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云 第一卷 蒹葭苍苍 第十五章 蜕变

作者 : 轻小罗

林溪晚对着丹青眨眨眼,眼睛里充满了戏谑。

丹青气咻咻坐下来,别过脸去,手指一圈圈绕着发梢:“昨天你随小娘子在外面呆了一天,可听到有人说什么闲话?”

这个问题怎么有点熟悉?林溪晚指了指东厢房,嘟囔不清的说:“你要想知道这个,只管找安婶子打听,她空闲的时候,一直和那两个妈妈聊家常,现在两个妈妈见到她就眉花眼笑的,亲热的紧。”

丹青一脸苦恼的样子:“今天大少夫人身边的两个姐姐不时偷偷拿眼打量我,我还以为脸上的胭脂没匀开,避着他们用帕子擦了好久。下午闻柳姐姐给我药瓶的时候,笑的古古怪怪,特意强调,这个是……是那个醉墨转托的,我都不知道醉墨是谁,问了很久她们才肯说,又笑我了一通。”

这么说,丹青遭遇了“绯闻”事件了?说不定,醉墨交给自己的这瓶药也要被她们大做文章,扯出一二三四的故事情节来了,林溪晚嘴角弯了弯。

“溪儿,你也来笑我!”丹青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我在家里是吃过苦的,身子又壮。虽说坐船的时候难受点,吃过一顿饭,再好好睡一晚上,早上醒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那天下了轿子,不过是腿脚一时软了,没撑住,歇一下就好,哪里就真走不动了?偏偏那个醉墨……真真可恶……”眼圈就红了。

眼前晃过醉墨略带嘲弄的眼睛,他是一片好心罢。忽然又想到自己,昨天自己为苏迈解围,却没有人出来为自己解围。是是非非,谁能分得清楚?林溪晚一时有些懵,胡乱向丹青点点头。

丹青以为得到了支持,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女孩儿家,清白名节最是重要,现在我走到哪里,这府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要我怎么出去见人?若不是昨天看你伤的这么厉害,我倒真想一直躲在小院子,哪里都不去,一直到咱们回青神……”

难怪这两天丹青这么反常,只是她的想法也太简单了,就算是她能躲在小院子里,回到青神后呐?安婶子就一定守口如瓶么?还有采苹和带来的几个小厮呐?何况,短期内她们根本不可能回去。也许,他们两个……醉墨和丹青,听起来倒是般配。她想的出神,没提防丹青叫了她几声。

“……挨了打人也不机灵了,罢了,你也不敢说话,还是先给你搽药罢。”丹青拿过药瓶。

膏药一股子辛辣味,搽在脸上却一片清凉。

“怎么肿这么厉害!这么女敕的小脸,他们怎下得了手?唉,那个迈少爷啊,我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不敢招惹他。阿弥陀佛,好歹咱们只是来做客,总有离开的时候。”丹青一边搽药,一边碎碎念叨。林溪晚想笑,又想哭,扯动脸上的伤,痛的直吸气。

“你啊,就先别说话,好生养着罢。”丹青把药瓶放到林溪晚床边的桌子上,拿起上面的手链,“这是什么?手镯?”

林溪晚点点头:“喜欢就拿着。”

“你自己编的?”丹青脸上露出了艳羡:“你的手真巧。”在腕上比划了一下,“这里能系个流苏么?”又解释道,“早上见到了给大少夫人请安的周姨娘,她的镯子上就带着长长的流苏,走路的时候随着胳膊摆动,真漂亮。”

隔着窗户瞧着安婶子从正房走出来,丹青放下手链:“我要去服侍小娘子了,因安婶子要回话我才能溜出来。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唉,我倒宁可留在院子里做活。”

林溪晚没有想到,挨了这十巴掌,她足足养了十多天方好。

脸上的肿消的倒快,只是有几处破损的地方结了疤,竟久久不退。林溪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精致的眉眼下,几处疤痕就尤为触目惊心。

难不成要毁容?已经第五天了。林溪晚反扣了铜镜,浮躁的走出屋子。四月的天气,暖意融融,确实容易让人心生浮躁。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何时已出了院子。正午的阳光大剌剌的倾洒下来,晃的人睁不开眼睛。这个时刻,大部分人都躲在屋子里打盹儿,或者服侍主人打盹儿,外面很少见到人。转过一个弯,林溪晚忽然愣住:油菜花。眼前一片一片的油菜花打着小骨朵儿,分外娇艳。看看位置,是东西两院之间略靠后的地方。

是谁在这里种了这么多油菜?为了吃菜还是为了看花?若是为了吃菜,怎么到了花期还未采摘;若是看花,又不像常有人来的样子。

她在花间坐下,抱着膝,对着弥望的娇黄,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入耳的说话声将她吵醒,睁开眼,一朵小小的花苞在头顶摇摆,她对着它轻轻吹气,小花朵摇的更欢了。

“……姨娘您看,芸苔就要开花了。”水女敕的声音像头顶摇摆的小黄花,渐次走近。

芸苔就是油菜罢,然则姨娘……周姨娘?林溪晚一动也不敢动。

“嗯。”声音很轻,听不出起伏。

“大少爷为何在这里种这许多芸苔?我听说,这里本来种满了花花草草,春天的时候开的很热闹,里面还有二少夫人喜欢的海棠。只是大少夫人回来后,就把它们铲了。大少夫人不爱花草,偏爱种菜,菜长成了又不食用,好多人背后悄悄议论呐。”

“你啊,到底是未经世事。开花的时候就罢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对着落花,会是什么心境?爷看她可怜罢!”

