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云 第一卷 蒹葭苍苍 第十四章 挨打

作者 : 轻小罗

这个问题像把锤子,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一边是色如朝露娇花的美妾,一边是为了给你生孩子熬的只剩下一把骨架的糟糠。男人若是薄幸,答案不言而喻;男人若是重情,也许会给糟糠之妻足够的敬重——也只是敬重罢了,否则怎么会把这样的妾室抬进门?

王弗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恣意张扬。林溪晚暗暗心惊,又觉得这笑声里并没有偏激、绝望或者冰冷的意味,分明逸出了欢畅。

“你放心,”她渐渐止了笑,又强调了句,“你放心!我走之前,自然先替你打发了她。”

“七姐——”王闰之惊呼。

“其实,爷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这个姨娘,不过是白担了虚名罢了。你想想,若真是心坎上的人,又怎么舍得她抛头露面取悦客人,任人评头品足?”

“姐夫……为何又纳了她进来?”王闰之声音很小,想来她总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听到这些话难免心中羞抑不堪,却又不得不听,偶尔才插一两句话。

“有些事本想慢慢讲与你听,既然今天凑巧赶上了,索性一股脑儿告诉你。去年秋天,爷去参加同僚的宴会,主人家请了人来唱曲,其中有位小姐色艺俱佳,爷夸赞了几句。小姐就说仰慕爷的才华已久,今日一见终得偿所愿云云。攀谈下来,才知道她也身世可怜:原是官家的小娘子,因父亲贬官流放的路上病逝,失怙无依之下流落烟花。大家怜其身世,叹其才华,又被有心人起哄,主人家竟将她赎了出来,送到咱们家。

“爷索性大方收下,只作个丫鬟使唤,她倒也识趣,伏低做小,从无怨言。年底爷任满辞去前,去洋州太守文同文大人家里作别,临行前嘱咐我,一定要给她寻个妥善人家安置好,免得跟着咱们背井离乡。不曾想爷刚刚走,她就跪到我面前,哭着说宁可一辈子侍奉我和爷,只求我别撵她走。当晚我便抬她做了姨娘,便是现今咱们家的周姨娘……”

隔着房门传来王闰之几不可闻的低噫声。

“呵呵,你一定奇怪罢?”王弗轻笑道,“我和爷成亲十年,有聚有散,家里始终未立过侧室。当初爷进京赶考,是敬我在家奉养婆母辛苦。后来婆母去世,我随他一起进京,一起去凤翔,爷事事与我有商有量。只是妾室一事,从未开口。我身边的闻柳、听絮日渐长开,尤其是听絮,出落的标致动人,我冷眼瞧着,爷对她们客气有加,却从未有觊觎之心。论说,我不该对爷有什么疑心才对,可是耳边时时有风声传来,说爷在外头风流不羁,处处留情。我就想难不成家里的丫鬟粗手大脚,或者有貌无才,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因此入不了爷的眼么?正好这个周姑娘容貌才情都还使得,索性我主动替爷纳了……”

用美貌女子做试金石……这招棋也太过凶险了,万一苏轼来个顺水推舟,笑着纳了……然后呢?

“然后爷从洋州回来,整整三天不曾理我。我好说歹说,爷叹息了一声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忽然后悔了,爷一直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若说他对外头的女人有什么感情,也不过是欣赏她们的才情又同情她们的遭遇,偶尔为她们吟几首诗,也是为了抬高她们的身价罢了。我怎么就糊涂了心思,信了那些风言风语?至于这个周姨娘……”

院子里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到闻柳的声音:“这门怎么没有上锁,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还想挨骂?”声音很轻,因为开着门,才传到林溪晚耳朵里。

“哎呀!定是我方才取燃香的时候走的匆忙,给忘记了。好姐姐,你不会告诉夫人的,对不对?”听絮小声哀求着。

“你当我傻,告诉了夫人,还不是连我一起挨骂?赶紧先把门锁好,被夫人看到就不得了了!”真是个直性子。

脚步声到了门口……

林溪晚忽然站起身,拉着苏迈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自己跑了出去,咯咯笑道:“再来追我啊!你不是说自己的功夫很厉害么,怎么一点都打不到我?你啊,就跟那个熊猫阿波一样,以为自己是高手,其实是在做梦。”

苏迈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忽然追了出来,对着林溪晚又打又踢,嘴里叫着:“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居然敢这样笑话我,我踢死你,我踢死你……”阳光下,他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林溪晚愕然,这么快就入了戏,还是顺水推舟?

听絮和闻柳对望了一眼,脸上白了几分,她迅速跑到里面看了看,又轻轻锁了门,这才蹲子,小声安慰着苏迈,闻柳也跑过来想拉开他。

苏迈像犯了倔的小犊子,死死抓住林溪晚,不停的踢打着,谁劝也不听。林溪晚的胳膊和腿已经隐隐作痛,她吸着气,脸上挤出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迈少爷就饶了我罢!”

