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与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进京

作者 : 一个木头

西北的五月天,也是阳光明媚。安公子在房中,看着当车和安权收拾行李。这里再也不能呆了,王爷这人,极其狡猾也罢了。简靖王也熟读史书,同他说周公吐哺,简靖王就回文王、武王也有划纣之师;同他说君臣之道,简靖王历数列朝开国皇帝,起兵之时,名声统统是贼。

“先生,你真的要走?”史勋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皮囊。史勋是浓浓的不舍,王爷面见永年先生四次,四次争得脸红脖子粗。劝谏能弄到两个人都红了脖子,可见永年先生是如王爷所说,惟大胆而矣

安公子自己动手收拾的是书,看到史勋进来,才放下书过来拱手:“秋闱八月,我再不赶去就来不及了。”安公子立于房中,心思飞到京中:“以前我曾说过,此时不是文人报效之时;近来再读史书,人人不服效,朝纲几时能清?”

“佩服,永年先生,王爷有留你之意,又为你前来处处保密。这听雪馆中,看着人多,其实个个底细都是洞察。先生,你留下来一年两年,等到海宴河清再回也无妨。”史勋本人就奉简靖王之命,来劝过安公子几次:“如想家人,可一同接来。道路虽难,也能办到。”

安公子一笑:“不了,十年寒窗为的就是秋闱春闱和殿试,不能让人说不敢下科场。不下科场就有功名,总让人说根基不正。”

又劝说还是不行,史勋把手中皮囊送上:“这是王爷送来,给先生京中之行,以壮行囊。”安公子接过并不打开,交给当车后,再是深揖:“多谢王爷盛情。”

三天以后,还是史勋送安公子,主仆三人加上史勋和两个士兵,一行六人出了城门。行不到十里路,路边有人相候。简靖王紫衣黑麾,立于道旁。

让人斟酒过来,简靖王亲手把与安公子,浓眉下眼眸还是不悦,只是说话中听得多:“这第一杯酒祝你蟾宫折桂,”安公子双手,看那酒杯是金杯,杯中酒只有浅浅一点儿,这是为安公子酒量不大所备。

“第二杯酒祝你路上顺风顺水早到京中,想公子到京中,但有事情自然不会做袖手旁观之人。”简靖王说过,眼眸中分明是说:你小心才是。顺人则昌,逆人则亡。安公子默然也喝下去。

简靖王第三杯酒送上来,淡淡道:“他日京中相会吧。”安公子喝过第三杯酒,陡然也有豪气生出,双手抱拳道:“王爷保重,他日相见,再陪王爷谈论古今。快事呀快事”

打马而去的蹄尘后,简靖王哈哈长笑。这书生胆大可包天,已超出一个说书先生。他日京中相会,他还要和我理论。以后京里维护皇权之人,又多了一个。简靖王想到此,突然觉得有趣之极。

还是来时方法进城,上船往京中来。五月天气,又顺帆顺水,两个月后,史勋把安公子送到京门。史勋没有下船:“码头上有人接应,公子再会。”

到码头上,果然有人牵着三匹马道边相候,把马送上就即不见。安公子不得不感叹一下,简靖王筹备,是周密之极。

下处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处二进宅院,青砖小院透着古朴整洁。内宅里人不多,只有两个丫头和两个浆洗妈妈。当车安权和公子一起,都住在内宅里。

安公子进门,就让人去送信:“告诉左大人和孔大人,我到京里了。”房中两个丫头青儿和绿儿,是第一次见主人。见是一位年青儒雅的公子,都透着扭捏过来问安。

“备下热水,我要洗洗。”安公子说过往房中去,看房中摆设都很洁净。先要看的就是家信,这一年来,一封信也没有看到,家人好不好,菂姐儿好不好,儿子好不好,只听史勋说过两次。打官司的事情也知道,不过早有筹划。安公子迫切地看信。

信摆在书案上,一年里收到有数十封。安公子先拿起来看封皮,家信,铺子上管事的信,诸公子的信,还有一些是…….安公子露出笑容,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菂姐儿写来的信,这是她的字,只是周正匀净,不会看错。

急急拿起来一封要拆,安公子又冷静下来。妻子那性子,不是平白对我说思念的人。未拆以前先猜上一猜,受了委屈?再就是有人慢待于她,她来了火。把信拆开来,安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头再看一遍,信中是思念,还真的是思念。写得你侬我侬,象是夫妻情深。安公子失笑起来,这思念背后是什么心思?

