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二十二回形容枯槁心如死灰再游西山心似彷徨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说到了这儿,菱角又哭了:“娘娘……孩子没了……皇上来过之后,就一直守着,刚刚走……”“你哭什么呢?”木槿见菱角哭个不住,问道,“别哭了。本宫不是还好好的么?”说着要下床走走,可是下半身儿却疼得厉害,她禁不住“哎呦”一声的叫着,菱角抹去泪水,扶着她说道:“御医说了,要娘娘好生休养,得一个月才能下床呢……”

听了菱角的话,木槿也终觉着,这场梦,是时候结束了。本来自己心心念念着的是安逸云,可是禁不住安泽宇对自己的好,也便就将自己托付了他。哪里想到,因为欢颜的忽然出现,他竟会对自己改变了态度。那首诗,木槿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只怕是漏掉一个字。

每看一次,木槿的心就会碎一次。菱角打开柜门取衣服时,看到了那只小手炉,就要往地下摔去。幸而被要进屋子的木槿看见,忙抱住了小手+.++炉:“你就是生气,也不能拿它出气……”见木槿还是不舍,菱角不乐意了:“他这样对娘娘,娘娘还念着他么?”

于是菱角死死抱着手炉不松手,木槿就不顾自己虚弱的体制,也去抢。可是小手炉却一不小心,被菱角打碎在了地上。随着“豁朗”一声响,木槿看着那些碎片在地上躺着,她的心也像是被撕碎了几片,疼痛不已。

她蹲子,捡着那些碎片,也不顾手指上被划破的血痕,将碎片重新包裹起来。放在柜子下面,菱角见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安泽宇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娘娘这样念着!奴婢若是见着了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那些话听在木槿心里,痛在她的心头。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安怀义来了。菱角忙收拾了一下地面,退了出去。安怀义见木槿的脸色有些好转,欣慰的说着:“你也别太伤心,孩子没有,咱们还可以再要一个……”他是以为木槿为孩子伤心呢,可是木槿的神情却依然悲伤。安怀义想起欢颜说,木槿和安泽宇在一起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簪,对木槿道:“这是安泽宇送你的,对吧……朕早就知道了,不过你既然选择跟了朕,就不应该去想他!”说着使劲儿捏着她的下巴,怒道:“你以为朕不知?你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掉了正好!不过也请你记住,你是他的嫂子!以后少跟他来往!”

见安怀义怒气冲冲的离去,菱角吓坏了,跑来问木槿是何故。哪里知道木槿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他都知道了……他也是骗我的,骗我的!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骗子……”

这情景可是让菱角吃了一惊,从未给见过木槿这般模样。好在玉妃来探视木槿,菱角简单的说明了缘由,玉妃再看着眼神空洞的木槿,瞬间明白了许多。她想要拉着木槿的手,可是木槿却缩了回去:“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瑾儿,”玉妃忽然唤着她的小名儿,温和的说道,“我是辛夷,我是五姑娘辛夷啊,你不记得我了么……咱们在陆府的时候,一起联诗作对子,咱们还猜灯谜,品茶,写字,都忘了么?”

记得,木槿怎们会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天真浪漫。跟府里的一群小丫鬟,还有四姑娘五姑娘一起玩耍打闹,是何尝快活!后来因为自己的身份,才导致的陆府被抄,全家入宫做奴婢!于是在流放的途中,死的死,伤的伤,等进了宫,又有绣蓉被安怀义控制着。

这一幕幕,怕是木槿一辈子也难以忘怀。她渐渐的平复了心境,将头靠在玉妃肩上,微闭着眼睛,听玉妃讲陆府的故事,讲着子礽和他的小皇孙的事儿。还有昙儿即将跟子礽圆房,还有太子侧妃绵忆的笑容……

