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与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遇到一堆姨娘

作者 : 一个木头

“八千两也还算合理,”金夫人这样说,是几年前金不换也卖出去过。当然金夫人要留下,金不换见钱眼开卖出去,后来再想遇到一样,就不容易。

金不换眉头皱得更紧,为了后来再没有遇到过,金夫人一直嘀咕个不停,说女儿出嫁没有压箱震婆家的好东西。今天遇到她是不打算放过,金不换打定主意不会买,要知道他几年前卖出去的,是四千两拿下,九千两卖出。眼前这许多人交口说好,一定还不下来价格。

“合理是合理,就是咱们哪有这许多银子,”金不换对着金夫人要发火:“最近生意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再看看锦盒中别的东西,金不换把翡翠簪、镶宝石簪给女儿各买了两根,计一千两银子,勉强算把夫人的嘴堵上。

礼尚往来的安公子,把金不换的东西也挑了几样,价格也在一千两出去。给安老夫人的金丝楠木拐杖,给祖父的紫砂茶具,给母亲念经时用的香木十八子,最后是给莲菂的一套流彩暗花的衣料,是单薄的纱衣料,夏天做了正好穿。

刘香珠气得脸色都变了,刘知县夫人更沉着脸。与刘香珠眉毛眼睛官司有来有去的莲菂姑娘,看看左边的人,对着自己是另有含意的若有所思;右边的人,对着自己不是眼红就是嫉妒就是不忿,看来看去今天自己得罪了大部分的人。

她们心里想什么莲菂都能听到,一定是在说,一个姨娘这样出风头。莲菂姑娘的劣根性毫无保留的跑出来作怪。要是让她辛苦挥汗挣钱,她可以吃苦受累听人话,只要有钱赚;此时全然与她不相干,莫明其妙一堆人看她不顺眼。莲菂想想倒不是要和这些正室夫人们做对,只是你们那眼光,我实在受不了。

劣根性占上风的莲菂嘲弄地对着刘香珠使个眼色,再对着那珠子看看。刘香珠气白了脸,拉拉母亲撒娇:“我要那珠子。”

八千两的价格已经把刘夫人吓了一大跳,她全部的私房银子也没有这么多。女儿这样胡闹更让她难堪。看在眼里的周夫人趁势再劝一句:“这是添箱的好东西。”刘夫人觉得这话难忍,对着撒娇的女儿训斥道:“少说话。”

无计可施的刘香珠娇气上来,拿着安公子出气:“这东西太贵了,哪有这样定价的。”安公子回道:“是,只是这价格是别人定下来的,是一个相熟的老经济寄卖。再说这东西几年才能见一次,错过就是难再见。”

“你喊他来,我问问他为什么这么贵?”刘香珠只是歪缠,眼角不时看到莲菂在笑,更是气不忿。

安公子不慌不忙地道:“这人放下东西就去别处,东西要是月兑手,钱是给他汇到钱庄里。姑娘要找他,眼前是不好找。”

“香珠”刘知县夫人斥责女儿,废话傻话一大堆,人家也不见得送给你。刘香珠扁着嘴泪眼汪汪低下头,大大满足莲菂姑娘,也满足了在场不少认为她没长大的人。

这惹祸的珠子就此没有人敢要,在场中转了一圈拿出去。在场的人中,有人愿意和刘家攀亲家,也要低头想一想,八千两银子下聘礼,这位姑娘也太贵了。

竞了一回宝,大家散开走一走活动一下。安老夫人和安夫人一起让莲菂出去逛:“等回到家里,你就不得闲玩。”

正要走出去大笑特笑的莲菂还是她的排场,蓝桥画角跟着,安五时尔回身得见,安步不时露个脸出来。

寻到一处小山坡后幽静,莲菂坐在草地上抱膝笑逐颜开,想想刘香珠刚才,莲菂姑娘没有想起来自己笑话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她今天受了气,眼前笑过痛快不少。