正要把莲菂来信一一看过,青儿含羞进来回话:“热水备下,请公子洗浴。”安公子只得先丢下信。七月到京里,正是盛夏,打马进城身上全是汗水,听到热水三个字就图不得。安公子把信放下,又笑着理整齐。打算洗过再来,细细解这信意。

两个丫头青儿绿儿,在房门外都脸红。绿儿对着院中香气正浓的木香花看过,低声道:“我备茶去,再公子洗过要睡,那竹簟再擦一遍才好。”

“姐姐去了,一会子公子要送热水要人侍候,我一个人可怎么好。”青儿害羞,知道绿儿也害羞,不肯让绿儿走:“竹簟一天擦拭三次,姐姐不能走。”

年青俊秀的主人在宽衣洗浴,两个小婢头回服侍,羞涩得不行。房里水声轻响,青儿和绿儿还在细细商议:“晚上你先上夜,往公子房中睡去。”另一个人更是不肯。这样商议过,取过一个铜板来定今晚谁在公子房中。

铜板高高抛起,还没有落下。房门轻响打开,安公子发上沾着水珠走出来,看那铜板落下,倒没有责备不专心当差。他心中只有莲菂的信,笑吟吟对着“啪”一声落下的铜板问道:“这是做什么?”

青儿和绿儿赶快垂手,吃吃着说不话来。“当差不要淘气。”安公子这才说一句,笑容满面往房中来。刚拿起信,外面有脚步声和喜悦的说话声:“永年,永年,老师在家里备饭,让你去他家里吃饭。”

房外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这是孔补之。安公子听过就喜悦,大步出迎。两人在院中不是行礼,而是抱在一起哈哈大笑。廊下担心公子生气的青儿和绿儿松一口气,那铜板当然早就捡起来,慌乱之中也没有去看是正还是反。

“走,看老师去,老师备好酒菜,特意请你的。”孔补之对着安公子深深地看着:“你来了太好,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两个人就此携手进房,孔补之看着安公子更衣束发,出门往左大人家里去。路上就倾诉离别的这几年,越说笑容越深。

从左大人家里回来是夜里,安公子带醉而回。走进院门,月色撩人浮于地面花砖上,青儿绿儿出来接着公子往房中去,安公子微笑摆手:“我要看信,你们睡去吧。”

不能说公子被吓一跳,实在是没有想到。心中每多期盼,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思念给自己。今晚无事,命丫头烹上热茶,把信细细一封封看过。

先看诸公子和管事们的信,有着急要回的单放一旁。最后拿起莲菂的信,安公子喜形于色,这一封封信中,全是思念不成?

青儿剪过几次烛花,公子烛下还在笑眯眯。实在喜欢,实在欢乐,菂姐儿还能写出这种信来。喜欢归喜欢,两封信后,就明白信中意思。这些信里,字字句句是为着儿子。

孩子当然不会给她看着。临行前和祖母有话,当时狠狠心,自己要是不在家,菂姐儿闹腾起来无人能敌。*药她都敢放,真是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当时安公子说过:“如果还有去心,留子去母,多多给她钱,让她去吧。”大丈夫何患无妻,虽然心爱,又能如何。安公子当时丢下的是这句话。

安公子悠悠然看窗外,有思念的信来,就是菂姐儿恋着孩子。人心如海底针,这亲事软逼迫而来,莲菂想什么,安公子其实不明白。他只是让事情,由着他自己喜欢发展下去。自古也是男追女,我喜欢你,就用些手段。

