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大同湖 龚运城无意插柳

作者 : 凌之仁

当韩大秀为着她的爱情事业紧锣密鼓地穿梭、韩尧金也夹空打网大费周章的时候,龚运枝的心火就朝脑门上飘。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我兄弟那么好的家势那么好的人才你不睬,偏要鬼迷心窍迷上了个危高岩。危高岩那还叫个人么?说书生又是个农民,说农民又是个书生,车的不像车的,砍的不像砍的,不洋不土,不狼不秀,文教不成书,武劁不成猪,哪里还搞得成半笔事?再说他的那个家,那也叫个家么?塆里的娃儿们唱得好:独户苦,盘户穷,我起瓦屋你搭棚,我的瓦屋上一根草,拖了你的棚子跑。你奔三奔四嫁过去,未必图的就是要喝西北风?既是这样,那还不如直接嫁给西北风好了,随时都有得喝……

龚运枝耿耿于怀,心里堵得慌——不过不用急,她婆屋的姑子们马上会来帮她解开这个心结。

《诗经》上说:“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以此形容龚运城大概不谓诬枉。当初与韩大秀诀别的时候,那信誓旦旦的宣言很有点悲壮,足以令天下的情种们掬一捧清泪。然而转瞬之间,食言而肥的他又只争朝夕地泡上了韩门的另一位淑媛。

龚运城穿梭外交的时候,韩延秀偶然碰到过几次。随后她似乎模准了龚运城往来的周期,偶然就变成了必然。在她看来,龚运城实在是再理想不过。你看他多么强壮,胳膊上跑得马,肩膀上扛得山,脸庞上映着漆色的彩釉,眉宇间透出一股壮气。看他对大秀那副殷勤的样子,该不知是多么地体贴人啊,那心田该不知多么的美好良善啊!而且,听说他的家底还蛮富实。于是,她是十分地艳羡她的姐姐,而且,艳羡中还无端地夹着点妒意,虽说这很没有道理。

可是,到底吹了!韩延秀甚至有点庆幸呢。虽说她私底下为自己的小心眼有点脸红,但她的心思还是不由得躁动起来。于是,在韩大秀面前,就别有用心地唱起了“运城颂”:人品哪、德行哪、力气哪、心田哪,当然还有家势哪……韩大秀到底听出了端由,莞尔一笑:“妹妹是不是看红了?看红了,姐姐就来撮这杯酒吃。”

韩延秀脸上“腾”地一红,又不好承认,又不敢否认,嗫嗫嚅嚅地说:“你还不是脚踩两只船?”韩大秀戳了她一额角:“你个疯丫头!妹妹中意,姐姐哪里敢抢!”两姊妹就乐呵呵地笑个不住。

韩大秀深知为龚运城开罪了嫂子,现在灵机一动,把这讨好不吃亏的人情就顺手卖给了龚运枝。

在芦湾,韩延秀可谓韩大秀之流亚,虽说海拔略低,但别有风韵:那胸前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但也并不一味盲目地往高了去,该高高,该低低,真个丰盈而不肥胖。你瞧她:头脸周正,鼻梁精巧而端直,两片唇吻薄如春笋。过去,韩大秀站在了镜头前,这一切都只做了朦胧诗;现在,既经它**辣地显影,龚运城可餐秀色,还不乐得不知爷娘是阿谁?他固然遗憾于韩大秀的窈窕和秀雅,但他更钟情于韩延秀的清丽与纯情,因为,一个是烟涛微茫信难求,一个则是热切切地凸显在眼前,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韩延秀十分感激韩大秀,有时,又为她的运城哥暗暗不平,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这份傥来的幸福。龚运城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又何尝不是陶醉于自己傥来的幸福之中呢?

本来,韩大秀不给面子,龚运枝到梁婆婆那儿就成了大奅佬,说不起话;可是现在,好戏来——啰!

虽说如今批判封资修,三姑六婆明面上搞得很臭,但是暗地里,却还是蛮吃香的哟!至少媒婆稳婆师婆是这样。现而今,龚运枝人五人六地做起了媒婆,那该是几么样的风光噢!

