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正文 第七章

作者 : 楼笙笙

两个礼拜之后,阮沅更正了上面的想法,那不是宗恪的现任女朋友,这屋子,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女主人。

虽然没遇到之前担心的所谓“蒙面party”,但是还不到半个月,阮沅却见了至少三张全然不同的面孔,这还不包括只听见声音、没看见脸孔的“幽灵女客人”,因为有些夜晚,她坐在房间里,就能听见楼下传来的含混笑声和低语。

而做着这一切的宗恪,完完全全把阮沅当成透明。

偶尔,他们会在早上出门时碰面,虽然阮沅每次都是充满朝气、热情洋溢地和宗恪打着招呼:“早上好!帅哥!”或者“今天的气色不错!看来一切顺利啊!”或者“这件蓝衬衣真是太衬你了!哪里买的这么别致的领带夹?”……

但是,宗恪却永远都只是“嗯”一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有一次,他终于被阮沅弄烦了,劈头冲她说:“一大早的,别那么青春活泼好么?”

“啊?”阮沅搞不清状况。

“我有低血压,拜托,请不要这么吵。”

阮沅恍然大悟,她想了想,赶紧说:“低血压更应该吃点东西再出门,我给你做早餐?我煎的荷包蛋可女敕了!”

“看见你,我就吃不下东西。”宗恪厌倦地说着,一边飞速打着领带。

“唉,你别这样嘛。”阮沅想了想,又说,“晚上回来吃饭,好不好?我真的会做饭!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宗恪冷冷道:“谢谢不用了。”

“别客气嘛!”阮沅败而不馁,依然很积极地说,“我会煎很女敕很女敕的牛排肉,今晚我买一只熟鸡,咱们做一锅有海味和蔬菜的平锅菜饭,最后再洒上一些番红花籽,超级好吃的!”

她甚至为了不吵到宗恪,刻意压低了声调。

“我晚上有约会。”宗恪不客气地打断她,“想吃美食,我会去餐厅。”

阮沅顿时泄气:“你今晚又不在家啊?”

直到此时,宗恪才抬起眼睛,冲她微微一笑:“怎么?我不在家,你睡不着啊?”

阮沅这才留意到,他微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真像个斯文败类呢。

她的脸,微微红起来。

看她这样,宗恪心中不由好笑:这丫头,架子装得挺大,真不经调戏。

“我就希望咱们一块儿吃顿晚餐嘛。”她嗫嚅道。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免了吧。”宗恪打好领带,拿过公文包,“外头多得是美食,我干嘛要去动你这一餐?”

阮沅失望道,“你这么说,岂不是刻意在躲我?”

“你说得没错,阮小姐。”宗恪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你这餐美食,看起来似乎比外头那些‘美食’更诱人,但是那上面却挂着‘有毒’两个大字。”

“什么?!你怎么这么说我?”

“忘记你表姐的警告了么?”宗恪拉开门,冲阮沅笑了笑,“我暂时,还不想为一顿美食‘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转身出门,留下阮沅,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轻易认输不是阮沅的风格,虽然早上被宗恪给刺激得抓狂,但是过后,她仔细想了想,却又开心起来:至少今天早上宗恪和她说了很多话,而不是之前那简单的一个“嗯”了。

周芮听说之后,再次摇头叹息阮沅的没心没肺,她说阮沅简直就是女版的樱木花道,还说,老话讲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怎么事情到了阮沅这儿,就全都颠倒过来了?

“难道你就想这么一直和他耗下去?”周芮同情地看着她,“姑娘,大好光阴全都浪费在这么个人身上,这多亏啊!外头又不是没有喜欢你的帅小伙儿!”

“这不同的,周芮,这不同。”阮沅认真摇头道,“外头那些帅小伙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勉强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觉得高兴。我只喜欢宗恪,他哪儿哪儿我都喜欢,既然喜欢,就该努力去追求——我就搞不懂,喜欢却不肯拼命,只一心想着没可能的算了算了,然后拿‘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废话来宽慰自己,把自己糊弄过去就完了,这到底算什么呀?爱情阿Q?”

周芮没听过这种理论,她觉得怪有趣的,便笑道:“那按照你这么说,大家都该没命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阮沅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别人,我可真不知道。人家怎么选择我也管不着,反正我要这么做,周芮,如果一挫败了我就退回来,那我就等于失败了一辈子呀!虽然也许最终都是得不到,至少我没躲在被窝里当懦夫,这一路,我对得起自己了,往后回想起来,心里也不会后悔。”

周芮忍笑点头:“说得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阿沅,怎么我没看见你在别的事儿上这么坚韧不拔?偏偏追求异性这么执着?”