烛光照着眼睛明亮、面庞也明亮的安公子,他睡在床上,床头摆着红烛,手指中夹着一张纸,神色悠然自得,嘴角边噙着笑容。房中上夜的青儿偷偷窥视公子,这信么,应该是少夫人来的信才是。

家里这位少夫人,算是名气在外。说穷得不行,与公子老宅是邻居。公子在老宅里住上几个月,先是把她养起来,然后是接到家里,再就成了亲。这样的人,让别人听过好一阵思量。青儿就在猜测,猜测一回睡意渐来,人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没有回信,安公子在孔补之引见下,去拜几位文人。过上两天,小窗浓绿下,安公子午睡起来,把妻子的信拿起来,依着时间重新看过。问问自己,还是喜欢。明知道为争孩子,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喜欢。而且这信前几封虚情假意的多,后面越写,却是真情流露。

肌肤之亲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傻丫头心里有我,只写自己思念就行。强加上什么举案齐眉,实时不必。

京中久旷不是常法,特别是尝过情滋味的人,更不能久别。但是这信,现在依然不能回。安公子心中傲气,等我中了,再给你回信接你们母子不是更好。

在家里等信的莲菂日子不好过,晚晚回来不由自主要想公子。为何不回信?只有变心的人才这样。每多看儿子一眼,莲菂委屈莫明,多抱一会儿都不行。床前明月光,还有星星陪着。我有了丈夫生下儿子,晚晚只有一个人。

难耐到不行,白天会去二门上等安步,安步总是上午要进来,站到二门上等,也可以早些知道。二门上刚站定,看到安步在树丛后和一个人说话。哦,是张四嫂

张四嫂从安步手中接银子:“我照小哥儿交待的原话,对刘知县夫人说的。”安步点点头:“你再去告诉她,刘知县的私房,每个月都交给绣罗。”

两个人说过话,安步往内宅里来,门上对少夫人回过无信,就往里面去。莲菂不无沮丧,拖着步子进来坐下。

张四嫂也没有走,她外面转一圈又进来,还有一笔银子要在少夫人手里讨才是。“自从有人晚上蒙面手执棍棒要害刘知县的儿子,刘知县把刘夫人锁在房中。虽然茶饭照有,但是不许她出门一步。我为少夫人传话,也是由刘姑娘传进去。”

“真可怜,手里没有钱吗?何不逃出去。”安少夫人也给张四嫂不少钱。张四嫂接上两处钱出来,对刘知县夫人很是感激。没有她出这主意,自己哪能赚到这些钱。安少夫人让自己悄悄告诉刘夫人,刘知县外面有人;而安步也让自己去这样说。

张四嫂双手合十,对着青天拜上几拜。可见人不能做坏事,看看现在这些人,一个也不肯放过她。安少夫人让我学话,报刘知县夫人设计陷害她的仇。那天要没有公子在,宋姑娘她还能当上少夫人?应该是她哭着说冤枉,把公子说动了娶她。

但是安步要自己这样做,张四嫂就不明白。要知道绣罗可是安家一直在收留。养胎生产找稳婆,都是安家在张罗。收了钱的张四嫂回家去,有钱就快活,管别人闲淡事。

安少夫人为了儿子毫不气馁,按月一封信送走。九月中的一天,安家热闹非凡。安公子的报捷条子贴上了大门口。这是家里第一个中举的人,安老太爷夫妻荣耀,安老爷夫妻荣耀,最让人眼红的还是安少夫人。

丈夫中举是喜事,安少夫人喜欢不起来。随着报捷条子而来的,是公子的回信。总算有回信了,莲菂欣喜打开。思想准备不充分,这就被噎了一下。信中所写:

“吾妻见信如晤:去岁游玩各处,年初才至京中。见信不敢置信,妻几时思念我至深?当是哥儿想父亲,才是父子天性。”

莲菂少夫人模模脸上,有些热乎乎,应该不是难为情。再接着看下去:“我思妻念子,如长辈们疼爱哥儿。如今科得中,理当接妻儿至京,又恐祖母母亲,不放哥儿成行。昨夜更深,推窗步月犹在徘徊。若妻至京中,哥儿留伴祖母,卿卿意下如何?”

