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二十四回梁雪吟血玉被灼伤陆绿妍勇救陈三娘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独自倚坐在玉槛下,看着这秋雨连绵,木槿感触颇多。记得以前,初识夜辰之时,自己思绪良多,也是坐在这个地方,也是雨中落泪。可是这次,为什么安逸云的离去竟是让自己无比心痛。莫名的,却从来没有过的痛心。就算是夜辰,她难以相信他的背叛,亦或许是怜悯?

对自己好一阵子,歹一阵子,这便是夜辰,古怪的性格,将自己当做棋子般利用,她是无法接受的。“姐姐睡下了么?”像是柳絮的声音。她忙擦干泪水,去开了门,只见柳絮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而且看着神情匆忙,好似有什么紧要的事儿了。

木槿忙拉了她进来,道:“快进屋里来,淋坏了可就不好了!”柳絮却喘了一会子气儿,摆摆手,道:“不用了……姐姐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木槿问道:“梁姑娘怎么了?”柳絮说道:“我也不好说……总之,总之姐姐快过去….+du.…”

虽然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但是看着柳絮几乎哭出泪水的样子,木槿动了恻隐之心,尽管雪吟平日里没按什么好心,如今却也顾不得了,随手拿了两把伞,跟着柳絮往鹃花楼而去。

一路上,柳絮哭个不停:“我去找二少女乃女乃,可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这才来找姐姐……还求姐姐救救我家姑娘……”木槿边安慰边道:“别急,你得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柳絮抽噎道:“先前夫人送了姑娘一个血玉手镯,说是将来进宫做个念想……可是,这晚饭后,姑娘就……”

若说是其他手镯也便罢了,偏偏从柳絮口中说出的是“血玉”二字,木槿忽然觉着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自己记得没错,胡族进贡的礼品里便有那稀世罕有的血玉手镯,那个时候,太祖皇帝极其**爱皇后刘氏,所以就送给了刘氏。

传闻血玉是靠着吸食人血而存活下来,并且越发鲜艳润泽,千年不朽。刘氏将血玉送给雪吟,是何用意?她不知道这血玉的厉害么?要知道,雪吟可是丽妃的女儿,前朝公主啊!就算她错将雪吟当做自己的女儿,也不该这样做。

这关雎楼离鹃花楼甚远,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方到。不想这鹃花楼四周竟是一片血红,柳絮不顾一切的想要往里冲,木槿却将她拉回,道:“先别进去!不然你也性命难保!……”柳絮哭喊着:“姑娘……姑娘……”

看这样子,木槿断定,必然是血玉长时无人携带,故而气数将尽,唯有在子夜吸食活人鲜血,才可复活下来。只怕是原先刘氏将血玉封存,所以刘氏才得以存活,如今雪吟不知道,这才惨遭变故。

雨声打乱了木槿的思绪,因为她也没有办法。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鹃花楼里的血光飞逝,夺去雪吟的性命。忽然,木槿想到了沁雪额上的桃花印记,还有那次沁雪周身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光。“或许姑娘能帮她!……”她忙对柳絮嘱咐了一番,匆匆去找沁雪。

此时已是四更天,天就要亮了,柳絮哭的几乎昏死过去。木槿对沁雪道:“血玉乃是至阴至邪之物,我想着也唯有姑娘身上的灵气才可救她的命,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一试?”沁雪点头,道:“你常说我是仙女下凡,可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就她?”木槿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姑娘可以先走进去看看情形。”

其实木槿也非常担心沁雪,沁雪是不是仙女,谁也不知,可是如今也唯有如此了。沁雪虽然也怕,可是有木槿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小心翼翼的上了玉阶,进了屋子。沁雪才忽然觉着脑袋一阵昏涨,双眼干涩,就连每一寸的肌肤也都像是放在火上烧烤。

焦躁,难忍,接下来她便觉着浑身酸软无力,硬撑着走到雪吟的身边,只觉眼前金星乱晃,她晃晃脑袋,谁知这眼前竟成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沁雪耳里突地传来一阵惊雷。

