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四十六回垂死挣扎违心出府罗织罪名查抄陆府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青石板上的月光映照着山城,穿越石径,蜿蜒无尽。采薇忽然说道:“你可知道,落樱忽然投水死了!”木槿不禁瞪大了双眼,不知可否的问道:“可是真的?”采薇点点头,道:“这些日子你见过她么……听说还是小萝发现的,夫人也知道了……”

不会再有人去追究什么缘由了,在这府里,每个人的性命宛如稻草,不值一钱。木槿只是默默地说道:“但愿她能够去的安心……”空中皎洁的明月,好似看透了人世间的沧桑变化,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宿命的轮回。

墨云翻卷,白浪滔滔,激荡起层层涟漪。初尘早早下了床,推门进去,见屋子了静静的没有动静。她只当是绿妍还未睡醒,遂轻声唤了两声,仍是无人应答。西府那边传来话,说是路途遥远,要在辰时出发,要绿妍快些做准备。

弯着身子简单收拾了那些精美的嫁妆,初尘拿出那件大红嫁衣,轻轻抚了一遍,叹道:“你究竟是福是祸……”打起珠帘,看那空中竟是闪起了雷鸣,初尘意识到这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等了许久,就是不见绿妍醒来。外头催得紧了些,初尘应了一声,忙去掀开绯红色床帐,推了推绿妍,轻声喊道:“姑娘,时辰到了,赶紧醒醒梳洗梳洗,咱们还得去辞别夫人呢……”

谁知绿妍毫无反应,只是单薄的嘴角处沾染着血渍。初尘立时唬了一跳,却仍是不信,绿妍会做出这等傻事。颤抖着手轻触绿妍鼻孔处,竟是气若游丝!她吓得头脑发涨,拼了命似的晃着绿妍:“姑娘!不要吓我!姑娘……”

红颜一去风云变,皆为痛悼玉颜碎。可怜绿妍一生凄苦,虽容貌姣好,却不得躲藏在虚伪之下。初尘抱着绿妍大哭起来,一时竟是没了主意。原来绿妍趁着初尘熟睡之时,自己饮了先时备好的鸩酒,结束了自己如花的性命。

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幸福,那就只好超月兑红尘,离开这恼人尘世。“初尘,初尘,”蔷薇在外面喊道,“夫人和苏姨母都到了,说是让四姑娘快点儿过去,白家的花轿就快要到了……”

这可怎么办?初尘抹了一把泪水,然后冲向花厅,对着刘氏和苏姨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姑娘本就不愿出嫁的,”初尘怨恨的看着苏姨母,道:“姑娘要的是一份清静罢了,可是姨母就是不肯。”

这话可是惹恼了苏姨母,她指着初尘骂道:“你个死丫头,我可是绿妍的姨母,她的婚事我不操心谁来操心……难道是让她的继母么……”说着,把眼睛看向刘氏,继续说道,“外人谁肯管一个瞎子!你糊涂了不成!”

说到绿妍是个瞎子,初尘哭的更凶了。木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对苏姨母道:“姨母别急,先想想怎么跟白家交代……”苏姨母怒目圆瞪,道:“能怎么办?就是她有一口气在,也得上了白家的轿子!”

在场的几个小丫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明知道绿妍此时已经断了气,还如何让她出嫁?不想这时绿妍竟是喘过了气儿,微微的看向初尘,初尘喜极而泣:“姑娘……我还以为……还以为……”

“不哭……”绿妍轻声道,“我还可以的……”本来绿妍是昏死了过去,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在哭,意识里猛然醒来,才见到初尘的。木槿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的意思,并未完全好转。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白家的花轿已经停在了陆府门口。管家来通报,苏姨母对初尘说道:“赶快给她梳妆,免得误了吉时。”刘氏和梁夫人只是看着,并不曾言语。初尘见此,也唯有照着苏姨母的意思去做。

好在作为陪嫁侍女,初尘也是跟着绿妍去的。门口处,桃夭大声喊着初尘的名字,姐妹二人相拥而泣。“姐姐,初尘没法儿再陪着你了……”初尘哭道,桃夭却笑道:“四姑娘身子弱,这次不知能否熬过,须得你好生照顾……”

挥挥手,看着花轿在远处消失,苏姨母长叹了一口气:“就只剩下子安了……”然后满意的上了马车,往西府去了。桃夭见苏姨母走了,气愤的说道:“没见过这样的姨母!将自己的外甥女儿往火坑里推!”