正在得意笑话人,身后是安公子的声音:“什么事这样开心?”草地上铺着绣金的垫子,莲菂坐在上面还有余,安公子也不避地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要那珠子,”莲菂眼珠子一转,就不是好主意。安公子不觉得惊奇,女人爱首饰是天性。进过宫见过太后皇后的周夫人都盯着看,菂姐儿说要也应当。

“你想要?”安公子嘴角边噙笑:“贵的很呢,我不买给你这小坏蛋。”安公子说是别人寄卖,金不换不信,莲菂也不信,她此时抱膝想到刘香珠拿不到的表情,正笑得得意又开心,莲菂坚决要:“我要,我要那个。”

安公子伸长腿,对着莲菂笑眯眯:“咱们先来算算帐,算过再看看给不给你。”莲菂立即不高兴,把脸埋在膝盖上,还有声音传出来:“就要”

这是莲菂第一次缠着安公子要东西,她要的时候解气解恨,心里全想着刘香珠看到这东西在自己手里,她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给了你,让你路上带着当盘缠?”安公子逗她:“拿着它你就可以走了,值不少头牛,几桩房子或是不少亩地呢。”莲菂悠然看蓝天:“给了我,我考虑留下来,当然公子你说过,不会逼迫我。”

安公子轻松一笑:“我说话算话,你现成是个管事的,把你逼走不是少一个人使唤。”莲菂嘻嘻一笑:“你是好东家,不是好公子。”

“以后不让你敬酒,你不用说我不好。”安公子对着蓝天悠然,财帛能通鬼神,菂姐儿也一样。爱钱不是长处,却是可以把握的一点:“给你珠子,你以后安心?”

莲菂还有条件:“一会儿当着人给我,就象刚才那样给我。”她歪着头,面上尽是狡黠。安公子立即反对:“这不行回去给你。”

“当着人给”莲菂寸步不让,

“当着谁给?”安公子听出意思来。

莲菂哑口无言,当着刘香珠给我,这话能说吗?天上白云朵朵足见纯净,地上绿草片片春意深深,只有自己,小肚鸡肠地和这位刘姑娘计较来计较去。把今天受足的气都要出在她身上。世上的恶性循环,就是别处受了气,出在另一处,然后大家以此例推地推下去。

“那,算了吧。”莲菂改口:“我不要了。”安公子伸手给她拢一拢腮边乱发:“不趁心思了,嗯?是不是这样想。回去给你,当着人不能给。你多见几个人,就要有几个不对的人。原来不是这样,最近娇惯得不行。”

没有拒绝安公子给自己拂乱发的莲菂没好气,她埋首在膝盖上。这话应该怎么回答?我郁愤成疾,性情大变;还是回答我积压的气太多,我得不时发泄一下,而这些人又不时出现在我面前。这话真不好回答。

安公子把手收回来,他最近见到莲菂,不时要给她拉拉衣服,整整发饰。这动作不仅是为亲昵,是安公子得弄明白,女大不愿意嫁,不是有毛病吧。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安步来请安公子:“三尊象牙三大士有人相中,管事的不敢定价,请公子过去。”

安公子起身整好衣服,在莲菂头上拍一下:“在这里坐着玩吧,别再到处乱跑。免得你看到这个也不喜欢,看到那个也不顺眼。”

“我知道。”莲菂闷闷的声音从膝上传出来。把自己闷在膝盖正想心事,听到有说话声传来:“我们来见宋姑娘,难道也要通报?”

蓝桥的声音传过来:“要通报,姨女乃女乃们请等一下。”莲菂这才抬起头,并不喜欢眼前宁静被人打扰:“是谁?”听起来不象是一个人。

“吕公子家的姨娘们、莫公子家的姨娘们、张公子家的姨娘们、秦官人家的姨娘们……”

莲菂不掩饰的对着蓝桥皱眉:“全是姨娘?”蓝桥点头:“全是姨娘。”莲菂眼前闪过吕少夫人等人对自己的嫌恶眼光,她这就明白原因在哪里。

“请她们来吧。”人都到了身后,莲菂只能选择一见。她站起来整整衣服,抚头发时碰到头上簪子,这些人不就是为这些东西才来见我。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有的是花枝招展脂香粉浓,有的是衣裳就透着拘谨。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对着莲菂姑娘很羡慕。

