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无双 第39章 (38)卷终

作者 : 水戈骨土亘

“你们两小子,这是吵个什么劲儿?”掌柜站在二人之间,扒拉开他们。

“要走就赶紧走,我们就不送了。”胖厨子也从客栈里走出来,塞了一包东西到珞殷手里,说:“路上饿了吃。”

珞殷打开,看一半是包子一半是些干粮,有些吃惊的看着大厨。

大厨冲珞殷一撸嘴,示意他看身后。

街坊邻里都从门后探出半个头,几个小孩在呵呵的冲他挥手,有几个大婶还揪着手帕擦泪,一付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模样。

珞殷环视着四周,惊得无法言语:“你们怎么……?”

掌柜赏了他脑袋一记烧栗,道:“都当我们这些老人家是死的么,打你第一天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扫地的命,哪有打杂的小二不懂偷懒,不喊加工钱,还满大街送乞丐银子的?”

“噗。”

珞殷正想说什么,就听旁边睚欣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因为他是呆子么。”睚欣笑嘻嘻的说。

掌柜也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用力点头道:“年轻人就应当胸怀大志!”

“以后断手断脚,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再回来扫地。”胖大厨也在旁边帮腔道。

“呔!乱说什么呐你!”掌柜瞪了胖大厨一眼,拍拍珞殷的肩膀,安慰道:“防人之心不无,出门在外,别这么呆了。”

“看起来好却便宜又人少的店八成都是黑店,千万别进去。”

“吃东西要小心,人不多的铺子也别进去。”

“睡觉记得盖好被子。”

“泡茶一定要烧沸水。”

“半夜记得起来上茅房。”

“……”

珞殷默默无语的看着掌柜和大厨一人一句轮流交代自己,周围街坊似乎忍了很久终于按耐不住,干脆都推门走出来,拉着珞殷好一番说教。

这一大帮子围着他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把他说得脑袋直晕。

等他好不容易月兑出身来,却看睚欣整个人就地蹲了下去,笑得双肩直颤。

他笑了好久好久,才站起来,带着笑意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难怪你这么有趣。”

珞殷直瞪着他,怒也不成,气也不是,最后给他逗笑了。他看着笑意盈盈的睚欣,又转头一看周围的众人,而后往自己怀里模索一阵,找到那只八重烟雨丢给他们的精致拨浪鼓,把它送给身边的小孩们,颇为耐心的逐一与大家话别。

这么一耽误,又花掉了整整一个时辰。

睚欣却也不急,似笑非笑地杵在旁边,看他与众人说完了话,跑来问自己:“还走么?”

“走。不过你得先换身衣服,省得丢人……”

“……”

珞殷对睚欣说的那段话,正是那个叫重元的老头对他说的话。

他说:

世人本性皆为善,诸人心中十真诚。

世人只露五分真,他却想得十分诚。

若人待他五分真,他便不予人真诚。

若人给他十分诚,他便还人万万真。

珞殷问:“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睚欣无从反驳。

日上当空,人呵出来的气也没那么白了,只听龙泉城西门上一道带着内力的吼声传出老远。

“时辰已到,西门开门——”

厚重的城门被八个壮硕的守卫打开来,等待的商旅和行人也都排做两列,顺序出城。

珞殷被众人用白色缕银带重新束了头,还给逼着换了身睚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墨青色锦裳。里面是齐膝缎料短打,外面是齐踝的绸纱。因为纺料好,薄却不透。墨绿的衣摆和袖口都有黑线云雷纹绣,使得那墨青色少了一些沉郁,又多了一份稳妥。尽管长相普通,身形却是硕长挺拔,步履间带着云雷绣一起一落,很有几分诗画之感。

看他换好衣服,睚欣就搓着下巴说了一句:“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把珞殷气得一口气吃光了胖大厨的包子,一个也没留给他。

珞殷本来打算一个人提着两把剑,却现跟用的时候不一样,很是别扭,还没想到办法就被睚欣抽走一柄。

睚欣单手提着凌云剑,束用的青色带随着动作左摇右晃,剑柄似有若无的擦着月白衣裳,三重绣的山水流云锦耀目非常,配上他精美至极的五官和似笑非笑的脸,很是契合,让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珞殷则单手提着凌双剑,依旧不大习惯,总是换手。

二人就这么出了西城门,走上官道。

走不多一会儿,珞殷就见睚欣满眼都是戏谑,似乎是在琢磨着作弄谁,心下正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就听睚欣问他:

“你就用珞殷这个名了?”