好在这封信,是安步单独送进来。这时候安少夫人的人,是独自在小厅上操办为公子庆贺喜宴。

对着这封信,安少夫人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我为孩子才要去京里。可公子他,不要孩子只要我去。可见这一年里,他真的是在享乐。

这信应该怎么回?又有思念又要让公子想儿子。当晚秉烛,在帐中不睡。把信放在脚下,自己抱膝独坐。上夜的丫头又在乱猜:“少夫人对着公子的信不舍得丢,这是当然的。”

安少夫人的回信很快就到京中:“哥儿年幼,我又不懂,老夫人照顾哥儿无病无痛,人人都说长象金童。只是这孩子可怜,从生下来没有见过父亲。公子今科一定高中,哥儿到年底也一周有余。跟在公子身边,在床榻嬉戏之时,也可以早早地学些道理认些字,不是更好。有母无父也是可怜,再离开母亲,我想他,公子也想他才是。再,我时时思念于你。”

安公子看信乐开怀,莲菂见信回得快,公子要晾上一晾,停上几天再慢慢回信。大火固然猛烈,小火更能熬人。这一对夫妻在信里开始打官司,一个诉说思念,一个将信将疑。

如此拖到第二年,春闱结束后,安公子又高中。同年殿试又中,官授京都府尹。安老太爷和安老爷听过都是皱眉,府尹管地方事,是一方父母官。只是京里住着皇亲国戚,这地方事不是好管的。

秋风飒爽黄花满地,安老夫人也起个大早出现在码头上。冕哥儿早上穿衣,又在马车里颠过,已经醒了。安老夫人亲过他的小脸又亲过小手,挥手让莲菂上船:“路上别贪凉,听周夫人的话,好好照顾哥儿,到京里就来信。”

小枫抱着冕哥儿往船上去,冕哥儿象是知道离开长辈们,“哇哇”大哭看着安老夫人。安老夫人也流下眼泪,只是挥手:“快上船,看不到我,他就不哭了。”

一身行衣的莲菂拜别长辈们,又交待不去的留弟要听话,上船后看岸上擦拭眼泪的婆婆和祖母。不想她们,没有说什么就让自己带着儿子去京里。安权来接,周夫人送小周公子进京完婚,就便一起赶路。有周夫人上年纪的人在,安老夫人才放心许多。

冕哥儿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这一天全是母亲抱着。周夫人看到就要说:“你总抱着怎么行,以后去京里,也天天抱着。公子当了官,你总有些女眷们的应酬吧。”

莲菂笑得傻乎乎:“我从来笨,应酬上不行,我还是看孩子。”晚上抱着儿子肉乎乎的身子睡,让人心满意足。夜里冕哥儿醒来,看到身边是母亲在,哇哇又哭一回。过上几天才算是习惯,小枫睡在床前甲板上,带笑解释:“在家里晚上哥儿哭,老夫人也要起来看。”

以后是母亲看,你也只能看母亲。莲菂抱着儿子,对着他扮笑脸儿哄他,心里不住盘算,到了京里,公子不会不让我看孩子吧。他信中的意思,就是京里没有人侍候,等我去侍候他。难道被外面的人甩了伤了心?一年没有消息,这就想我得很。莲菂亲亲儿子小手:“我只陪着你。”

小周公子也在船上,他不喜欢安少夫人,安少夫人不喜欢他。小周公子是个男人,带着家人只照顾周全,轻易不往船舱里去。算是一路无事,不日在京门下船,是下午时分,码头上一顶官轿,后面是马车,安公子不是白袍也不是衣衫飘然,而是崭新一身官服站在那里。