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夹杂着微微桃花色,倏然而过,那凌空的血玉手镯“桄榔”一声摔落在地,于是整个房间的血光顷刻间月兑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个时候,木槿早和柳絮闯门而入,这才发现,沁雪歪在地上,儿雪吟则面色苍白,血色全无,手镯静静地躺在地上。

木槿上前,拿着那血玉镯子,里面却只有丝丝缕缕的血丝,看起来通体润泽娇艳,妖娆灼眼。这大约便是吸食了雪吟的鲜血而成的玉镯了,着实漂亮些。待沁雪睁开眼,木槿看到沁雪额头上的桃花印记不似先前般光艳,像是枯萎的桃花。

彼时天已大亮,木槿便扶着沁雪准备回去,柳絮却仍旧只是哭。木槿道:“我看梁姑娘也并无大碍,你也别只顾着哭,赶紧着去找个大夫才是,不然耽误了病情,可就不好说了!”柳絮这才止住了泪水,找大夫去了。

雨后天晴,云淡风轻。木槿问沁雪:“姑娘是怎么做到的?”沁雪摇摇头,道:“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就是走到屋子里听见有人说什么‘妖孽’,然后我就昏倒了。”本来木槿是不信什么阴司报应,妖孽神灵的,可是如今经历了这么一场,也倒是有八九分信了。

看来端午去打醮时为沁雪算的命着实灵验。“姑娘必是那天宫中织女的女儿了,不然怎么会救得了梁姑娘?”木槿笑道,沁雪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我真的是织女的女儿,那也应该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你没听传说里说,织女可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子女的。”

也对,若一切是真的,那么就应该可以找到那个人。“姑娘的法力用尽了,这会子应该去恢复法力才是,奴婢就不打扰了。”木槿笑着说,“难怪三少爷在的时候,姑娘就会生病,原来仙女是不能与凡人结合的!”

“既然我不能与他在一处,那你就可以做三少女乃女乃了!”沁雪打趣儿道,“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木槿想到安逸云,还有夜辰,脸红了一片:“姑娘快别这样说,我对三少爷只有主仆之情,哪里像姑娘想的那样。”

这个时候,沁雪从枕下拿出一封书信,对木槿道:“我知道你的心,这是文远走时留下的一封书信,说要你亲自看了。”木槿缓缓展开,两个大字让她心生宽慰,原来这是文远写的休书,是要还她自由的。木槿笑着说:“三少爷真是个明白人,姑娘有这么个好夫婿,也算是好归宿了。”

沁雪拍拍她的肩,微微笑答道:“只待是雪吟进了宫,就办了这事儿。”木槿不解,沁雪解释道:“你也知道,夫人的用心,她是想将你终生困在府里,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可是你也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雪吟进宫,她必是入宫陪伴,到时你就拿着这封休书,趁这个机会远走高飞。”

自己一直服侍在沁雪身边,竟不知沁雪对自己这般好意,她倒是隐瞒自己的身份,忽然有些觉着过意不去。木槿断断续续的道:“姑娘……我……”沁雪微微笑道:“你不说有你的道理,我理解。”木槿感激的笑了笑,此生除了过世的丽妃,也便只有沁雪了。

“可是姑娘,”木槿有些担心,“当年王母斩断织女情缘,无非是她触犯天条,私下与凡人结合,故而将她锁在了织锦房里。后来又大肆搜捕两双儿女的下落,姑娘若是重蹈覆辙,不好好修仙,如何将你母亲救出织锦房?”

尽管不敢确定沁雪的身份,然而木槿却是信了,她怕沁雪会遭天谴,被锁进那天牢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虽有些危言耸听,可事实如此。沁雪却道:“就算我是那织女的女儿,可又如何舍下文远?我……”

想想和夜辰、安逸云之间的情意,木槿对沁雪是感同身受。“姑娘还是注意些……我先退下了……”她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地离开,剩下沁雪还在沉思。

一天都没有胃口吃饭,沁雪也只是吃了两口粥,就说心里难受,睡下了。木槿也是闷闷的,到风雅轩去看看三娘,凤尾摇摇头,有些无奈:“二少女乃女乃这病怕是不大好呢……”木槿问道:“不是说感染了风寒么?怎么就不好了?”