转眼之间,距离木槿小产已经是三个月了。九月的风,挟裹着旧日的悲伤,把他们都遗忘在昔日的岁月里。累积,沉淀,深埋心底。再没有人提起安泽宇的事情,就是康王安皓轩,也偶尔到宫里走动走动。并未察觉出木槿的不同来,菱角也放了心,安心的坐在屋子里绣着花儿。

下雨了,木槿不能出去。本来她还打算着去长看望宸妃,可是这雨一下就是两天,处处透着潮湿的气息,颇有些伤感的味道。这几天,红药又到朝阳宫来,找赵昭仪哭诉过几次,可是也只是哭诉,赵昭仪和薛昭容安慰了几番,红药也便就好了。

待雨停了以后,木槿就吩咐令推开窗子,让新鲜空气透进屋子来。谁知菱角却忽然看到了什么,指着窗外对木槿道:“娘娘快看……”还只当是什么事儿呢,木槿走过去,一看竟是吃了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宫里竟是有一个小宫女,投井自尽了。

那掬尘阁的田姑姑,正带着宫监们去打捞尸体,再去看那尸体,已经是泡得肿胀。辨不清面目了,木槿忙合掌默念着阿弥陀佛,菱角叹道:“又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是啊,在这幽幽深宫,不知是要葬送多少如花美眷。

这里正自感慨,却见重华宫的双姑姑过来道:“我们娘娘念着瑾主子,就亲自过来一趟。”话音未落,只见后面的小宫女,搀着容嫔走了进来。许久未见的容嫔,还是一如往日。只是容嫔看着木槿,却是削瘦了不少。

“你也知道,在重华宫里,我也是被禁了足的,”容嫔拉着木槿的手,说道,“不然早就来看你了,那里等着这么久。”“不妨事儿,”木槿微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好好的,劳烦你过来看我……”说着,木槿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土鸡蛋,你还吃么?”

容嫔点点头,说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能不吃么?他是诚心要我死呢……”听着这话,却有些薄凉的味道。木槿叹口气,说道:“你我都是可怜之人……”容嫔却笑着说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呢,怎么如今感慨这么多?”木槿答道:“以前总是喜欢幻想,现在才觉着,过的生活已经有了真实感。”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的想法都会不同。年轻时的天真烂漫,如今都会随风飘零。那个时候的她们,渴望着一个安稳的生活,渴望着过相夫教子的日子。但是真正面临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说了会子话,容嫔便说道:“我得走了,不然会被他怀疑的。”木槿点头道:“好,我回去看你的。”送走了容嫔,看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木槿的信了多少有些悲痛,菱角说道:“娘娘还是进屋去吧,这秋天的雨,下了的越发凉了起来。”木槿并不觉着冷,只是觉着自己的心,好冷。

墙上的西洋鈡摆摆动了十下,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木槿恹恹的坐在桌案前,没有任何情绪绪。菱角怕木槿无聊,手里拿着一条帕子,对木槿道:“娘娘既然身子已经好了,就给奴婢描个花样子,奴婢也好照着刺绣。”

“怎么,是要出嫁了么?”木槿看着菱角,打趣儿道,“是不是为着明年出宫的时候,做准备呢?”菱角的脸儿一红,说道:“奴婢才不愿出宫呢,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娘娘才好……”“那你甘心做一辈**女?”木槿问道,菱角连连摇手,说道:“娘娘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只愿跟随娘娘……”

好一个忠心的主子,就像是那瑞贵人身边的菊若,宁愿为瑞贵人守陵,也不愿走出陵园。说来也是,菊若像是那西山的秋菊,让木槿想起了在碧落宫看到的册子,上面有一支凋零的菊花,旁边还有一首诗:清霜傲然出尘寰,残秋独立南山间。西风卷落香颜冷,一支凝香花尽散。

见木槿这么出神儿,菱角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娘娘也不必太过伤感了,等什么时候天气好了,咱们再到西山区狩猎,看着那大好的湖光山色,散散心也是好的。”说到西山狩猎,木槿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与安泽宇一起畅游碧落宫的情景,心儿微微一痛,她的泪水已经溢满眼眶。