吕家的三姨娘上来就自来熟,对着莲菂头上首饰仔细看过,再让众人来看:“瞧瞧,这才是给咱们这样人争气呢。你上头没有大的,比我们都强。”说着就要拭泪:“我们多苦,老爷夫人要打骂,公子少夫人也要打骂。”

莲菂摆个笑容出来任她们看、任她们说,对于自己成了姨娘翻身的代言人,莲菂只有心中怒斥的份儿,你们不长眼睛。骂过以后心中难过,她们觉得看的也是事实。

没过一刻钟,先就有人要离开:“恐怕夫人使唤我。”吕三姨娘看不上的样子:“不是还有别人,你就说你解手去了,难道这也能管得到。”

莲菂立即开心了,还有这样有趣的人,不是相声也是小品。她满面笑嘻嘻找新乐子,这是姨娘协会还是姨娘联合会。

“宋姑娘你别笑话,我们也看不上她这样拘谨。已经足够命苦,还自己苦着,不会有人心疼。走到这一地步,只能自己给自己争一分儿是一分儿。”

莲菂装憨:“怎么争?”

“就象你这样,你是怎么管上家的?”吕三姨娘也装憨一样问出来,旁边的人都睁大眼睛:“要是能管家,就有地位。”

“家里人不多,我也只是帮把手。有事情还是要问老夫人和夫人。”莲菂笑得更憨。

“说得也是,你们家就没有别人。”吕三姨娘低头想过:“那你是怎么进的这家门,看看这位苏妹妹,是小周公子的人,到现在也没有进去。”

小周公子?莲菂哈哈两声,顿时一点心情也没有。苏绣娘难堪地低下头,实打实被莲菂笑声伤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莲菂把话题岔开,不相信这些姨娘们平时互通往来如正房夫人们。

吕三姨娘叹气:“一年只能出来这一次,端午走百病都没有我们的份儿,中秋赏桂花,重阳去登高,那要看公子们心情好才能出得来。我们都是去年认识,平时通消息,有张四嫂、马五娘等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余翠翠,这样才能通消息。”

莲菂同情心上来,想劝说几句。她心里根深蒂固也是看不上姨娘,只能勉强笑着。

吕三姨娘竭力地讨好她:“刚才我们都看在眼里,这里面正房夫人们也没有你风光,老夫人喜欢你,夫人喜欢你,公子当着人对你也那么好,我们拜你一拜,请你指点一下。”

如果不是事先猜到,莲菂又要哈哈大笑,这情景太荒谬。这些姨娘们拜我当军师,不会是狗头牌的吧。

面色转过淡淡的莲菂,随便她们怎么想自己,不想教也好,不想说也好,你们都随意。莫家的姨娘陪笑脸:“不说别的,就是刚才公子回来把少夫人骂了一顿,说她不自重,同着刘知县家姑娘去刁难,可是当着我们,没有给少夫人留半点面子,宋姑娘,这状你告的好。”

好一会儿,莲菂才明白过来,心中是同样的疑问,公子对着他们说了什么?公子会为我这样做?对安公子多了解一些,莲菂都能明白。他要是当着人对我好,给我首饰衣服,对我亲昵,都不是白做出来的。

回想刚才那一幕,就是莲菂也能想明白,公子做给别人看,这个别人是谁?象是做给一堆人看,又象是做给某一个人看。恍然大悟的莲菂想想安公子随随便便就答应把珠子给自己,他难道看不出来刘香珠想要?他同时也在做给刘香珠看。

给我珠子,我就安心。莲菂笑不出来,原来原本原先,公子就不喜欢刘香珠。我和这个没长大的姑娘斗的是哪门子气。要说这气,全是小周公子引出来的。莲菂对着苏绣娘露出笑容来:“小周公子,可不是一个好缠的人。”

莲菂姑娘开口,苏绣娘受宠若惊:“可不是,他从来说话不算。”莲菂笑眯眯:“他都说的什么话不算?”