“这个名怎了?”

“有名无姓。”

“大丈夫顶天立地,不问出生!”

“喊出来也怪抠口,还别扭。”

“你那名也没好到哪去,像个姑娘家……”

珞殷话没说完,就现睚欣正用两根手指用力扯他的脸皮。

“刚遇见时,话都不会答的呆子哪去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怪也是要怪你。”珞殷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也去捏他的脸。

“难怪,这是沾上了我的聪明劲儿,就没这么笨了。”睚欣脚跟一转,到了珞殷另一侧,算是把自己好看的脸皮从恶爪中挽救回来。

“你才笨!”

“愚者不自知,怜啊怜。”

“你根本就没常识,还好意思说我笨?”

“我哪没常识?”

“给乞丐一大锭银子的是谁?”

“那是个意外!”

“馒头用面粉做还是米粉做?”

“当然是面!不然怎么叫面皮馒头!”

“那面粉是什么碾的?”

“这个……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莫非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面粉是什么碾的!”

“说起面,我有点饿了。”

“有干粮。”

“我比较想吃包子。你知道是哪个忘恩负义的人把包子都给啃光了?”

“……”

两人一人一句,絮絮叨叨。偶尔吵上几句,时不时打闹几招,从官道左边挪到右边,再从右边推搡回去,歪歪扭扭的走着“之”字向前。

不时有几个路人经过,看一个长得好看的月白锦衣少年和一个模样普通的墨青长衫少年,两个身影一青一白,绕来绕去。虽然听不懂明白他们在吵些什么,却都觉得很是活泼又带着些趣意。

隔开很远很远的同一条官道上,有个二十来岁的瘦弱的书生,正摇着面软骨扇子,眉开眼笑的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骑着马,不疾不徐的跟着珞睚二人。

他离得远,走得又慢,看起来又是个病弱的书生模样,旁人一看绝对想不到他是在尾随远处那二位少年。

“十年流转命难定,江湖辈有人才出——我们都已经算做是老前辈了。”书生叹道。

书生身畔隔开一截距离,跟着个穿了身橙底绣黑色唐草纹的人。

那人与书生差不多年纪,生得是慈眉善目,开口却有些凶恶:“你真是无聊。”

书生听他恶声恶气,却也不生气,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道:“小陌,你不懂。”

“懒得管你。”

“人家农耕收获,也要一季春秋。在下这好比是前天种下一棵树,今日便结了一树果实。站在树下这么抬头一看,果子们红扑扑、水当当,直让人垂涎欲滴,光用看就让在下觉得甚是满足啊……”

“这什么老气横秋的玩意,你小心被果子砸死。”

“芙风楼主这个大金主没死,在下怎么舍得死?”

“你这么喜欢种树,不如别混江湖,买个山头,去当果农。”

“果农好啊,天生天养。不像阁下,天下第二。”

“天你个头啊!”

风陌那个气啊,他平生最恨别人提这天下第二。他用无形功,转瞬就来到马边,用力一拽马缰绳。上面的君迁子本来就在摇扇子,骑得自然是慢,也就没有抓缰绳,给他这么一拽,差点被扯地踉跄得掉下马来,手忙脚乱地去抓那马鞍子。

“看那小鬼步子漂浮,内力外泄的样子,我才不信那他就是武神。”

君迁子刚稳住马上身形,眼角就瞄到橙黑的影子窜上了空中,衣袖一挥,留下句。

“不管你了,我要回去闭关一年,再来找这小鬼算账。”

“小陌啊,他叫珞殷,你不要总小鬼小鬼的叫了。”君迁子坐直身子,话音未落,抬眼再看,四周哪还有风陌的踪影。

君迁子无奈的摇了摇扇子,咕哝道:“都把人当对手了,还记不住名字,人老了才会记心这么差,还不服老……”顿了顿,他又嘟哝:“何况,在下这树上结的又不只是一颗武神果,还有白景果、芙风果、花虞果、江雪果……乃至这天帝果。”

君迁子摇摇扇子,点点头:“烽烟肆虐,武神出世。八重烟雨,沁园再临……对,这果园就叫沁园好了。”

龙泉城中,张杞辰正在逗一只停在自己前臂上的鸟。

这鸟名为雉鹰,却不是鹰。其通体棕褐色,双足墨黑。有凤的身姿,鹰的翅羽。在鸟月复和鸟足上还有一些三角形的鳞片,整体模样与六灵神中的鸷鸟神造像有六分相似。是一种日翔万里,辩方识位的奇鸟。因其只吃新鲜的豪猪腿肉,很是难养,放眼神州大地八郡之内,也就不到百只。多用于战时传递讯息,非常罕有。

