一脸痛苦,“杨姜,对不起,我不能照顾秋儿,不能照顾我们的孩子……你让我走罢,让我跟你一起去罢……”她浑身颤抖,那张悲痛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可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怨言,没有责怪。她是明白他的,她知道他的心底隐藏着什么。她故作淡然,假装不知,她知道他已经在努力了……

良久,白慧抬起头,出神儿地望着手腕上的镯子。她记得,这是成亲那日,杨姜亲手戴在她手上的。她记得,那时,杨姜对她说,“白慧,我的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委屈。”她垂下眼睑,突然从怀中模出一个小瓶子来,那张脸已完全扭曲,她怨恨道,“杨姜,我恨你,恨你的心在她的身上,恨你为她不顾一切。你可知你伤透了我的心么?是她毁了我们的家,是她毁了我的一切,她该死。夏茉儿,你该死,我要让你愧疚一辈子,让你愧疚他一辈子。”那一瞬,她突然失去理智地打开瓶子,一饮而尽。鹤顶红之毒。

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她突然笑了,那双痛苦的眸子里渲染着淡淡的温柔。她喃喃道,“秋儿,我的孩儿,长大后恨她罢,杀了她……娘亲忍受够了,真的忍够了。”她缓缓地闭上眼,嘴角还残留着最后那抹不甘心。不甘心杨姜心有所属,不甘心他为别的女子不顾一切,更恨。那种强烈的嫉妒令她失去理智,狠心地抛下孩儿,用生命去报复。

白慧成功了,她让我为他们一家人愧疚了一辈子。她的狠心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是一个可怕的女子。更或许,我们都是同一类人,爱恨分明,眼底容不得半点砂砾,能忍则忍,可当压抑到极限时,就会不顾一切地疯狂爆发,哪怕毁灭自己。可我亦明白,女子的身份终究卑微软弱。她在逃避,逃避现实给她带来的打击,亦在逃避生活的残酷。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该如何讨生活?哪怕我能帮助他们,可她终究不愿忍受世俗所带来的枷锁禁锢。宣寅朝纲是有规定的,丧夫女子不可改嫁。这就意味着她一生所面对的礼教将她完全扼杀。在未来的漫长日子里,她只能默默地守着秋儿孤独终老,这就是她的命运。所以她决裂地选择了死,用死来报复我,用死来解月兑,用死来祭奠杨姜,指责他的负心。

我们都是同一类女子,容不得所爱的人有异心。但可笑的是,男人三妻四妾属常理,故只得卑微地死守着心底最薄弱的爱情尊严,傻傻地坚信终有那么一天会有一个人能明白,能懂。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世俗教条,礼仪常规。

我把他们夫妻二人合葬,并把秋儿带回了凤仪楼。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怕他恨我,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我的孩子。可当秋儿迷迷糊糊地呼唤我娘亲时,我心酸得泪流满面。

凤仪楼。

我坐在摇椅上,怔怔地望着远处的秋儿,他正与四儿一起嬉戏。我垂下眼睑,一脸黯然之色。良久,无倾默默地走到我身后,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不语。我抬起头,望着他,眼眶有些潮湿,“秋儿……他……”我落泪了,心底仿佛被针扎似的揪心。

无倾温柔地拭去我脸颊的泪水,柔声道,“傻瓜,你不必自责。”他紧握住我的手,“茉儿,这是她的抉择……”我闭上眼,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恨我。无倾柔声道,“照顾好秋儿罢,不要辜负了他。”我望着他,点了点头,“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泣不成声,一想到秋儿那双空洞迷惘的眸子我就心疼,那是控诉,是我,夏茉儿,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许是孩子心性,秋儿刚开始哭闹着要爹爹娘亲。多呆几日后,天天缠着四儿,到尽闹笑话,也令我的心情放松了些。可每当他喊我娘亲时,我的鼻子就酸涩得要命,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爱都收集起来,融入到他的身上。秋儿,我要保护他,呵护他,哪怕他长大成人,我还是会把他护在身后,疼惜他。

夜,寂静。杨姜的死令我痛苦自责,我常常在半夜惊醒,总觉得他并未离去,仿佛还在凤仪楼。我突然掀开被子,挽起裤脚,凝视腿上的那道伤痕。我闭上眼,暗自落泪,伤口已经愈合,已长出新的女敕肉来,可心底上的伤呢?我突然想起了小凝。那时,她的死是插在我心口上的毒刺,可杨姜又何尝不是插在我心口上的毒刺?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坐到椅子上,痴痴地望着烛火。每当我入睡时,我总要四儿替我点上蜡烛才能安心。杨姜,他让我对黑夜感到害怕了。

第二日,许是昨晚着凉,我有些高烧,但凤仪楼的账目我还得去整理过目。自从杨姜出事后,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亲力亲为。许是近日劳累,再加之伤神过度,我晕倒了。可惜的是,墨老鬼的两帖药就把我解决了。我睁开眼,不想让他们担心,虚弱道,“墨老鬼,你就不能让我偷个懒么。”

墨老鬼盯着我,调侃道,“茉大老板,你就这般无用?”眼神闪烁。

我盯着他,总觉得他有阴谋诡计,不禁心底一寒,要知道我最忌怕的就是这种琢磨不透,它会把人逼疯。这时,秋儿突然钻了进来,甜腻道,“娘娘……亲亲……”他亲了我一脸的口水。墨老鬼揪了揪他的粉脸儿,啧啧叹道,“小色鬼。”秋儿瞪着他,突然踢了他一脚,赶紧跑到四儿那边去了。墨老鬼一脸衰相,很是不服气。我见他要动手,嫣然道,“墨老黑,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较劲,羞不羞?”墨老鬼一怔,所有人都嘿嘿干笑。我又道,“秋儿,好样儿的。”顿了顿又突然道,“无倾呢?”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无倾捧着一本小册子进来。他伸手模了模我的额头,轻声道,“好些了么?”