松影摇曳,竹柏沙沙,交织一片绚烂。玉槛琉璃碎,指尖轻点、**静夜流年。琴声萧瑟,箫声哽咽,凄凄不已。随之四月,晴暖不定,祸福相依。

送走了绿妍,辛夷,那玉兰苑和悼红阁便萧条了不少。桃夭一个人对着灯烛发愣,想起小时候跟初尘一起服侍绿妍,那段记忆开心不已,如今却都已成为回忆。木槿捧着一杯热茶坐下来,道:“又在想初尘呢。”

“你说,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桃夭忽然看着木槿说道,“等你入了宫,这府里就真的只剩下了我了……”木槿看着桃夭落寞的眼神,笑道:“还有小萝,紫兰,菊若……对了,茉兰是素馨的妹妹,你也可以去紫菱洲找她啊!”

说起茉兰,桃夭又是一阵感慨,木槿越发奇了:“平日里你可是没这么多感慨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你不知道,明天桑梓也要走呢,”桃夭道,“是她的母亲来赎她,说是给她谋了好的亲事……”

为什么,自己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木槿皱眉道:“夫人肯放她走么?她若是走了,府里的换洗房可是没有一个能人了。”桃夭摇摇头,道:“我是听小萝说的。”桑梓换洗衣物自是有一套法子,而且绣工也是一流的。

就算是自己有心,也没法子离开宿命的安排。其实桑梓并不是十分想着离开陆府的,她和小萝、紫兰的关系最好,在府里,虽然刘氏对待下人十分苛刻。可是她认为,这都是主子管教有方,所以在府里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如今家里人忽然说要来赎她,她竟是有万分的不舍。这日,她独自倚坐在石板上,怔怔的发呆。小萝跑进来,唬了她一跳:“你不去忙你的,来这儿做什么?”小萝嘻嘻笑道:“自然是恭喜你了!你可算是熬到了头,有人来赎你回家,你可不比我们幸运多了么?怎么还长吁短叹的?”

桑梓说道:“你真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小萝歪着头,道:“什么情况?难道说你不想出府?这府里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还甘愿留下?”桑梓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初家里把我卖进来,是因为我还值些银子,如今眼见着陆府日渐衰败,他们这才急着将我赎出去,到时候可得了一笔礼钱!”

原来桑梓的母亲早就过时了,这是她的继母,只是想着如何才能从桑梓身上炸些银钱出来。小萝此时才深知,桑梓的苦楚。“那怎么办?若是夫人放你出去,你岂不是又要受苦了?”小萝慨叹道,“府里虽说有些不好,可到底能够吃饱穿暖,比家里强百倍。”

如今桑梓也唯有求着刘氏留自己在府里了,所以她一大早就来到花厅,正想着说明缘由,却见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一并来了。刘氏端坐在椅子上饮着茶水,梁夫人也在,桑梓见状,忙哭着跪下:“求夫人救我!”

刘氏有些疑惑:“你娘和你哥来赎你出府,你还不愿么?”桑梓哭道:“他们是看着我值些钱,才来赎我,势必是卖给那个王家做什么姨女乃女乃。上次哥哥跟我说,王家要娶我做填房,还许诺,赏给我们家一大笔钱……”

见着桑梓哭个不停,那桑梓的哥哥桑卫平早就不耐烦了:“你哭什么?王家有钱有势,嫁到他家去,委屈了你不成?”说着就要拉桑梓起身,才刚进屋的桃夭见了,一把推开桑卫平,道:“她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可是桑卫平不管不顾,对刘氏道:“夫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如今你也收了她的赎身钱,我今儿自然是要带她走的……”说着抓着桑梓的衣领,跟他母亲一起出了府门。可怜桑梓哭天喊地,却是无人相救。

桃夭去求刘氏,刘氏也是无奈的说道:“她哥哥说得对,他们家的事,我们自然是不便插手……看她的造化吧……”桃夭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是有心无力。木槿也只是安慰了桃夭两句,心里到底是恨意难平。

