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奴 卷二 苞蕾 第237章 那是什么东西?第238章 李二狗

作者 : 鱼千谷

第237章那是什么东西?第238章李二狗

过了一会儿后奚奚索索的声音有消退的迹象,眼前一片视线可及的地界已经没了那些小蛇,两人对视一眼后,茶夜向他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势:“走吧。”

她眉眼弯弯似天上新月,即使白皙的脸颊有灰尘斑驳,然而这样的笑容之下,削去了这几日来的凌厉后竟是那般轻柔美好,百里赋看得一呆,猛然间仿佛感觉到哪里不太一样了。

这些天茶夜不是没有对他笑过,然而不是讥讽便是嘲笑冷笑怪笑,这样的笑容,她竟然会笑给自己?换作平常,她每笑一次,他便打趣调笑几句,然而这次,他学着她的样子弯下腰来,那般优雅,那般温柔:“女士先请。”

茶夜被他的笑容也是一激。

百里赋的心里美滋滋的,他还没意识到有生以来自己是第一次不含心计的对一个人去笑,然而这笑容映在茶夜的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心里打了个冷颤,再没敢多看百里赋一眼。暗道这人真是媚骨天成,在女人的面前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展露他一身的媚态,眼下这种恶劣的环境,他都要露露他勾女人的本事,真是要命。

一边想着,一边便踏脚进去,稍顿了一下感觉到当真无异,茶夜心里舒爽极了,深吸了口气后一步步向蓝光柱走去。

百里赋在她身后悄声跟着,他抬眼看到茶夜不知何时早将系在她腰间的带子解了开来,光秃秃一片,他边走边将带子扯到手中,拿着系在茶夜腰间的那一头,一边走一边看,低头不语。

半晌后,他突然拍了拍茶夜的肩膀,茶夜一转头便看见百里赋正走到暗处,他的手伸了过来,在蓝光柱下轻柔而愠婉:“系上吧。”

茶夜看到他手上递来的布条,笑着摇了摇头:“我都解开了,怎么你还挺喜欢和我保持距离么?那便随了你好了”茶夜一把抢了过来,作势要系,却不料百里赋竟没有相拦,按百里赋这几日的表现,他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她并行的啊,而且两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的确有必要一起前行,怎么他现在……

“你怎么了?”茶夜不禁的开口询问,他对百里赋已经卸下了防备,虽然自己知道这或许是个错误,但她能确定的是,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还在这山月复里,百里赋是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的。

“系上吧,这样心里安心。”百里赋的声音平淡,茶夜听来一暖,他们已经在这山月复内遇到了危险,前方还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系上这布绳至少两人有个联系,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走散。

正准备点头间,百里赋见她没反映,竟在黑暗中坏笑起来:“还是姑娘想让人家亲自给你系上?”说着,光柱下百里赋的手便向茶夜的腰间伸来。

茶夜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赶紧把布绳在腰间系紧了,没好气的扭头便向前继续走去:“殿尊体贵,怎敢劳烦”

正说着,茶夜突然咦了一声,由于他们已经行到这山洞接近中心的位置,之前一直埋首注意光柱,此刻才发现似乎前方有一道光柱有些特别。

但光柱的光线过于强烈,即使距离那道特别的光柱并不算远也无法瞧得十分清晰,眯眼看去,只隐约瞧见那道光柱比周围光柱粗壮不少,不同的是那道光柱竟似是在云里望山一般生出缥缈之感,云雾微扩微张似是云蛇,竟像是在绕着光柱的正中心盘绕一般。

“光柱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半晌后百里赋突然轻声开口,他两眼眯起眉心微蹙,话语里有些不确定,三天处在黑暗的环境中,又突然遇到这样的强烈光柱,微疼的双目让他不那么确定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茶夜蹙了蹙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在这山月复之中虽然能躲则躲,可事事都讲究个清楚明白的她,不搞清楚那光柱的异常,那便就不是她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百里赋,两人目光一对的刹那,百里赋就已经叹了口气,随后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反手递了过去。