“先是说去年端午进他家,后来推到过年,再推又要到明年,”苏绣娘难过地低下头:“我去年就认识姨女乃女乃们,全亏着她们帮我出主意,我才熬到今天,不然的话,早就撑不下去了。”

“小周公子还看你吗?”。

“来的,有时候三、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也来几次。”

如果翠翠不自立,过的就是这样无边等待的日子。莲菂沉吟:“你以何为生?”

苏绣娘报出名字:“我家是裁缝,给各家宅子做衣服。”再指指莲菂身上如意莲纹衫:“这上面莲花就是我绣的。”

吕家三姨娘也帮她说话,指望先听听莲菂有什么主意:“她也是能时常进来看我们,帮我们通消息的人。”

“我也去安家,就是以前不认识,怕宋姑娘不见我。”苏绣娘说过,莲菂心中是左右不定,已经得罪小周公子至深,再做一件有没有必要。

再说翠翠不时有悔意,看到自己就觉得当初应该等。面前十数双眼睛等着,莲菂从沉思中醒过来:“要问我就是一个主意,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

这话一出,人人失望。大家来找她,是想听听她具体私下里会说什么讨喜的话,会做什么讨喜的事情。而莲菂是实话实说,她只当安公子是个东家,她起早贪黑从来不辞辛苦。用手抚模胸前新得的观音护身符,这算是我辛苦的奖赏。

人人目不转睛,对着她头上福字儿百合花胜,赤玉莲花对簪看过来,再看她裙下鞋脚,一对玉色鸳鸯戏水丝履。人人说不出话来,心中都是猜测,你平时到底说些什么?

这话要问安公子一定回答得快,怎么不中听,她就说什么。平时闲来无事倒也不做别的,不过就是想着下个*药,没事有点外心,这就是安公子眼中的莲菂姑娘。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蓝桥走过来提醒,吕家三姨娘笑着道:“我们也该回去了,我们家说车轿不够,我出来也没个丫头跟着,我就没有人提醒我。”

莲菂对她笑笑,看着她们散开。带着蓝桥画角刚走上两步,吕家三姨娘又急步过来,急匆匆附到莲菂耳边,一股子胭脂味儿扑面而来:“再给我们出口气才好,那八千两的珠子,你千万得要下来。”说过就慌里慌张的走开。

这样折腾过,莲菂对自己刚才盯着安公子要珠子,只觉得羞愧难当;更为羞愧的是,安公子走开以后,莲菂一时眩惑过,撒娇是件舒服的事情,难怪女人喜欢撒娇。刚才还这么想过,现在只是羞惭。

莲菂重拾恨意,小周公子,可恨公子本人,更可恨安家别的人,多是好说话的人,莲菂垂头走回来,安公子没理她。觉得她总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向来是这样。

回去安老夫人、安夫人面前坐一会儿,就到要走的时候。草地上重现来时热闹,先走的刘知县一家,然后是周家,再以外就是安家。

第一乘轿子是安老夫人的,她坐上轿子犹对着轿外的媳妇、孙子和莲菂道:“你们也快些来。”安老太爷是骑在马上,陪着安老夫人先行。

莲菂随着安公子送安夫人上轿,安公子扶着母亲坐稳,莲菂伏身为安夫人整理轿帘。安夫人满意地道:“这样就行了,你也快些来,不要再停留外面。”

莲菂答应下来,看着安夫人轿子起轿。再过来一乘青色小轿,是三顶轿子中最小的,这是莲菂的。

“上轿吧,你得追上祖母和母亲先回去。”安公子扶她一把,让她坐安稳。莲菂手把着轿帘往外面看,面上不无留恋。草地上草长莺飞,下次出来又是几时?