“少夫人,你丈夫来了,看看那身衣服,当官了。”周夫人急忙喊莲菂来看。船渐近码头,安公子也看到船头上的莲菂,夫妻两个人对视着,都有些百感交集。

安公子是急着看儿子,莲菂是急切在安公子身上打量,不是为看官服,就是想看几眼。小周公子对着安公子招着手,嘴里让人:“放跳板,把跳板准备好。”再起身笑嘻嘻:“永年兄,你儿子在这里。”

下得船来,莲菂无话,还是小周公子话最多:“嗨,你穿这身官服来接,是给我看的吧?”安公子眼眸深深只打量莲菂,嘴里在回小周公子的话:“不是,是刚下朝没有来得及换。你大哥还在宫里,只有我来接。”

夫妻在码头下也是对视,莲菂把儿子送过来:“冕哥儿睡了。”安公子点点头:“我看到了,上车吧。”把家人安顿好,又把周夫人也安顿好。一行人往京里去,在城门口才遇到周长公子来接。长公子周伯涵对安公子不象往日亲热,只拱拱手冷淡地道:“我出来迟了,有劳永年。”

没有看出长兄冷淡的小周公子,把母亲家人交给大哥,一定要跟去安公子的寓所认认地方。莲菂在马车里听着他在外面邀功:“我路上照顾得好,不信你问我侄子。”莲菂一晒,问我儿子,他还不会说话。小周公子也恨上自己,能不提自己就不提。

小周公子去到寓所认了路,这才告辞回长兄家,以前来过熟门熟路进来。门上人道:“大公子请小公子去见他。”

“我这就去,”小周公子知道又要听话,长兄人稳重近似于古板,所以和安公子处得也不错。到这时候,小周公子突然想起来,城门相见,象是两个人不怎么热络,还不如以前。

周伯涵告诉小周公子一件让他吃惊的事情:“安佶自到京里,和宦官们走得火热,来到就送一批珠宝给田公公,又分送田公公心月复贵重物品,满朝里都说,他这个官还要往上升,只是他的老师左大人,对他也冷淡许多。”

这一闷棍把小周公子打得晕头转向,他吃吃说不出整话:“这,这不可能,换了谁都可能,只有他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我告诉你,是让你和他走动不要太亲密。你到京里是来成亲,你的行程我刚和母亲议定下来,你也没有闲空儿往外面去才是。”周伯涵递过来写好的弟弟行程。小周公子接过来看,果然是一点儿空闲也没有。

“她去看首饰我也要跟去?这是她办自己嫁妆,我跟去付钱吗?”。小周公子看过觉得不对,周伯涵不耐烦:“让你去就去,只要别乱跑就行了。”小周公子傻呆呆看着大哥,他真心不相信安公子会做出那种事来。

一周多的冕哥儿极为好动,作为母亲的莲菂和儿子一样。京里住的地方不大,莲菂自己想看门外热闹,借口说儿子要出去玩,在来到一个月以后,对安公子说出去逛。

安公子先是不以为然,眉头皱得紧紧的:“在家里呆着。”后来经不起莲菂说,是无可奈何的答应。

先逛京外好玩的地方,逛了一遍在外面吃饭。路上看到有个小孩子戴的新玉锁片,和那母亲问过地方,莲菂抱着儿子去买他戴的锁片。

这是一家珠宝玉器铺子,铺子门口停着几辆车,安权费了好大会儿功夫才把车停好。铺子里有熟人,莲菂看到小周公子在,立即用儿子挡住脸装看不到。小周公子翻翻眼睛,安冕那张肥乎乎的脸在面前,小周公子就只和一周多的安冕说话:“你要什么,叔叔买给你。”

陪着小周公子出来办成亲用东西的,是周伯涵的一个幕僚,看这孩子白胖,随口问道:“这是公子哪位相识的家眷,这孩子养得不错。”