茶夜淡笑接过,在剑尖噌了点药末便向不远处的几条小蛇探去,待四五条小蛇攀爬上来之后,还未等它们爬上来便闪电般的向那光柱的方向一路刺去。

眼前的几个光柱立即渐渐变成了淡蓝色,两人走过去依照此法一直行到了异常深远,走到近前不禁被震慑住。

之前看到的不过是略粗一些,然而这山洞似乎很不一般,看起来很近的距离,走过来却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待得二人行到这粗壮的几人都无法环抱的光柱前时,不禁倒吸了口气。再回头看时,原先来的那条开避出的淡蓝色的路,竟几乎瞧看不见了。

果然是如蒙如雾的存在,即使近在眼前,也并不比远观看得有多清晰,茶夜弯腰下去准备再挑几条小蛇,却发现附近竟是一条小蛇也没有了。她心中一震,这些半透明的小蛇惧怕光柱,难道是这个光柱太大,它们连靠近都不肯?若是那样,这要如何看个清楚?

心中有点退缩的意思,百里赋这时从她手中将长剑拿了过去,剑尖部分还有一些残留的粘蓝色蛇血,他稳稳的持住用力的往前一刺

噌的一声,剑尖却在触到光柱的一刹就像是刺在一面透明却刚硬的玻璃上一般横划了出去,发出闷闷的声音,这让两人惊的变了脸色,茶夜的心呯的一下猛跳起来,百里赋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长剑,半晌没反过来劲。

就在这时,却见如同被罩着玻璃一般光柱里的白雾翻腾起来,中心处渐渐起了变化,百里赋下意识的将茶夜向后拉了几步,两人的神经皆是绷到了顶点,而他持剑的手更是攥的死紧,横在二人的身前。

那道光柱里的白雾似乎并不是光,似乎真的是一种雾一般的存在,只见白雾越滚越烈,渐渐滚开了去,中心的景物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氤氲开来……

百里赋惊唤出声:“那——是个什么东西”他说罢便要前去欲要再挥剑,却被茶夜猛的拉住:“别动”

……

那两人在山月复内不知山外事,而这赤水河境内的山脉,人们已经为这二人筋疲力尽只差没把山连根拔起了。平顶山原上,数不清的军帐就地驻扎,数个篝火幽暗的燃着,雇佣军与两股墨家军的势力在此不分彼此,唯一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偏远的地界有一个静谧的军帐,帐外守卫森森,守在外围的全部都是雇佣军,个个神色凛然面目威慑,周身散发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里面,便是运来的炸药。

褚月浅昏迷后,雇佣军便不再听他人的指使,由赵子和徐林亲率,在即墨溪的势力下强行武力压制住连月的墨家军,将这炸药重点保护了起来。那是一场小范围,虽然维时不长却极为激烈的一场打斗,连月誓必要争下炸药的管理权,在他眼里雇佣军就只是些虾兵蟹将,尤其是在褚月浅昏迷过后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更是不拿他们放在眼里,即墨溪怎能允许,但本来三方鼎力的情况,没了褚月浅坐阵,连月仗着自己的地盘连即墨溪的面子也不给,争执之下终于动起手来。

但他到底小看了天朝的雇佣军,更加小看了这些早已忠心于茶夜的雇佣军,事后他一个人独坐军帐半晌没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这些在战场上训练有肃,下了战场之后的这些人竟然打群架也十分在行,而自己麾下的经过精挑细选的墨家军精兵,单打独斗竟然胜不了这些蚁民

就算败了,也是不甘心的,于是调了一部分手下上山顶扎营,他咽不下这口气,必然要与即墨溪耗上,他就不信了,等到他想用炸药的时候,还能抢不到?

天色渐渐黑沉下去,又在这山顶上过了一天,连月不禁的蹙眉抚额,再这样耗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茶夜到底怎么样了?百里赋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褚月浅竟是这么个死脑袋,都半死的人了还在这里呆个什么劲?即墨溪这个废柴,侯爷怎么就相中他了?

无风无波,一灯如豆,帐壁上映出他暗沉的影子,像是一个雕像一般不曾动过一动。

“将军。”

突然一声低哑的轻唤在帐门外悄声响起,在这山顶上满是人的情况下不禁显得有些鬼祟,军帐上连月的影子猛然一怔,压低了声音有些急迫的催着帐外的人:“快进来”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帐帘便被无声的掀起又飞速的落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兵一身军装却未有甲胄猫着腰钻了进来,贼眉鼠眼的向四周扫了扫,然后一个弯身屈膝跪了下去。

这帐内本就只有连月一人,而这人这般一连串的动作哪里是瞧什么情况,一看便知是平时偷偷模模鬼鬼祟祟惯了,可见平时没少干偷鸡模狗之事。任谁人看见这样的人都要生出三分厌恶,连月却是眼前一亮,伏低身子凑了过去,低声道:“如何?”