周遭不少人对着自己是羡慕,再看吕家三姨娘,果然是如她所说,没有轿子,正随着人去上马车。

安公子看出来她恋恋:“以后再来吧,”说得莲菂不好意思,找个理由出来:“留弟哪里去了?”自上午下轿,留弟中间只出现两次,就再也不见踪影。好在小枫时时跟着,莲菂也能放心。

“和姑太太早回去了,我忘记告诉你。”安公子把轿帘从她手上取下放好,命轿夫起轿:“走快些先到家。”

把家人都送走,安公子才松一口气,从安步手中接过马缰上了自己的马,对着几位相熟的人道一声:“再会。”也赶快追上去照顾。余下的家人自上了马车,蓝桥画角一起催车夫:“姑娘要赶在老夫人前面进家,我们也一样,你快着些。”

这些规矩不用交待车夫,他心里也明白。扬起马鞭的车夫说一声:“姑娘们坐好。”赶着车也追上去。

草地上有如大军过后,车轮印子马蹄印子压得一排又一排…

等到安老夫人下轿,安夫人安公子莲菂都迎在门前,安老夫人左手扶着安公子,右手扶着安夫人进房里,画楼送上备下的汤水来,安老夫人用了两口,说一声:“好,”笑吟吟道:“样样是齐备的。”

给安夫人送上汤水的莲菂笑一笑,再把公子的送给他。安公子草地上答应把那珠子给她,心里还有些犹豫,到此时是打定主意,给了菂姐儿也还在家里。

三月的晚风,带着点点暖意拂入房中,留弟倚着莲菂正在看那珠子。房中只有星光月光,半点儿烛光也没有。

榻上小桌子上,夜明珠幽幽放光,留弟舌忝舌忝嘴唇:“姐,真好看。”一团白光放于锦盒之中,这是公子刚让当车送过来。

重新点起灯烛来,留弟想伸手模模,又缩回来:“别弄脏了它,姐,”留弟仰起头来:“你好好放着,以后你镶首饰戴。”

“这个呀,留给留弟当嫁妆。”莲菂回想见到这珠子的众人神色,周夫人也若有所思似动心地说一句:“我没有女儿,不然给女儿压箱,再没有比这好的。”

留弟扳着莲菂手臂喜滋滋:“真的吗?可是留弟要陪姐姐。”小枫看着姐妹两个人又粘乎上了,带笑道:“自从上了学,小姑娘越来越懂事。”

“先生给我们单独讲女诫,”留弟再卖弄一下学里:“以后我晚上回来,还是和小枫姐姐学做针指,可是小枫姐姐,你就要不陪我了。”

小枫的亲事就在半个月以后,因为她现在这房里,小枫的母亲进来回过:“要早接出去几天。”莲菂也不舍:“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一开始来到家里,处处都是小枫指点,要东要西也是小枫,不然的话,公子虽然放在心上,未必不缺东少西。

“我只走这几天,”小枫微红着脸:“公子让我以后再进来,给姑娘当管事妈妈。”烛下的两姐妹明显松一口气,小枫心中感动,还要再交待几句。身后门帘声响,蓝桥画角送进水来准备梳洗。

跑了一天的留弟,洗过就去睡觉。莲菂虽然累,想着小枫就要走,还坐着榻上和她说话,帮着她穿针看她绣的一件活计,又是自己的一双鞋。

小枫慢慢地把能想到的话都告诉她,红烛虽然红,不及小枫的面上红:“我先出去几天,等满了月我就进来。和姑娘不过分开一个多月。”

“这样最好,”莲菂由衷地感激安公子:“公子向来体贴人。”不仅体贴的是自己,还有小枫。

抬起眼眸对着莲菂一笑的小枫,不再说自己成亲的话,面上恢复自然,灯下语声如丝:“我就不放心姑娘,怕你又左了性子。”

“我知道,”莲菂对上小枫,是老老实实说好。对于自己的性子,小枫平时就劝过多次:“何必和公子拧着,象是件件都拧。”房里三个丫头,也只有小枫敢这样劝她。

拖过身后瑞锦纹的迎枕,莲菂歪下来捧腮着桌上珠子,不想果然给了自己。八千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要是莲菂还在劳作,一辈子都挣不来。

