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红楼 第二卷 贾府春秋 第一一八章 软禁

作者 : 荆钗布裙

且说过了灯节之后,贾琏便忙着打点行装准备回南,好容易得了一天空,便想起琴宝来,趁着天气晴和,便一个人出门雇了顶小轿一路悠闲自在地去了客栈。

谁知到了,见琴宝的那一间屋子已住了新的客人,琴宝半个影子也没见着,心里不免惊疑起来,连忙叫来店伙询问。伙计四下里瞅了瞅,方压低了声音道:“大爷还不知道呢?您那个小娘子叫府衙里的人拖走了。”

贾琏吓了一大跳:“为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儿。先是小娘子的屋里遭了贼,丢了一票东西,跟那小娘子一起的一个大爷便报了官……”

“等等,什么跟她一起的大爷?是什么人?”贾琏打断了他的话,狐疑地问道。

伙计脸上便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眼观鼻,鼻观口,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瞧着那人和小娘子关系也不同一般,日日常在一处的……嘿嘿……”

贾琏听出了伙计话音里竟似颇有些同情的意味,顿时便明白过来,不免气往上冲,登时将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心里骂道:“好一个小yin妇,我在你身上大把大把地花了银子,这才刚几天没来,你就背着我偷起野汉子来了”眼下却出顾不上这些,只得忍着气又问:“然后呢?”

“具体怎么回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恍惚听见说偷东西的贼抓住了,从赃物里搜出一只什么扳指,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衙门里就来人把小娘子也带走了……”

贾琏听了不由吃了一惊。那只玉扳指乃是先帝赏给国公爷的,有年过年贾母开箱子,找出好些东西来,说白收在箱子里也没意思,便拿出几样来给了他们兄弟叔侄几个。贾琏便得了这个扳指。

谁知后来遇见了琴宝,两情缱绻之时,便从手上摘了这枚扳指给了她。

其实若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有几个在外头没有相好的呢?就算眠花宿柳的也多着呢,将家里用不着的什么古董小玩意随手给她们博美人一笑也是常有的事。关键在于,他这只扳指是宫里的东西……

这事情的严重性就可大可小了。若是管事的差官是个有眼色的,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是碰上个不长眼的二货,认真计较起来,说你竟然私自拿皇帝赏赐下来的贵重之物随手给了个下溅的戏子,完全也可以定你个藐视天家的罪过……

贾琏立刻问:“知道把人带到哪儿去了吗?”。

伙计道:“好象是府台大人拿的人。”

看来是扣在顺天府了……贾琏心里一盘桓,贾家和顺天府尹王炳来虽素无交情,倒也没什么过节。回头拿着贾赦的名贴过去,把人弄出来也就是了。只可恨那不要脸的小贱人,你给我戴绿帽子,我还不得不救你,实在可恼

贾琏心中懊恼,随手赏了那伙计几枚碎银,无情无绪地转身回家了。

他只想着这件事不要叫王熙凤知道才好,终究有些心虚,进了家听小红说凤姐已到贾母那里去了,便也施施然往荣禧堂而去。见贾母凤姐等人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正想着往贾赦那里去讨张名贴来,忽见琥珀慌里慌张地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地向贾母禀道:“不好了,外头来了好些穿靴带帽的差官,点着名叫二爷出去说话呢。”

贾琏吃了一惊,没想到顺天府竟这般不给面子,直接跑到家里来了。虽说事情不大,毕竟吵嚷出来不好看,免不了挨贾母等人一顿排揎。又想着那些人故意大张旗鼓地跑了来,不过是想谋些好处罢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笑向贾母道:“老太太不必惊慌,没什么大事,是顺天府的人。我去去就来。”

王熙凤见他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竟似早已提前知道了此事似的,不免有些疑心,因连忙问道:“倒是什么事,你快先说说,免得老太太悬心。”

邢王二夫人也跟着问。贾琏便支吾道:“不过是我前儿丢了一样东西,叫人说给王炳来帮着找找,想来今天是找着给我送回来了。”一边说,人已连忙走了出去。

凤姐见他脸上神色可疑,不免留了心,待他出去以后,便把昭儿叫了来,当着贾母便问:“你二爷倒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倒惊州动府的闹起来了?”