“回将军,已经放信出去了,以小的手下那些兄弟们的速度,这事不出三日”

连月听罢却无喜意,眉间阴郁半晌未语,那小兵见了连忙又道:“将军,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您想想咱们毕竟是在边境不是?再说现在中原成了什么样子您也知道,身份可疑的连城门都进不了,兄弟们可是担着很大的风险……”

连月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从这里到炎京就算是快马日夜不停赶路至少也要一周的时间,三日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了,点了点头后上前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道:“李二狗,这次你立了大功,待得下次报军功之时,你必会榜上有名。”

李二狗喜笑颜开,五官都撮到了一处看起来更加阴损,一笑间一口大黄牙露在空气中,他重重的磕下头去:“为将军效力,在下万死不辞”

“嗯”连月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俯去低问:“没被什么人瞧见吧?”

李二狗连连摆手:“当然没有小的明白这事一定要保密,一路没被任何人看见。”连月笑眯眯很是赞赏:“李二狗,这事你没告诉军中你的那些弟兄们吧?”

“怎么会?”李二狗坚定的摇头,目光万分的真诚,连月却笑望着他的眼睛不语,李二狗一愣电闪之间伸出手来指天发誓:“这事我如果告诉了其他人,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刚一说完,连月便将他的手轻轻的摁了下来,笑的依旧很亲和:“自己人,干什么这么见外的发这毒誓?我们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样多生份”

一说这话,李二狗的眉梢下意识的就挑了几分,像是得意又像是不以为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上那份还未动过一口的晚饭上,毫不顾忌身份的直勾勾的盯着,连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而后向他递了个请势:“二狗饿了吧,正好我还没动过,若是你不嫌弃……”

连月话还没说完,李二狗就已人如其名饿狗扑食去了,将军就是将军,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将军的伙食竟然有菜有肉,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干饼,李二狗都快馋疯了,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抓,大口大口的往口中塞着,边吃边呜呜的说道:“连月,你为啥非不让我改名,当年李砚他嫌自己的名字难听,就改了李砚,说实在的,文诌诌的他那傻子似的性子还真配不上可我这名儿和他那以前的名儿一样,你为啥不让我改?”

连月坐在帐篷的角落,认真的看着他的吃相,半晌后才回答:“你爹娘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子是为什么?”

“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胡乱给取的,而且我们老家对这名字还有点小讲究,我前头有个大哥,五岁上夭折了,爹娘后来才有了我,听人说名字取的越不像人名越好,这样阎王殿判官手里的生死薄上就没这个人了,于是我才叫了李二狗。”李二狗说着说着就呸了一口,看样子对自己这个名字很是苦恼,他大口灌下一口烧酒,辣得他打了个激灵十分过瘾,咧着嘴皱眉对连月说道:“连月,你不知道我在军中受尽弟兄们的耻笑,就是因为我这个破名子下次报军功都要登我的名字了,我再叫李二狗,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我再改可就来不及了你就让我改了吧再说了,你不是也……”

李二狗突然噤声,他的身子突然缩了缩,望着连月的目光突然弱了起来,而后突然抛下碗菜跪了下来,浑身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将军,小的得意忘形了”

连月的目光不知何时竟如兽一般阴狠,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发抖的李二狗,半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向他走去,他唇角依旧浅笑,却没有半丝的笑意抵达眼底,他道:“那你便改个名字好了,不如就叫李砚如何?”

却不料李二狗竟抖得更加厉害,双手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嗵一声歪倒在地,然而他立即正了身子重新跪好,抖着声音说道:“小……小的不敢……小的方才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掌嘴掌嘴”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力的括着自己的脸,一掌又一掌打的又快又狠丝毫不手软,就像掴的不是自己的脸一样。

“哎?这是干什么?”连月慢悠悠的伸手将他扶起,李二狗还是不敢抬头看他,连月一笑,眼神睨向桌上的残羹,道:“好吃么?”