黄叶飘飘,绿水涛涛,秋风飒飒。一点朱砂,描画如玉容颜。一支梨花笔,彩绘秋日美景。填新词,谱旧曲,唱罢一方莲花落。北雁南飞,白露摇为霜,沙粒自纷纷。落笔难下,听一阙断肠曲,

天高云淡的日子里,最是狩猎最佳。可是今年的狩猎,却不同于往年。木槿第一次感觉到孤独,往年这个时候,自己虽说是个宫女,可是能跟着一大帮子姐妹。说说笑笑着到西山游玩。白日里纵马疆场,弯弓狩猎。到了夜里,喝酒烤肉,联诗作对,那欢乐的场景,至今仍然回荡在木槿的脑海中。

可惜这一切都将不复去,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安怀义却道:“出去散散心,不然总是闷在宫里,对身子不好。”拗不过他的话,木槿只好随着队伍出发了。路上只有贤妃、李贵妃和杜昭仪陪同,玉妃因为前阵子发了高烧,所以不能出去。宸妃又怀着身子,自然不能够去。

所以这一路上,无人陪着木槿说话,她觉着闷闷的。马车里,她听到了外面马蹄达达的声音,她不经意间掀开帘子,却是安泽宇同着安皓轩。两人是一直跟着她的马车的。木槿想起那首诗,心里气恼,便放下帘子。见木槿脸色不好,菱角也往外看,看到了安泽宇时,赌气说道:“早知他来,咱们就不来了!”

“这西山又不是咱们家开的,”木槿说道,“狩猎时,怎会少了他们?不过是今年皇子们都封了王爷的……”可是菱角看着外面的几位王爷,独独少了太子殿下安子礽。木槿说道:“这必是皇上要太子监国,所以他才没来的缘故。”

要太子监国,早几个月前,就安排着了。“说是太子监国,实则是在考验他,”木槿微闭着眼睛说道,“出错儿不出错儿,最后不会怨这太子殿下。”“这么说来,皇上也是在试探其他王爷和皇子的心思了?”菱角猜了出来,木槿轻轻点头:“咱们不怕,有没有什么皇子,跟他们争皇位的。”

到了场地后,已经有侍卫将帐子搭建好了。木槿扶着菱角下了马车,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安怀义,竟是安泽宇!他看着木槿瘦弱的身躯,还有平坦的小月复,心里诧异万分。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安皓轩叫了过去。两人分道而行,擦肩而过的瞬间,木槿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晚上的时候,没有风,所以安怀义就让大家早些休息。还亲自到木槿帐中说道:“第一天大家难免有些疲乏,所以就先休息休息。”说着就走了,好在他没有提出要木槿服侍,木槿心里轻松了许多。偏这时,外面又有人脚步声,木槿以为是安怀义,便对菱角说道:“就对皇上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了。”

应身而下的菱角出去以后,却看到不是安怀义,竟是安泽宇。她一肚子气,却又不好发作。便对安泽宇说道:“奴婢见过魏王殿下!”“你们娘娘睡下了么?”安泽宇不时向里面张望。菱角答道:“回王爷的话,娘娘已经乏了,才刚睡下,还请王爷回去吧。”

可是不甘心的安泽宇却道:“里面怎们还亮着灯?她是不是还没睡?”说着就要往里走去,菱角却拦住他,说道:“这晚上的,若是被皇上看见了,怕是不好。王爷若是有什么话,明儿白天过来也好。”

听着菱角的话也有道理,安泽宇却又不放心的,看着木槿的倩影,心里有些落寞,便转身走了。委婉回绝了他的请求,菱角也怕木槿伤心,就没说这档子事儿。好在木槿也没问,就这样过了一晚,到了次日清晨,木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半山腰了。