“嘻嘻,我没有姨娘的才情,自然看不出这么多门道。只是……只是……大少夫人她……真的日子不多了?”

“只看她现在的样子罢……”似乎不想多谈,“你可是打听清楚了?这几天王家小娘子除了协理她主持中馈,还都做了些什么?她们私下里说些什么?”

“打听清楚了,王家小娘子每天卯初一刻到大少夫人那里,事情处理完就陪夫人聊天。中午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回去歇息;下午未正以后仍过去和大少夫人聊天。她们多半说些大少爷和迈少爷的事情,有时候也说王家的事情。只是有几次,大少夫人遣了所有的下人,单独和王小娘子说话,说过什么,就打探不到了。”

“那个挨打的小丫鬟呐?”

怎么问到自己了?林溪晚心下微惊,越发屏气凝神。

“那个丫鬟年纪虽小,行事却大方沉稳,好像还读过书,会写字。听说家里也富贵过,父母出了事,才到了王家。说话做事倒也没什么大错,只是……”她思索了一下,“许多时候瞧起来不像个丫鬟,性子也有些冷。”

“富贵人家?”周姨娘愣了一下,“只怕会不甘心罢?”

倒像是深有体会。

“是,是,姨娘说的很对。不过她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人,有再大的错,也该由她自己的主子处置。论理,大少夫人不应该打她,听……听姐姐说,大少夫人不像要给王家小娘子使绊子的样儿,王家小娘子也没有丁点芥蒂。更古怪的是,打了这个小丫鬟后,又七拐八拐的找人给她送了上好的疗伤膏药。大少夫人的心思,可着实教人猜不透……”

那瓶药……居然不是醉墨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林溪晚心里浮过一丝失望。

“玉不琢,不成器,她这样处心积虑,难道说真的要……”

“姨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回去罢,这些事就不要再提,当心隔墙有耳。”

“我省的!姨娘小心这边的坡,被芸苔覆住了,不容易看到……”

等她们走远了,林溪晚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返身回了小院。一路上耳边都萦绕着这几句话:不像个丫鬟……性子有些冷……

呵呵,这也是自己挨打的原因罢,林溪晚苦笑。只是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像个真正的丫鬟?或者……要怎么样能摆月兑丫鬟这个身份?

莫家!她忽然又想到莫家——传说中的“未婚夫”家。刚刚来京的时候,她就想和王闰之提莫家的事,但是看王闰之一脸疲惫之色,还是忍住了。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说一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应该去试。

只是找什么机会说呢?现在肯定不行,自己刚刚挨了打,就提出这种要求,人家肯定会觉得这个人确实没安下心来当丫鬟,那十巴掌还是轻了,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哪个主子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忠诚可靠,福祸相随呐?何况自己签的是死契,就算是找到了莫家,这边不放人,她也没辙。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们服侍的顺心了,满意了,再寻机说出来——无论如何,丫鬟也总有探访自家亲人的权力罢。

这么说,她要想摆月兑丫鬟的身份,还是要先做一个合格的丫鬟才行。问题又回到了起点: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丫鬟?

林溪晚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思考这个问题,连脸上的疤痕都忘了去关注。不知不觉十天过去了,就在她苦思仍无解的情况下,机会自动送上了门。

这天下午,丹青回来后默默的瞧了她半晌,才道:“你果然好了,怎么瞧着倒比从前还要水灵。”

哪有这样说话的,林溪晚“哼”了一声:“要不你也来一回试试?”

丹青无心理会她的玩笑:“小娘子等你呢。”脸上居然挂着淡淡的失落。

林溪晚净了手,换了衣服,来到正房,王闰之看到她,笑着抖了抖手里的衣服:“溪儿来看,我绣的像是不像?”衣服展开来,是件天青蓝的直缀,下摆处绣了四只动作各异的熊猫“阿波”。慧黠的,可爱的,邪恶的,笨重的——栩栩如生,直如从衣服上走下。

林溪晚忍不住赞叹:“真是巧夺天工!”

“还不是你画的好!”王闰之忽然拉过她的手,端详了半天,“总算是好了,罚的确实重了些。”

“就是前面几天痛,后来就没感觉了,倒是教我清闲了几天,有了躲懒的借口,也有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您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水灵了?”

王闰之眼里闪过满意:“明天还是你跟我去——打明儿起,我要自己处理家务,夫人只是一边看着。”

难怪丹青会失落,想来就是为了这个。她不是宁可呆在小院子里的么?可见人都是会变的,她自己不是也悄悄改变着么?

王闰之还在等她回话,看得出来,她心里是紧张的。林溪晚轻轻屈膝:“是,我这就回去收拾,先叫丹青来服侍您罢。”

“等一下,”王闰之叫住她,想了一会,“我记得菊芬说过,你们家有个亲戚,也在汴梁,姓莫,是也不是?”

自己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开口的事,忽然就这样被王闰之轻轻巧巧的提出来——林溪晚心跳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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