桃枝蔓延,桃叶蓁蓁。桃瓣轻吐芬芳,蕊芯环抱馥郁,蜂飞蝶绕乱纷纷。南风打过枝头,看小湖荡漾兰舟。陌上篱笆,桥下琵琶,最是无瑕。

独自坐在藤条编就的秋千上,木槿思绪纷飞。伸出手掌,看那柳絮般的桃瓣纷纷飘落,打落在头上,肩上,温婉含蓄。微微摆动的裙角在风中起舞,清纯浪漫,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气,青丝萦绕,一切静谧安逸。

风儿忽然卷起空中的阳光,于是所有的桃瓣纷纷洒落,在木槿周身环绕着。阳光下的木槿,愈发妩媚动人。“今儿是我生辰,你也不来陪我,自己在这儿做什么呢?”是桃夭的声音,木槿看她,一脸不悦。

木槿这才想起,今日是四月初九,桃夭的寿诞。“你看我,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木槿笑道,“你想怎么过?”桃夭想了一想,道:“我想着,把小萝菊若她们几个叫来,还有茉兰,咱们几个就在这关雎楼里把酒言欢可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府里许久都不曾这么热闹过了。“也不必惊动夫人,”桃夭道,“就只咱们几个,若是夫人知道了,只怕是玩不成了。”于是木槿和桃夭分头去准备,木槿请了茉兰、梅朵、小萝、菊若、豆蔻、紫兰,桃夭又到外面,让采薇买了一些点心并着酒菜。

风和日丽,旭日暖阳,杨花落尽,淡荡无尘。

桃夭早命人把关雎楼的后院打扫了一遍,摆上了一张楠木桌椅,临着紫菱洲的湖水,风光旖旎,甚是可观。小萝捧着一壶酒,笑道:“我还想着咱们聚不到一处呢……今儿竟是齐了!”

谁想那豆蔻感慨道:“桑梓才刚被她哥哥赎出去,你忘了不成?”紫兰劝慰道:“别提这些伤心事儿了……桃夭还等着我们给她祝寿呢……”豆蔻从回忆中回过神儿来,笑着说道:“是我想多了。”

一盏紫檀木雕花大插屏立在玉槛处,趁着朗朗晴空,倒像是画上的布景。菊若举起酒杯,对桃夭笑道:“去年没有给你祝寿,今年可是要补上的……”说着自己先斟了一杯酒,桃夭也回饮了一杯。

可是小萝又道:“即是要补生辰,那就请桃夭再饮一杯才是。”桃夭高兴的说道:“我也是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今儿索性豁出去了!”说着一干而尽。小萝拍着手,笑道:“桃夭姐姐果真是好酒量!再干了我这一杯……”

众人正在说笑着饮酒玩笑,忽然大插屏被人推到了,小萝正要发怒,却见昙儿挽着头发,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说道:“朝廷里来人了……大家快跑吧……”豆蔻第一个站起身子,慌得躲在了紫兰身后。

还是木槿稳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昙儿道:“我正在园子里绣着花儿,就有几个官兵忽然闯了进来……见什么砸什么,还把绣蓉姐姐也抓走了……我这才来赶着报信儿。”

府里来了官兵,还抓人,豆蔻听了竟是急得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菊若却道:“咱们这样的家庭,怕是早晚的事儿。”小萝急了:“那绣蓉被抓走了么?”木槿对昙儿道:“这会子他们怕是还未到西府,你快去西府,通知夫人和苏姨母。”

到底这一天还是来了,木槿紧紧攥着手心,沉默了片刻,对桃夭道:“你去把茉兰送出府……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为什么?”桃夭问道,“那你呢?”木槿深深吸了口气,道:“茉兰不是陆府之人,我们现在不能拖累她……”

“我不走!”茉兰忽然说道,“我知道,这必是那个未央公主使得坏,想要报复陆家,我若是走了,谁替姐姐报仇?”木槿突然对她大吼道:“你被人抓了去,报仇的希望可是一点都没了!”