我疑惑地盯着他手中的小册子,不解道,“你这是作甚?”

无倾把它递给我,淡淡道,“我刚替你整理好的账本。有些地方我按自己的方式调整过的,注意休息,别累着。”一脸温柔。我抓住他的手,笑了。

我恢复后,凤仪楼的账目我都推给无倾替我打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头脑,他懂得如何运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最复杂的意思。待他整理后,我只需一眼,就能明白凤仪楼所有的收支预留。经过上次的刺杀后,我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出入凤仪楼都由段飞护着,以防万一。但我深刻地明白,这只能治标,不治本。

这日,我在去无倾住所的路上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暗叉。他在跟踪我。我低下头,突然对段飞道,“你想办法月兑身,去找他。”一脸高深莫测。段飞怔住,已明白我口中的他是谁。他皱了皱眉,“他们必然还有人手。”

我垂下眼睑,平静道,“甯王爷若要杀我,你阻止得了么?”一脸深沉。

段飞一怔,浑身都戒备起来。他突然疑惑地盯着我,却看不出任何思绪。良久,他淡淡道,“那你自己小心些。”说着便走了。后面的暗叉见段飞往回走颇觉吃惊,赶紧跑了。我见他们消失,左右张望了两眼,迅速往那些巷子里钻。

直到许久之时,我突然停住脚,背靠在墙上,屏住呼吸。因为我看到右边有人走了进来,似在找人。我暗自哀叹,心道,夏茉儿,若甯王爷真要杀你,岂不冤枉得很?我的眼神一闪,若有所思,我得搞清楚他要灭我的原由才是。这样一想,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好半会儿,见那人走后,我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溜回凤仪楼要紧。正当我转身时,我突然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单凤眼,他正戏谑地盯着我,一张邪气的脸孔上闪动着促狭。他突然伸手模我脸上的那道疤痕,摇头啧啧道,“可惜了这张脸。”

我粗暴地打开他的手,愠怒道,“别碰我。”

花满楼盯着我,突然捏住我的下巴,调戏道,“果然是个辣美人呢,难怪引无数男人竞折腰。”一脸妩媚。我暗自咬牙,突然笑了,甚是妩媚妖娆。我突然就往他的怀里撞去,一招美人投怀,然后恶狠狠地顶他的重要部位,然后逃了,像旋风似的跑了。花满楼似没料到我会如此歹毒,弯下腰来,疼得直冒冷汗,咒骂道,“该死。”这回真得断子绝孙了。

我拼命地往前跑,时不时地回头看他有没有追来,一想到刚才我就一脸歹毒,色鬼……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傻了。一个人正站在我的面前,他双手抱胸,一脸平和淡定。他望着我,唇角掀起了一抹玩味,懒懒道,“茉夫人别来无恙?”正是陆银川。

我皱起眉头,整张脸就垮了下来。我往后退,我退一步,他就往前走一步,我突然转身就跑,可刚跑两步就站住了。花满楼正一脸恼怒地盯着我,那双深沉邪魅的眸子里竟闪动着暴戾的**。我的心底一寒,暗自惊骇,看来这回是玩真的了,若花满楼真要对我下手,我该如何是好?

我站在这条狭长的巷子里,欲哭无泪。花满楼突然一把将我推到墙上,禁锢我。他盯着我,指尖划过我的唇,阴郁道,“死女人,今天非得如愿以偿才是。”他突然就当着陆银川的面撕开了我的衣襟。我奋力挣扎,我的挣扎激起了他的**,那种征服的**。他扳住我的头,轻舌忝我的颈项,暧昧道,“茉夫人,我今儿定要一解相思之苦。”

我瞪着他,恨得彻骨。他一脸得意之色,手突然伸入我的衣襟,一把捉住我的腰,将我贴在他的身上。那一瞬,我突然笑了,花满楼怔住。我盯着他,平静道,“花满楼,若你今天碰了我,最好一刀把我杀了。若不然,我夏茉儿定要纠缠你一辈子,让你生不如死。”我的声音平静淡然,但那双深幽漆黑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异样的阴邪之色,那种邪恶仿若是地狱中最阴暗的角落里闪动的恶毒,正发出那种诡谲滑腻的警告。

花满楼盯着我,一脸抽搐,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噤。现在他完全清醒了过来,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都成了死鬼还风流个屁。一旁的陆银川忍俊不禁,不禁佩服我的胆色,都死到临头了还又臭又硬。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花满楼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兄弟,这女人你还敢碰么?”花满楼一怔,松开我,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陆银川笑了笑,淡淡道,“若甯无倾知晓你敢碰他的女人,非得把你毙了。”一脸促狭。

花满楼盯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居然道,“只可远观,而不可戏玩。可惜了,可惜。”

陆银川失笑道,“天下女子多的是。”

花满楼正色道,“这百花林虽大,可对胃口的却少有。更何况,还是带刺儿的。”

陆银川眯起眼,饶有趣味道,“你就对茉夫人感兴趣了?”一脸不可思议。花满楼看了我一眼,突然一掌把我敲晕了,一脸欲罢不能地将我抱起,苦笑道,“哥们,这样的女子,又有多少人能拒绝?”

陆银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色道,“此女子确实难得。有胆色,敢爱敢恨,又有才华,确实是难得的佳人。不过,这样的女子又有多少男人能征服得了?不但危险,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吃了,这若玩出命来了就无趣得很。”

花满楼又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啧啧叹道,“这种女人逗起来才更有趣,越危险才越刺激。岂不更过瘾?”

陆银川戏谑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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