这里凤尾拉着木槿的手走至屋外廊檐下,小声道:“这风寒之症固然未除,可是也不知是怎的,她这身子愈发懒了起来,就连月事也推迟了半个月……”“别再是有了身子罢!”木槿欢喜的说道,“这春柔不就是这个症状么?”

“大夫说了,这是脾胃两亏,那里是什么有了身子!亏你想得出来。”凤尾有些恹恹的,道,“你也知道,二少爷虽说与二少女乃女乃相敬如宾,可是上个月就出门去办事儿了,哪里来过家里?”木槿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我说这一个月怎么不见他,原是出门了。大夫没说是什么病?若是耽误了,可就不好了。”凤尾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可听大夫的意思,这病只怕……”

话未说完,凤尾的眼圈儿就红了。木槿安慰说:“你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会子先别哭,我给你个主意。上次夫人落水,还是四姑娘给救治的,如今二少女乃女乃身子不好,你不妨去求求四姑娘,我看她会帮你的。”

凤尾却是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其他紧要的事儿,她是不会走出悼红阁的,你又不是不知,她的眼睛不好,咱们再把她请出来,我看是很难。”木槿道:“你们女乃女乃跟她关系怎样?”凤尾说道:“自然是比跟夫人好些的,可这也不是办法,她平日里就很少出门。”

看着凤尾眉头紧锁的样子,木槿便说:“这倒不怕,她不是跟五姑娘一直来往么?我们姑娘又常与五姑娘说话,我们只管去求五姑娘,我想她是不会不帮我们的。”凤尾道:“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很难说话的。”

“咱们这府里,素馨不大爱说话,嫣红性格高傲些,四姑娘从来不管事儿,我看着五姑娘很好相处。我就奇怪,你一直跟着你们女乃女乃管事儿,怎么跟她们交往的?”木槿疑惑,照理说,凤尾脾性柔和,没人会跟她作对的。

不想这个人有个人的难处,凤尾无奈的说道:“这不都是她来府里后……”却又忽然住了口,木槿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刘氏的到来。如果不是刘氏,那么这府里将会是多么和谐的地方,就是这几天,刘氏到奉天寺还愿,她就感觉到了府里的安逸。

她们都是为了自保,才会这么做的。木槿不禁为他们感到痛心。遂拍拍凤尾的肩膀:“放心,你只管照顾你们女乃女乃,我自然有办法让四姑娘来你们这儿。”说着便赶忙去关雎楼,跟沁雪说说,在去求辛夷。

红衰翠减,荡涤青山。水塘浮萍,拂柳分径。望月亭,碧波起,徒身孤影。

那玉兰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响动,只有几个丫鬟在看屋子,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在扫那落叶。木槿上前问道:“你们姑娘呢?”其中一个尚未留头的丫鬟指着西边儿道:“在四姑娘哪里。”

掀开门帘,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木槿便知辛夷在这儿。绕过屏风,笑着道:“方才去找五姑娘,丫头们说在四姑娘这儿,我想着也是。”辛夷问道:“你是单来找我的,还是让我求四姐替你做些事儿?”

这话从辛夷口中说出来,木槿颇感意外,这个辛夷虽说才知十二岁,却是想的如此之多,还真是比那三娘还厉害呢。“五姑娘还真是聪慧,我就是来求四姑娘的。”木槿边说边对绿妍道:“都说四姑娘悲天悯人,上次还救了夫人呢。如今二少女乃女乃病了,我是来求姑娘的……”

不想绿妍却冷冷的说道:“不过是看她是我继母的份儿上,才就她罢了。你说二嫂病了,我就不信咱们府里连请个大夫都不肯么?”辛夷也附和道:“姐姐是清净惯了的人,你还是回去吧。”

本来还以为辛夷会帮助自己说话,谁想着她竟会如此呢?不过木槿还是觉着辛夷一直都在试探自己,遂笑着说道:“这府里谁不知道,我们四姑娘心地善良?如今且不说夫人那会子事儿,就是姑娘的嫂子病了,也得去看看不是?”