昭儿先还不敢说,后见凤姐沉着脸的样子实在可怕,又见邢夫人王夫人也在那里逼问,心知躲不过,只得跪在地上叩头,磕磕巴巴地说:“二爷……二爷在南省……认识了一位姑娘……”

王熙凤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什么姑娘?”

昭儿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咚咚地连连磕头不止,抖衣而战道:“不是什么姑娘,就是个小戏子……二女乃女乃饶命啊,并不是小的调唆着二爷认识的……”

王熙凤双眉倒竖,一言不发,只向邢夫人看着。邢夫人便望着贾母,脸上很挂不住,因悄声道:“这东西真是不省心……不过也难怪他,路上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男人家一出门几个月,难保不这么着……”

贾母也不理她,只冷着脸问昭儿道:“然后呢?那混帐行子倒是丢了什么东西了?”

照儿便道:“二爷把老太太给的那个玉扳指送给那小戏子了,谁知那小戏子住在外头客栈里……”

“什么?他竟然把那不要脸的下溅货带回京里来了?”王熙凤听了这话,抖然气得脸色铁青,立刻就哭着奔到贾母处不依,只扎到怀里哭天抹泪地哽咽道:“他把我当成什么了?外头不知哪里弄来的破烂货就明目张胆地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他眼里还有老太太么?还知道羞耻么?老太太这回若不为我作主,就让我给我张休书,我立刻回娘家去。反正我在这家里也抬不起头来了……”

贾母被她拱到怀里一通揉搓,越发气得声音都哆嗦起来,一边在凤姐背上轻轻拍着安慰她,一边骂道:“好啊好啊,这混帐东西连我给他的东西也随手给那yin妇了?这是摆明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忽然又醒悟起来,忙厉声问昭儿:“你快接着说”

昭儿便抖抖索索地说:“谁知那小戏子住在客栈里头,不知怎么的倒招了贼,把那扳指给让人偷了去了。然后……小的这么寻思着,莫不是府台大人拿住了那小贼,派人给二爷把扳指送回来了?”

昭儿说完,小心翼翼地悄悄抬头溜了众人一眼,却见贾母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皮不住急速得眨动着,表情十分严峻;就连凤姐也已戛然止住了哭泣,呆愣愣地望着贾母说不出话来。

“坏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贾母喃喃道了一句,即刻便命昭儿,“快去悄悄上外院去打听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来了?”

昭儿大气也不敢出,爬起来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这里邢夫人还在强笑着劝贾母:“老太太也别动气……”

“闭嘴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贾母猛地将手里的沉香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几顿,哑声道:“这糊涂东西定是闯出什么大祸来了……”

话还没说完,便见两个四十来岁官差模样的人已昂首挺胸一路走了进来,吓得众丫头婆娘们忙往屏风后头躲个不及。

那两个却也温文守礼,进了门便站在当地冲贾母躬身道:“给老太君见礼。小人是奉了内务府南安王爷的命,来府上问贾二爷几句话。没什么要紧的,老太君和诸位夫人,少女乃女乃们勿须惊慌。只是这事情里还有些原委没弄明白,只能委屈贾二爷暂时在家里几日,不能出府。待王爷跟太后禀明了原故就没事了。”

贾母听了这话登时吓了一跳,不由便和凤姐等人面面相觑,因颤声道:“请问这位公差,不知我那孙子倒是犯了什么事?”

那人含了笑再躬身道:“小人只是奉命来传话,里头的原故却也不大清楚。请老太君恕小人不能明言。”

他二人态度越是恭谨,众人就越是觉得发慌,因见公差出去了,贾母这才强作镇定地又叫琥珀:“快,再叫人出去探探,瞧瞧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倒是内务府的人来了?难不成因为查出那扳指是宫里的东西,还真要为这个治琏儿的罪不成?这也太有些过了吧?”

唯有王熙凤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抵制不住地露出惊恐之色。

一时昭儿先跑了回来,进门也顾不上跪下,便忙忙地说道:“二爷如今在老爷的外书房,里外都有好些官兵守着,我说想进去跟二爷说句话也不让进。看样子竟是……竟是将二爷看管起来了……”

邢夫人“啊”的叫了一声,吓得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贾母和王夫人亦是煞白了脸说不出话来。王熙凤满脸惶惶然,撑不住便软倒在椅上,口中只是喃喃自语道:“果然出事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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