小枫低头做活:“姑娘有了这个,应该更有底气才是。”莲菂嘻嘻一笑,如果我真的留在这里,是现在这身份。过得十年八年公子觉得我年纪大了,守空房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回顾一下。

懒洋洋伏在迎枕上,莲菂问小枫:“公子为什么还没有订亲事?”这话一直就想问,就是怕别人误会自己。此时心痒难搔,再不抓着小枫问,就要等上好久。

小枫停针微笑:“这话只能问我,不是家生子儿的人都不知道。就是我还是听我妈说过,公子进学的时候说过这话,要有功名才成家。不过,这世上的事都是天定,不依着人想着。”

“进学的时候,六岁还是八岁?”莲菂双眸闪闪如猫眼,不比桌上珠子光泽差。心中大起佩服的莲菂只想笑,几岁的孩子就知道先立业后成家,公子理当有才。没才实在对不起他。

比安公子小的小枫不是亲历过,她也含糊:“反正是不大。”对面环佩声响中,莲菂晃着一头首饰把脸埋在枕上笑了一会儿,再问小枫:“今天见的姑娘们,象是很贤淑,”除了刘香珠以外。

“那个穿黄色衣服的…”莲菂说起来,小枫就回答:“是金家的听雨姑娘。”

“蓝色衣服的……”

“是袁姑娘,”

眼光瞄瞄在安公子身上的倒是不少,莲菂很是向往,以后安公子中了举当了官,官服拿在手上只一挥,是不是要来一堆人抢?双眸如星闪的莲菂烛下很是动人,小枫在对面看到,也在心里赞叹。她赞叹的是安公子的眼光,宋姑娘进家里一直调养,一个玉人儿就这样诞生出来。

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话,小枫犹豫不决还是说出来:“不管以后公子娶谁,都不会亏待您。”正在想着安公子被一堆女人围着的莲菂被惊醒,下意识地道:“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反正我从没有见过公子这样,”小枫把手中鞋面在烛下端详一下。今夜象是闲话时,小枫也话多:“先时让我去服侍您,我还担心,”怕不好服侍,怕恃宠而娇,家里人都说一个野丫头突然得势,一定要欺负人。

莲菂吃吃笑:“有多担心?”

“就是担心,”小枫也笑:“后来去了,觉得咱们有缘分。我对公子说,姑娘你呀,应该是我们家的人。从老太爷、老夫人到老爷夫人公子都是从不凌下的人,您就象我们家的人。再说公子他,在你病中,每天都去探望。”

莲菂微微笑,也觉得挺温暖。小枫再对着窗外星光下莲花池子看一眼,把以前的事一件一件想起来:“有几天下大雨,还以为公子不会来。天黑得象晚上,后来他也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莲菂突然想到:“他来得象是不早,”

小枫奇怪地看过来一眼:“有时候公子有事情,都是近傍晚的时候来。”

涨红脸的莲菂艰难地问出来:“那他还要赶在城门关的时候回来,真是够辛苦。”

“不回去,那么晚了还怎么回去,”小枫这样说过,莲菂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公子是住在对面屋里?”

小枫理所当然:“那时候您昏迷不醒,对面屋里住的是医生,公子只能将就着住在一个屋里。”

如果地上有个地缝,莲菂一定钻进去,正难堪中。小枫是觉得当时甜蜜:“您总是不醒,一会儿身上热得不行,又多出汗。要不是公子在帮着,给您换衣服擦身子,我可弄不动您。”

找地缝的莲菂烛下眼睛瞪得更圆,吃吃说不出来一句整话:“……我……你……换衣服?”最后一口气才吐出来:“公子在旁边?”

我是全果还是半果,莲菂实在是问不出来。小枫发现她的不安,笑着安慰她:“又不是别人,那几天亏得公子晚晚在,您夜里时常发恶梦,都是公子抱着您才安稳。”

腾地一下,莲菂火冒三丈地跳下榻去,在房里如在热锅上煎一样甩手走几步。敢情自己已经被安公子看光光。莲菂气得脸通红,他有没有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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