回到西湖沟,被梁婆婆观音大士一般地供着,桌上椅下蹲起,倒好像她龚运枝是婶婶,而梁婆婆是侄女一样。龚运枝在梁婆婆这儿当然不好托大,梁婆婆却是极重礼数,说:“现在不是谈我两个的亲戚关系,而是谈这婚事中的双方关系——你是保山,我是婆家。那婆家怎敢马虎保山哪?”说得龚运枝哈哈大笑。

婆家该送给媒婆的花红,龚运枝是一袖子掸掉:都是自家人么,搞那么迂腐做什么?龚运枝也不在意这个。关于订亲彩礼的事,龚运枝就大咧咧地提了出来:尽管搞得漂亮些,一者呢我们龚家出得起;二一个,延秀妹子也当得起。其实,龚运枝的心底里还有另一层用意。梁婆婆自然回说那是那是。

新女婿上门的那一天,龚运枝大摇大摆地全程陪同,龚运城的嫂子黄早娥也从西湖沟跟了过来。一干人等来到韩延秀家的门前,韩尧垚放了一架鞭,空气中就飘散出硝药的香味。芦湾的乡亲好多人跑过来看热闹。哇!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那辆玲珑精致的飞鸽牌坤车。我的妈呀,还兴送自行车呀,这可是自从盘古到瘪古,芦湾史上头一遭咧!

韩延秀的父母年纪都大了,所以说韩尧森唐翠姣虽然同父母弟妹们分了家,这时候,唐翠姣还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负责接礼。韩大秀也出现在接待的队伍里。当龚运城挑着礼担迈向门坎的那一刹,韩大秀迎上前去。龚运城还有点不自在,只冲韩大秀憨憨地一笑。韩大秀却大方地行过点头礼,抢过箩筐系,朝堂屋里引。

新女婿进门之前,堂屋里的摆设早已布置停当。一张八仙桌坐在中堂,漆得发亮的四条春凳陪在四围;一张四仙桌在右首陪侍,八个用黄绿油漆画出春兰秋菊松竹荷梅的立凳摆放整齐。彩礼进门了,唐翠姣就张罗着将礼担规规正正地摆放到八仙桌上。婆娘们都围上前去,眼睁睁地盯向那蒙在广口箩的红布,想:里面自然该是难得一见的稀物吧!

都在喊“延秀延秀,快来揭彩盖”。韩延秀躲在房里。龚运枝跑过去,一把揪出来,一边嚷:“又不是旧社会,新姑爷来了,还兴躲到闺房里?”韩延秀脸上红了一把,嘟哝道:“不是躲,是人多,插不上手。”说话之间,就来到了桌前。于是,满屋子期待的目光都攒射到她的那双手上。韩延秀却拉起红布的一角,蒙在了自己的脸上。一个年岁大些的老妈妈赶紧叫:“延秀,好日子,怎么还哭了?哭不得!”韩延秀一把揭开脸,呵呵地笑起来:“谁哭了?我喜幸呢!”说毕,就扬起双臂,揭开了那石榴红的彩盖。哇!一时间,红的、绿的、蓝的、花的……宝光闪闪,琳琅满目,一起来刺激人们的眼球。那眼水差些的人们,早已是头晕目眩,惊呼起来。

韩延秀不好意思去点数,唐翠姣就挤过去,一样一样来展示。第一匹是银红的乔其纱。姑娘们的眼前,就飞舞出一袭做工考究、轻如羽裳的褶皱裙。第二匹是品红的薯莨绸,薄如蝉翼。伏天里穿在身上,该不知是怎样的凉爽。第三匹,玫红的印度绸。第四匹,杏红的线春。这两样,做成精巧贴身的春装,总不至于辜负了大好的**,也不至于辜负了大好的青春。第五匹,天蓝的湖绉。第六匹,湖蓝的羽毛缎。这两匹,生生地泛着宝光,手感极好,就连韩延秀也忍不住上前去抚模。还有品蓝的阴丹士林,毛蓝的绨绒……妈呀,后面还有更加稀罕的毛货:狐肷、九道弯等等。到最后面,更有一些愈加金贵却又叫不上名字的宝物……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眸子,嘴里啧啧啧地不停地嗒,仿佛舌苔上生满了蠓虫。姑娘们都去看韩延秀,惊羡的目光犹如武林大师施出的阴功,把这幸福的人儿击打得陶醉到万分。尚未有新女婿过门的女郎则在心底标定着规格,然后像小学生一样用关联词“如果……就……”造出一个复句。韩大秀一头为妹妹感到惊喜,一头,心里面又有个小小的虫子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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