虽然一直是恭恭敬敬的说这话,可是木槿还是觉着这事儿不靠谱。初尘端着茶走进来,对木槿道:“你先回去,这里姑娘累了,是要休息的。”那辛夷也对绿妍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带着桔梗出了屋子。

木槿看那绿妍也是懒懒的,遂辞了声便抽身回去了。寒风萧瑟,木槿慢慢的走着,还不时回头看去,希望绿妍能够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是除了那孤独的灯笼,在落叶纷纷中摇晃,什么都没有。

她低头看那藕枯莲败的池塘,叹了一会子气,便坐在冰凉的玉槛上,撩拨着水里的枯枝,无聊之极。忽然那水里竟是映出安逸云的身影来,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陌生。木槿准备伸出手去抚模,不想一片落叶**在水池中,荡漾出一圈儿涟漪来。

什么都没有了,木槿苦涩的笑着,想起替安逸云换药的情景,那可真真是回忆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与他有着天差地别,这样悬殊的身份,怕是上天早已注定。

那夜辰呢?自己当初接受夜辰,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虽说是前朝的皇太子,可是,可是他也在努力复仇,就算是一点点的希望。但谁又能想到,他竟会利用自己,找寻前朝公主的下落,找回那半块玉佩。

对于这样的利用,她是无法接受的。然安逸云却不同,他的出身是低微些,他的言语也不多,却在不经意间,带给自己的是无尽的关怀。夜辰之前的所作所为,倒是显得颇为虚伪,那些并不算是真正的关心。

只是不知这个时候,他有没有顺利到达京城?天又变冷了,他的伤势有没有好一点?夜里,是不是增添了被褥?他最爱木槿花儿,哪怕是秋日,花房里培育出的花儿;他不喜欢吃太浓的茶,只喜欢淡淡的信阳毛尖儿;他爱看书,就是那本《春秋左氏传》;他临睡前喜欢喝些蜂蜜水……

所有的这些,尽管自己与他相处了这半个月的光景,却也是留心服侍,如今想来,竟是回忆。“还以为你走了呢。”初尘笑着说道,木槿淡淡的一笑,道:“你怎么不去服侍你们家姑娘,跑出来做什么?”

“姐姐呢?后半天起了凉风,不回去服侍三少女乃女乃,坐在这水塘边儿上,发什么呆呢。”初尘笑道,“石阶上又凉,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办?”木槿摇摇头,问道:“是不是四姑娘让你来的?”木槿知道,绿妍是嘴硬心软,毕竟三娘是她的嫂嫂,怎么可能不管?

风雅轩里,熏着浓浓的檀香。绿妍一进屋子,便皱起了眉头,对凤尾道:“快去把这香给撤了,闻着就不舒服。”凤尾道:“我们女乃女乃最喜檀香,姑娘应该知道的。”绿妍问她:“这香里可是从胡族弄来的?要知道,里面加了些粟墨粉末,容易使人昏迷的。”

这一句话可是点醒了凤尾,她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们女乃女乃最近总是头昏脑涨,浑身乏力。原是这个缘故,若是姑娘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呢……”说着上前灭了檀香,扶着绿妍坐在**沿儿上,道:“姑娘快给瞧瞧,吃些什么药。”

绿妍细细把这三娘的脉,然后又扶着初尘,对凤尾说:“我们还是出去说吧。”坐在椅子上,吃了口茶,绿妍才道:“也没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操劳过度。”凤尾不信:“大夫说……不好……”

“不是张大夫么?”凤尾摇头,绿妍道:“那张立中大夫才是精通医理,你若不信,请他来便是。”凤尾道:“让丁香去请了,也不知是什么大夫,还要看你嫂嫂的脸色,说什么对症下药,我也不敢,只好把你请了来。”

听了绿妍这番话,凤尾有些气急,上次二少爷文泽要请丁香帮忙,却又找不着人,如今又是请错了大夫,这个丁香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次非要说她两句才好。“那还请姑娘给开个方子。”绿妍口述,那初尘便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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