大约是太累的缘故,木槿懒懒的起身,唤菱角端水梳洗。可是却找不见菱角,木槿只好自己下床去。坐在菱花镜前时,却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折信笺。她很疑惑,会是谁的呢?正要打开来看时,却见菱角进来了。木槿忙将信笺折好,塞在了自己袖子里。

第二天的夜里,篝火被点燃起来。原来白日的时候,子恒和子胥子俨打了许多猎物,安怀义很高兴,就让大家夜里烤肉吃。杜昭仪听后心里很开心,她笑着对木槿道:“小的时候家里穷,就常常到人家地里偷些玉米棒子,拿到火上烤着吃,可香了呢……”

一旁的李贵妃听后,说道:“难为婉妹妹了,这不总算是熬出了头……”杜昭仪微微笑道:“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不容易呢。”木槿说道:“苦日子过去了,接下来婉妹妹过得可都是好日子呢!”说罢无意识的环顾了四周,却没有发现安泽宇的身影。

她很是怅惘,借故身上不舒服,就退到一边儿去了。也是正好,她看见安皓轩独自一人喝着就,就问安皓轩道:“魏王爷去了哪里?”安皓轩听后反问道:“他不是在湖边儿等你么?怎么你不知道?”

这是怎们回事儿?木槿的手在袖子里碰触到了那张纸条,拿出来看,借着月色,上面写着:月上西山,湖岸畔见,泽宇。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已经是挂在了枝头,早过了时辰。她忙收好纸条,一路上只是不停责备自己的粗心。怎们就不知道纸条会是他送的呢。

虽然心里对他怨恨,可是到底放不下。等她费力的走到湖畔时,却发现哪里并没有人。只有那粼粼水波,还有落下的月影。怎么,他走了么?这不可能,木槿围着湖畔走了两圈儿,还是没有找到人。于是她只好落寞的走了,只怪自己,没有把握住时辰。

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木槿闷闷的坐在榻上,心里恨恨的。菱角见木槿没有吃烤肉,就顺手拿了几串儿,给木槿吃。木槿却道:“突然有些犯困……你出去吧……”菱角还以为木槿的身子不好,就没太在意,熄了烛火,便出去了。

帐子外面的安泽宇,看着木槿哪里漆黑的角落,心里一下子好似沉入了万丈深渊。他想要进去,却看到外面有菱角守着,便叹了口气,悲伤的走了。夜里,木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安泽宇上阵杀敌,浑身鲜血淋漓的向自己走来。“泽宇!”她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一层冷汗。

大约菱角睡得很熟,没有听到木槿的惊呼。木槿抹了一把汗水,坐直身子,回想起那个梦境,心里忐忑不安。于是她自己下了床,点了烛火,披了衣衫,一个人走到外面去了。她常常是这样,夜里醒来后,就很难再睡着。

月色下的夜,很是静谧。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衣,来到营帐后的小土坡,看哪里枝杈纵横,交错重叠,然后延伸着向湖底深处去了。“怎么不赴约?”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木槿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在心底思念了百转千回的人儿。她回过头去,看到月色下的他,一脸的柔情。

不似金光寺里的冷漠无言,看着像是往日那样温和。可是想起他写的那首诗,木槿就会觉着心儿如针扎般疼痛。“王爷这么晚了,不休息么?”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淡淡的说道。一声“王爷”,让安泽宇的心碎了一地。

他不曾想到,木槿会变成这样。他不解的问道:“丫头,你是怎么了?我昨儿晚上见你,都没见着。今儿又约你,你也不肯出来见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么?”看着他深邃的瞳眸,再想起那首诗,木槿是想不起为什么他会如此。

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木槿平静的答道:“本宫多谢王爷昔日的照顾……”说完就要离去,却不想这安泽宇一把将她拉住,拦在怀里。四目相对之间,木槿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哀怨,一丝无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木槿却难以张口。

“你说出来,丫头,”他抚着她的青丝,问道,“你是我的妻,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承担的。”不,木槿,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木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可是她面对他的软语,实在是没有力气,从他怀里挣月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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