莲菂听到得意,才从儿子身后露出脸来。一看小周公子,面上却是犹豫不决。莲菂不无恼怒,自己回答出来:“安大人家里的。”

那幕僚听过脸上就变色,冷笑道:“府尹安大人?”然后拂袖骂道:“这样小人的家眷,也敢出来乱闯。”

莲菂涨红脸,就是冕哥儿也伏在母亲怀中老实得多,象是感觉出来有人不喜欢他。小周公子含糊其辞:“嫂夫人请回吧。”安权从外面进来,也劝莲菂回去:“咱们回去吧。”

幕僚把这一对母子骂死,犹不解恨:“这个安永年,文章我写过,才气是有,就是没有骨气。”小周公子更狼狈,匆匆忙忙挑好东西,拉着幕僚就走:“在街上乱说要惹祸的。”幕僚还是怒气冲天:“我亲戚家倒死了两个人,都是独苗,虽然不是他所害,我看到这样小人就来气。”

小周公子也翻脸:“你有气是你的事情,你为我大哥想想,别带累别人。你有能耐,去午门前喊冤去,这就不带累别人,你不过是捡个能说的人说话罢了。”这样才把幕僚的火气压住,带他回来。

莫明被骂的莲菂回到家里,抱着儿子气冲冲进房里,安公子还是皱眉:“你怎么了,别惊到孩子。”莲菂冷笑几下,安权在后面进来,把外面的话说一遍。安公子倒笑了一笑,过来逗着冕哥儿笑:“好儿子笑一个,别学你母亲,最喜欢自找没趣。”

“您这官是怎么当上的?”莲菂狐疑地问出来:“在京里当府尹不是好当的,不象在外面是地方父母官,在京里比你官大的人多呢,而且听说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当上,公子你有这样能耐?”

安公子逗着冕哥儿,父子一起笑哈哈。听完莲菂的话,安公子一晒:“你长进不少,说得挺好。”

“是老太爷和老爷背后在说我听到的,”莲菂索性把儿子给安公子抱着,自己掏出帕子擦擦汗水,有抱儿子的汗水,也有冷汗:“老太爷让我有话带来,要是你官当得不开心,让我对你说,咱们家不缺钱,不要当没出息的官。”

安公子抱着儿子慢条斯理回话道:“你又什么都懂了,这不是你教唆余翠翠出门做生意,你还能说上话。我让你别出去,你去自找没趣。”

“那你不出去吗?难道你听不到?”

“当然我听不到,在我面前说我能客气。这是周伯涵手下哪个傻蛋,在外面欺负女人和孩子,”安公子刚说这里,莲菂又后悔说出来:“你当我没说吧,你少得罪人的好。这官当不下去,咱们回去吧。”

安公子嗤之以鼻:“妇人之见”莲菂往外面喊蓝桥进来:“我带来的有株珊瑚树,小周公子要成亲,拿出来准备着,或许公子要送这个。”

“他成亲,我不去。”安公子话说出来,莲菂瞪圆眼睛对着他看半天,挥手让蓝桥出去,把儿子重新抱回来,逼着安公子回答:“到底怎么了?原先在家里,人人看得起你。怎么一当了官,就人人看不起了。”

安公子不屑:“那是他们眼睛有毛病,趋附上司是常有的事情。小周公子成亲,我本来是备的有东西,周伯涵让人致意我,让我不要去。是你还去吗?”。

冕哥儿突然来了精神,在母亲怀里呵呵笑着。莲菂白了脸:“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安公子摆摆手:“不必多问,你来了我喜欢,这一年多我都是一个人,难得你来了,别寻衅和我吵架。”

莲菂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寻衅两个字,只听到一年多都是一个人,她想想心花怒放,不相信地又问道:“你有这么好?”

“要不是你摆着吵架的架势,我还没打算告诉你。”安公子叹一口气:“在外面我烦着呢,回来你就少烦我吧。”

莲菂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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