大家正在踟蹰间,院墙外面隐隐传来脚步细碎的声音。茉兰说什么也不走,木槿甩给她一个嘴巴,冲着桃夭怒吼道:“还不快点儿把她带走!”桃夭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木槿,唬了一跳,忙拉着茉兰就跑。

可是还未跑出园子,早有一队官兵手持长刀利剑,高高举着弓箭,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谁也不许动!把他们带走!”那个大胡子官兵粗暴的把小萝等人捆绑了起来,一并带到了库房。

夜半,风寒剪柳,心碎不已。

唯有木槿一人被带到了花厅,沉重的大门紧紧关着,木槿抬起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德辉,太祖皇帝最为倚重的内侍。他坏笑着问道:“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木槿没有答话,只是反问道:“夫人呢?”

一阵阴笑声传遍花厅,他说道:“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她是罪魁祸首,你还护着她!”木槿冷笑道:“世人皆有情,无心之人才会无情!”李德辉叹道:“那是你不知世人之心。”

一卷圣旨,将整个陆府(东西两府)抄斩入狱。李德辉捧着天朝的字迹,念着圣意。跪在他脚下的刘氏和梁夫人,苏姨母三人皆无心听去。只是听了一句:“藏匿前朝之人,谋害江城公主,”然后便心知肚明了。

微阳绵软,扰乱蹁跹浮云。聚散一点,宛若浮萍开散。

被软禁在关雎楼里的刘氏对木槿说道:“这一天终是来了……”木槿没有搭腔,而是询问夜辰的下落。梁夫人道:“只怕是也被抓了起来。”半晌无人言语,苏姨母鼻子里冷哼道:“当年若不是陆家收留你,我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部田地!”

木槿听的明白,这话是说给刘氏听的,现在朝廷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会带着官兵查抄陆府。好在沁雪已经回了娘家,不至于受牵连。只是为何忽然这么快,而不是等到选秀之日。

想到选秀,木槿还计划着入宫打探消息,救出香兰,而今看来,确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梁夫人问道,苏姨母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把玉簪嫁了出去,只是可怜了子安,这会子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呢……”

也算是造化,虽说玉簪嫁的不好,可到底是出了陆府,不然现在也被关了起来。“三少爷应该会有法子!”木槿忽然说道,“如今他是永定侯,应该可以说得上话……”苏姨母却道:“谁知道呢,人家在京都做了官儿,早把家忘了!”

“夫人……夫人……”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木槿忙走上前去,隔着门缝儿看,却是翠翘。她对木槿说道:“夫人还好吧?”木槿点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翠翘一听这话,哭了:“不知谁说的,说我曾经在馆阁里卖笑,非要我出来陪他们跳舞喝酒……”

真真是可怜了翠翘,木槿安慰道:“委屈了你……其他人呢……”翠翘道:“小萝紫兰她们被关在库房里,海棠和石榴、绣蓉在司苑房里,而且豆蔻病了,他们也不给请大夫。我们可怎么办呢……”“那,公子呢?”木槿焦心的问道。

翠翘摇摇头,道:“才刚出来的时候,就见祠堂的后门开了,我想着必是把公子也传了过去,不知这会子怎样了……”那么隐秘的地方都被搜了出来,定然是雪吟或是未央说出去的。

就这么一直等着么,木槿抱着手臂,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回忆着往事。正待众人猜测着自己命运的时候,便又有人将木槿等人带至花厅,候听圣旨。木槿微微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府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她立时明白了。

“杭城陆家隐匿前朝遗民,蓄意谋反,现证据确凿,着大理寺即刻查封陆府,库银上交天朝。陆文涛、陆文泽夫妇知情不报,打入大牢秋后问斩,陆文远扯去永定侯封号,封去京都府邸,又有恩于天朝,仍旧于太府寺行走。陆府其余人等一律入宫为婢,钦此!”这道圣旨宛如晴天霹雳,豆蔻一时急火攻心,竟是昏了过去。

李德辉冷笑着看着脚下一群人等,继续说道:“先别忙着,我这里还有圣上的一道口谕:前朝欲孽押解进京,听候发落!来人,把她们带走!”说着,便有几个官兵将府中女仆捆绑起来,而刘氏木槿等人,却是枷锁上身,满眼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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