“龙泉郡王谕令到了。”

张杞辰的身边站着一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手里捧着一盒切成指头粗细的豪猪腿肉,一点点的喂着雉鹰。少年看侍从急着跑来,就说:“念来听听。”

“龙泉城南城总兵张杞辰,除恶贼平拨乱,救刺史督办诸人性命,更力保要冲不失,功不没。赏犒万金,官进三等,赐任郡中州兵左将军,十万兵马符。副将督军均随其晋升,即刻启程赴任。”

念罢,侍从便把郡王谕令、左将军大印以及虎符一起交到张杞辰手里。

张杞辰接过来,又看了一遍,才提韵墨提笔在谕令下面签字盖印,算是领了这道谕令。

“这真是恭喜了!”那个帮他喂鸟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几分武人才有的放肆随性:“我以为你还要再做一年总兵,没想到连跳三级,不满十八就直接做到了这统帅十万州兵左大将军。”

张杞辰闻言,也不反驳,悄悄戳了一下鸟翼,那雉鹰很通灵性,直接啄了正在喂鸟少年一嘴,疼得他直瞪眼。

“宁堪你小子,年岁渐长,说话却越来越入不了耳,干脆改名宁不堪。”

名叫宁堪的少年揉着被啄痛的手,伸手去拍那鸟头,却又不敢用力,甚是委屈的道:“这还没上任,就开始摆将军谱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扯的什么啊你,没上几天学还拽文。”张杞辰抬手拍了他背脊一大掌:“等到左将军营里,就人多眼杂了,你再管不住嘴巴,干脆把舌头切了。”

宁堪被张杞辰的手劲拍得一个跌踣,差点没端稳手里的那盒豪猪肉。

“是是,末将遵命。”

宁堪无奈的把手里的肉都塞进鸟嘴里,往身上随便一擦油,抄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从怀里掏出个自己用的小印,也往那印台上一戳。

左将军的大印旁边,多了宁堪两个隶书小字,还有一个副将印。

看他戳好,张杞辰一伸手,把谕令抽回来折好往怀里一放,问:“天都、湘西、署地、淄州、逻桐、嵩竣都已经派人去了吗?”

“早派出去了,咱们当兵的人厚道,这白景现身的消息,当然要大家分享。”宁堪说着,弯腰往桌下模索一阵,最后抽出来一根手腕粗细,五丈多长的金刚铁棍。

那铁棍头尾两端各刻着“宁堪”二字,棍身上却是一丝花纹也没有,显然是宁堪此人专门的兵器。

哪个武人会像宁堪这样把自己的兵器随便就地扔?张杞辰没好气的看着宁堪:“虞宫郡呢?”

“还没派人去。”

“宁不堪!”张杞辰吼了起来。

“不用这么大声啊左大将军……”宁堪掏掏耳朵,开口道:“虞宫郡那边的人都神神叨叨的,十多年间跟我们龙泉毫无往来,我哪放心让手下的人去这龙潭虎穴送消息,这不正打算亲自去一趟吗?”

说着,宁堪用长条布包把棍子裹好,往背上一甩,顺便提着自己的小行囊冲张杞辰挥挥手。

“正好张大将军也不用嫌我话多,我也不用嫌您罗嗦啦。”

说着,他飞也似地奔出总兵府,骑上早备好在门口爱马,根本不给张杞辰揍他的机会,便扬鞭一抽马**,绝尘而去。

往西北延伸的官道上,月白衣裳与墨青衣裳的两位少年,一路推推攘攘,缓缓前行。

过了一家茶寮,两家小食摊,墨青衣裳的少年才想起来问。

“我们要去哪?”

月白少年抽出腰间青色佩剑,一撩衣袖,剑刃上臂,用力一划。

墨青少年始料不及,慢了半拍伸手去拦,却见对方臂上滴血未流,还洒月兑利落的归剑入鞘。

“刀不醒不锋,剑不开不利。”

月白少年晃了晃手指,伸手一拍青衫少年的肩膀。

“也亏你能用这封了刃的剑跟芙风楼主打个平手。”

“……”

“我们现在自然是要去虞宫北第,找那姑氏后人——开刃!”

“听你的口气,到比较像是去添乱……”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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