阮沅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她摊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嘟囔道:“大概,我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女人,这个世界里,那些个轰轰烈烈的伟业,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看,生命线这么短,我没时间去浪费。”

周芮笑起来,她模模阮沅的头发。

“没关系,再轰轰烈烈的伟业,到最后还不是那么回事?那都是空的,不如一个真正的人,来的让人心里踏实。”

“可不是!”阮沅又高兴起来,她用力一揽周芮的胳膊,“果然是我的好姐妹!”

虽然在周芮跟前说得气壮河山,可是现实,却接二连三的打击起阮沅来,甚至让她生出“既生本小姐,何生ABCDE……”这种感慨,之所以后者列举不完,是因为宗恪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有天晚上,阮沅在给外头兼职赶翻译稿子,赶到一半,她觉得肚饿,抬头看看钟才十点,想到自己至少得熬到一点,阮沅决定去厨房做点吃的,冰箱里还有半碗饭,阮沅打算做最简单的蛋炒饭。

她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楼下没有人的声音,只有很轻的音乐声。阮沅皱了皱眉,她不清楚客厅是否有客人存在,厨房正好在房间另一端,阮沅没可能不通过客厅。

要不要下楼呢?阮沅把手按在门上,犹豫了片刻,最终,饥肠辘辘的肚子让她做了决定。

阮沅轻轻打开门,先往客厅里看了看,没看见人,她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沿着楼梯向下走,可是刚走了一半,阮沅就停下来了!

客厅沙发上,两个正缠抱亲吻的身影,不就是宗恪和……和另一个女人么!

听见脚步声,俩人停下来,齐齐抬头向上看!

阮沅尴尬极了!她浑身僵硬站在那儿,扶着栏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沙发里的女人先反应过来,她松开宗恪,站起来,整理了一上的桃红色套装,女人的妆化得很浓,粉面桃腮,轮廓分明妩媚,是一张陌生的美丽脸孔。但是她投射向阮沅的目光,就不太美好了。

阮沅艰难地挪动脚步,一阶阶走下来:“……呃,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

“谁啊?”那女人一脸困惑转向宗恪。

宗恪耸耸肩:“原先以为是只流浪猫,不知怎么回事,捡回家却变成了人。”

那女人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说话真有趣。”

“是租客。”宗恪自沙发里起身,他对那女人说:“没关系的,先去浴室好么?”

女人暧昧地瞥了他一眼:“你快点来。”

宗恪抓过她的手,亲了一下。

女人快步走过阮沅身边,那声小小的嘀咕,终究还是传入了阮沅的耳朵。

“真讨厌!没教养,没礼貌……”

阮沅又窘又怒,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等到对方进了房间,她恶狠狠瞪着宗恪:“我不是流浪猫!我付房租的!”

“毛都炸起来了,还说不是猫?”他好笑地指了指阮沅,“你在表演怒发冲冠么?”

“她一点都不好看!”阮沅恨恨道,“鼻子那么塌,像个拳击手!”

“别批评我的女人,”宗恪哼了一声,“我找什么样的人这不关你事。还有,下次别这么没礼貌,至少先打个招呼。”

阮沅握了握拳头,一头冲进厨房。

到底是谁没礼貌?!她简直想哭,自己也不想经过客厅呀,让她打招呼?难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她笑盈盈地说“嗨!欢迎光临”吗?!

他们难道就不能回自己的房间么?为什么非要在客厅里!

铺着红白双色地砖的宽大厨房里,阮沅怒发冲冠地炒着她的蛋炒饭,油烟机在头顶嗡嗡吸气,她手中的铲子和锅发出刺耳的声响。饭熟了,阮沅将食物倒进碗里,端到旁边珍珠色贴面的桌子上,拉过一把镀铬椅子坐下来。

这厨房也是她偏爱的地方,小巧玲珑的佐料瓶,滑稽的玩具瓷器,作为摆设的飞行棋,咖啡机还有可可茶,这是个令人愉悦的厨房。如果没有刚才那样一幕的话,阮沅的心情本来是非常快活的。

可是现在,香喷喷的蛋炒饭被她吃得味同嚼蜡,想起刚才宗恪冷淡的表情,阮沅的胃都疼起来了。

艰难地吃完了饭,收拾好餐具,阮沅探头往客厅里看了看,那两个人都消失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上楼梯时,阮沅经过宗恪的卧室,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是女人销魂的声音,像申吟,又像娇嗔。