吵闹声惊动了王弗,她和王闰之一起出来。看到母亲的苏迈忽然放开手,委屈的叫了一声“娘……”,眼圈就红了,他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王弗看的身子一颤,心痛的答应着,一面柔声问着话。苏迈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王弗站起来,冷冷看了一圈,无形的压力像张大网,对着她们几个当头罩下。

听絮抢先出来,将方才看到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那扇忘了上锁的门。

闻柳一边附和,也没有提那扇忘了上锁的门。

林溪晚怯生生站出来点点头,又怯生生的补充了几句,最后诚惶诚恐的认错,依然没有提到那扇忘了上锁的门。

三人成虎,一桩赤果果的偷听事件在几个人或有心或无心的引导下,变作了不识尊卑的小丫鬟冒犯了尊贵的小主子的故事。

起码,惩罚会轻一些罢!

王弗看向王闰之:“二十七妹,你看?”

好歹没忘了她的正头主子,依着王闰之一向的表现,也许……

“我的丫鬟年纪小,还不懂得规矩,才带累了迈哥儿。七姐能替我教导一番,就省了我的心了,我这里先谢过姐姐。”说着曲了曲膝。

竟是这么一番话……

王弗又低头看了看苏迈,不再犹豫:“你虽是二十七妹的丫鬟,咱们姐妹素来亲厚,我代妹妹管教一下也使得。以后若我的丫鬟犯了错,妹妹一样可以管的,妹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看了闻柳、听絮一眼,“可听清楚了?”两人躬身应是,王弗才朗声道:“口无遮拦,没有规矩,尊卑不分,可掌嘴二十,只是念你初犯,年纪又小,酌情减一半。闻柳——”

闻柳稍作迟疑,走到林溪晚面前,手臂高高举起,“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苏迈的身子震动了一下,他什么都没有说;王闰之淡淡的瞧着,也没有说话。“啪啪”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在空旷的院子里传出很远。

公平的说,闻柳手下留了情的,手臂举的高,打的声音响,那是做给王弗看,落到脸上并不是很重。饶是如此,林溪晚不过一个八岁小女孩,皮肤女敕的一阵风甚至可以吹破,堪堪十下打完,林溪晚的小脸高高肿起,隐隐看到一道道血丝。

闻柳的眼里闪过歉意和不忍,退到王弗身边。王弗点点头,又问:“李妈妈呐?”

苏迈藏在她的怀里,声音就有点瓮声瓮气:“娘,李妈妈不听话,你要帮我教训他。我想吃她亲手做的栗子糕,别人做的都不够甜,她磨蹭了很久才去,现在还没回来。”

原来,他还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王弗的手爱怜的落在他的头发上:“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就算是派了李妈妈去做事,也要娘知道,娘好另派人跟着你呀!”苏迈乖乖的点头。

王闰之就要告辞:“七姐累了一天,迈儿又受了气,该好好歇歇,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王弗点点头:“我教人把晚饭送到小跨院。”

王闰之转身离去,林溪晚咬咬牙,跟过去。转过弯,王闰之停了一下,等她跟上:“迈哥儿闹的这么凶,我实在是不好维护你,不如教七姐出了这口气,免得她以后记恨于你。况且若你真的能改了这规矩,未必不是好事。溪儿,你没有怪我罢?”

林溪晚摇摇头:“今天是我做的不对,大少夫人教训的很是,我没有怪任何人。”如同没有爱就不会有恨一样。只是她的眼泪一滴滴掉出来,落到腮上,真痛。王闰之走在前面,没有人看到她流泪,这样很好。林溪晚狠狠心,将脸上的泪擦干。

回到小跨院,王闰之先吩咐安婶子找活血化瘀的药,又要林溪晚自去休息,明儿也不用跟着伺候。

意外的收获是,林溪晚这一“病”,丹青的“病”马上好了。她一个骨碌从从床上跳起,捧着林溪晚的脸左看右看,满眼同情,听说了事情经过后,又不住叹气。晚上她主动给林溪晚端来了晚饭,打了热水,伺候的周到细致。

第二天早上寅正三刻,丹青悄悄起身,随着王闰之去了王弗那里。下午回来,一脸别扭的丢给她一个小瓷瓶:“喏,闻柳要我给你的,说是搽在脸上,肿消得快。”

闻柳?林溪晚挑挑眉,丹青马上补充道:“她也是受人之托,转交给我,又要我转交。”

谁?林溪晚又挑挑眉,丹青满脸不耐烦,摆摆手道:“哎呀,你就别问了。他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烦都烦死了!”说罢一脚踢到桌子上,痛的抱着脚,龇牙咧嘴。

她们才来了两天,这个宅子里有谁竟然能让丹青如此痛恨?

林溪晚灵光一闪。

是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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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我的小说,并且坚持看到这里的童鞋,留个小爪爪吧,我好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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