连月这般温和的态度,却让李二狗更加坐立难安,只能顺着连月的话接下去,频频点头:“好吃。”

“那怎么不吃完?多浪费。”连月说着便将李二狗摁了下去,可李二狗哪还敢再接着吃,咬着唇一脸苦相,手指在袖内狠力的绞着衣袖,两侧的脸颊早已红肿,他几次张口看向连月,但一触到连月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又咽了回去,如此几次反复下来,他自己也不好再僵下去,埋下头去又吃了起来,只是再不似之前那般,眼下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更显得他鬼祟。

帐壁上映着连月站立的身影久久未动,然而室内猛然间暗了下去,烛火不知为何突然熄灭,而后一只苍白的手猛的摁向黑暗中因为恐惧而震惊住的李二狗,那只手如同死尸一般冷硬无情,一手摁着他的头,另一手持着银筷,一下又一下扑扑的猛扎下去

“你爹娘给你取什么你就叫什么,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要改名?那还能长命吗?”。

滋滋的声音低低的在帐内响起,有温热的腥臭的味道伴随着喷出的粘稠在帐内瞬间四散开来,让人欲呕。

连月喘着气坐到一边,用力的擦试着两手的血红,片刻后唤了来人,进来的两个亲信未多问半个字,连月甚至连命令都不用下,着手便将面目难辩的李二狗清理了出去。

那二人埋头收尸,连月换了件外袍,整理着衣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如往常一样出帐巡视去了。

照例去褚月浅的营帐巡视探问了一趟,即墨溪已与褚月浅的营帐合并,说是方便照拂,连月也未多说什么,但两人心里都明白即墨溪已生防范之心,客套的寒暄几句过后,连月都没坐热,便起身离去。

走到帐门口,连月突然回过头来:“世子,我这是推心置月复之言,对你来说,现在还是主动回突厥王庭的好,侯爷人在京中很不容易,这么些年来且不说你是如何做的,单凭侯爷现今还是这样器重你,你确实应该回王庭坐阵,现在很关键,必须稳住突厥王。”

即墨溪冷哼一声未语,连月垂下眼:“现今令妹在突厥王庭,以她的为人,向来从不把大局放在眼里,一介妇人罢了,她对侯爷的顺从听命,次次也都是正巧能方便她取茶夜的命才会去做的,她现在在王庭,为了她自己的话……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连月说完,即墨溪依旧无任何回应,连月嗤笑一声出门而去,他最后甩下的一句话仍旧清晰:“自掘坟墓。”

他这话自然是在说即墨溪,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过去了,他心中只对即墨啸是佩服的紧,但他真正佩服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即墨氏,到即墨啸这一代就算是了结了,即墨啸子嗣单薄一生只得两个儿子,一个是烂泥扶不上墙却争夺心甚重,一个是空有才情却任一身本事空赴流水,倒是那个女儿还算是有点铁骨,却可惜生为了女儿身。

呵呵,这便就是命吧。

他仰首看向天空,乌黑暗沉寒风侵骨,他越来越相信,人是有命数的。想来若不是即墨啸的子嗣运数如此,他连月就算穷尽一生,又怎会有如今的地位?若不是即墨桐不济,他在即墨桐的名下怎会有出头之日?而若不是即墨溪性子柔弱不够刚强,就算他爬到今天的位子,也绝不可能连即墨溪都看不到眼里去。如果不是即墨裳在中间时帮时乱,引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分了即墨溪的心,他连月,只怕早就被即墨溪这双锐利的眼睛盯住,就算阻止不了他,也必不会让他如此顺利。

天意如此。

天意让即墨啸夺下百里家的江山,天意让他后继无人,天意让他即墨家便也只是个过路皇帝,为他人做个嫁衣罢了。

为他连月,做嫁衣。

他目光渐渐亢奋起来,遥望着天朝的方向,视野里一片黑暗,他站在山顶,却像是面对着大好山河,江山在他脚下,任他指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自己的后方突然止住,连月含笑的睥睨瞬间收起,凝眉回头见是自己麾下的统领,那统领含胸俯身,却只字未语,连月眉心一蹙,一字未说的向统领的营帐走去,那统领急步跟上。

掀帘而入的一刹,连月双目刹那间轻眯起来,如刀一般锋利让人发寒,他眉梢一挑:“从哪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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