但是那一声之后,便再无声息。阮沅咬了咬嘴唇,放轻脚步,像只猫一样溜回到自己的房间。

后来,阮沅便把这件事说给周芮听,后者听得忍不住直笑。

“我当时啊,真想找块布把脸蒙上,或者干脆变成透明算了!”阮沅提起来还是觉得委屈,“如果知道他们在客厅里,哪怕饿死,我也不会下楼的呀!结果弄得人家以为我是偷窥狂……”

“这是第几个?”周芮好奇地问。

“我没数,数这个干吗?。”阮沅翻了个白眼,“没的让自己糟心!”

“觉得糟心?那你和他吵一架呀!”

“吵什么啊?”阮沅莫名其妙望着周芮,“我还不是他女朋友呢。你想给他借口把我赶出去啊?”

“唉,真是百折不挠。”周芮扶额哀叹,“换了是我,早炸了!哪里还一天一天忍受这种事情?!”

“我也忍受不下去了呀,昨晚回到房间里,我连行李都打了。”

周芮一听她这么说,有点惊讶:“是么?然后呢?”

“然后……”阮沅卡了半晌,脸一红,才小声道,“没有然后了。”

周芮不由苦笑。

“阿沅,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轻声说,“可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你这一两个礼拜,真是把之前我和小廖从没见过的疯狂事情,全都干完了。”

尽管周芮这么说了,阮沅却没吭气。

周芮看她沉默,觉得自己的话生效了,于是她继续道:“我也不是要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是阿沅,如果情况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难道你真不是在浪费你的生命么?你觉得你那个宗恪,真能改得了么?这样的人,无药可救了呀。”

“可我很喜欢他啊!我就想这么成天看着他进进出出啊。”阮沅终于哀叹,“告诉你吧,昨晚上,我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都打算拎着行李下楼了,可是一想到居然就这么逃了,就这么认输了,我心里那个恨啊!再说我还想继续见他呢……比起来,我宁可这样每天被他气得吐血,至少还时不时能看见他呢。”

阮沅说得这么诚恳,周芮的心也渐渐软下来了,她惆怅苦笑道:“傻瓜,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其实真正分开了……也还是活下来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人的一生是不转弯的么?”

阮沅眼神发直:“可我不知道转弯以后,还能往哪条道跑。眼下,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追求的人生目标,如果就这么跑了,这家伙会一直卡在我心里,那才是真正的糟心呢。”

周芮隐隐觉得,自己被什么给打败了……

“是,我是受不了他如今这放荡样,每次看见他把女人带回来,我都气得发狂,恨不得冲上去拿指甲把她那张脸给挠花。”阮沅说到这儿,自己也苦笑连连,“可是,我没法子啊,又不能打个铁笼子把宗恪关起来、再不许他出门。我既舍不得一走了之,我也没法扭转他的性格——总是得有一方妥协。所以,我也只好一边吐血,一边打开行李,把东西再一件件放回去了。”

周芮忍不下去了,她索性道:“就这么个放浪形骸的男人,就这样的品质,阿沅,你到底看中了他什么?难道世上真的没有帅哥了么?”

周芮难得把话说得这么刺耳,她以为阮沅会生气,但没有,阮沅趴在桌上,把红蓝铅笔在指间转来转去,眼神飘渺,像是在想着什么。

“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阮沅忽然,低声说。

“什么意思?”

“这家伙的本性应该不是这样的。是好像是受过什么很重的打击才变成了这样。如果我用‘自甘堕落’这个词就太严重了,但宗恪就给我一种‘使劲儿糟践自己人生’的感觉,就像历史上那些明明可以大有作为的帝王,忽然一日,遇上了不可抗拒的打击,顿时就荒婬暴虐起来了。”

“明白了。”周芮讽刺道,“看来你租了商纣王的房子。”

“商纣王?拿盐巴擦擦肥肉就算佳肴的时代,说他荒婬我都可怜他!”

周芮大笑!

俩人笑过之后,气氛总算轻松下来。

阮沅摊手道:“好吧,就算是我给他找借口好了。谁叫我没骨气?”

“阿沅,你真指望浪子回头?”

“什么回头啊。”阮沅说到这儿,忽然苦涩一笑,她摇摇头,“我什么都指望不了。只是凭着直觉跟着他而已。你看,我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不过,那多半是和我表姐有关……可是这话,她没和周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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