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根本不大,几步便到了门口,他的身体却在即将模到门板前,像被什么力量扯了一把似地,原地转了个半圈。等他反应过来,现自己正朝着与门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转眼就大步到了床榻边,身后的木门则砰的一声给关了个严实,顺便落了锁。
珞殷回过头看门板,就见上面挂着一把铜锁。
锁他自然是认得,恰好是掌柜好心帮他装的那把。而钥匙本来应该在他手上,现在却已经到了女贼手里。
女贼滴溜溜转着手指上的铜钥匙,仿若铜钥匙是个什么特别有趣的玩具,让她玩得特别开心。
“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钥匙?”珞殷又无由来冒火。
“你打算偷我的木盒的时候。”
“我根本没打算偷你的木盒!你做贼喊抓贼!”何况那也不是她的东西,珞殷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好吧,就当你没打算偷,不过你为什么要跑?”女盗贼嚼着东西,蜷腿撑着脸,似笑非笑的问他。
珞殷笑不出来,只能低声嘟哝道:“都说江洋大盗让人看见长相,便会杀人灭口的……”说着他又瞄了对方好几眼。
女贼显然是现了他在看自己,便扬起嘴角,似笑非笑。
“你虽然说怕死,却还盯着看,你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
“我怕死,但还是会看……”
“为何?”
“因为好看。”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珞殷不甘不愿的点点头。点完头他自己也愣住了,直后悔自己说的话。
在他以为女贼要嘲笑他几句的时候,却见对方无甚所谓的摆摆手,仿佛已经习惯了似地开口:“我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世间好看的人千千万,有人长得比我还好看千万倍,那才是真的好看。”
她的话听得珞殷直皱眉,心道:都这么好看了还觉得不好看?那她觉得好看的那个人往普通人面前一站,人人都要变成丑八怪?
看他纠结的思前想后,盗贼又一扬眉,似笑非笑的唇角也加深了弧度,眼底熠着戏谑。
“骗你的。”
珞殷一愣,而后到是不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却忍不住气闷。
“你这人怎么这样?”珞殷瞪着她。
“怎样?”盗贼似笑非笑。
“长得好看就以欺负人吗?”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作弄别人就这么开心吗!?”
“这简直是千古奇冤……”
“做贼的还喊冤?”
珞殷一连吼了好几句,惜嗓音里天生带着的好听长音,让言语里多不出半丝犀利。他郁闷的一低头,现那贼胃口好得不得了,已经把那只大碗里的剩菜差不多吃了个干净,而他已经闹不清楚自己刚才究竟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一气之下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女贼到是自得其的边吃边转着那把铜锁钥匙,偶尔抬头瞥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珞殷被那眼神瞥得愈加来气,气势汹汹的朝着她冲过去,直接伸手:
“钥匙还我!晚饭也还我!”
女盗贼虽然动作没变,眸底却闪过了一抹惊异。
“气势到是不小,结果只是为了钥匙和饭?”盗贼一甩手,毫不犹豫的把钥匙丢了回去,眉眼却睨着他,道:“听说肚子饿的人脾气不大好,原来是真的。”
珞殷手忙脚乱从半空中接了钥匙,听着她的口气却无由来更加生气。
“你作弄别人就真的这么开心吗?”
“我哪作弄你了?钥匙不是还给你了么?要走自己开门吧。”女贼眉眼一弯,到是少了三分戏谑多了一分疑惑,继续道:“不过,这碗难吃的剩菜也没剩多少了,还给你也未必够你吃。”
“难吃你还吃光了?”珞殷简直要气得想上去揍这人一顿,看她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但是他又也深知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只能自己继续郁闷。
“你真是个小鸡肚肠又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女贼挑起唇角,多少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
珞殷也不甘心的瞪着她:“你的假话听起来像真话,真话又像假话,哪有你这样怪异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又说假话了?”
“你说有什么更好看的人……”珞殷嘟哝着,显然已经给气糊涂了,气得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眼见自己的晚饭就快要被人吃完了,他一把抢过没剩几口的那剩菜碗,另一只手上抓着刚才用来堵他嘴的馒头,一口菜一口馒头有些负气的用力啃着。心说:等镖局的人来抓你,看你还得意!
“都说是骗你的。”女贼一弯眉眼。
“明明是真的,为什么又要说是骗人的?!”珞殷一拍床榻。
女贼看他气势十足的模样,眼睛又亮了起来。
“你刚才不是还怕被灭口,这会儿又不怕我杀你了?”
“你长得不太像是坏人……”珞殷边嚼馒头边道。
女贼觉得有些想笑,一双戏谑的直盯着他道:“只有傻子才会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就不会是个坏人。”
珞殷被她盯得无由来全身毛,顺便更加来气。心说:傻子怎么了,他傻得健康呆得谨慎。但是他还没本到承认自己傻,最多就承认自己有点呆,于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脆用力啃馒头。
他不说话,女贼便也不说话。
彼此间沉默了一阵,直到珞殷觉得女贼安静得太过怕,是不是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杀他灭口的时候,只听她又清清亮亮的开了口,似笑非笑道:“其实……我天生就长了这张志得意满的脸,当然要得意一下,反正你也别指望镖局的人会来抓我,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来搜自己住的客栈柴房。”
她话音未落,珞殷已经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她,心底直郁闷:怎么他刚才想了什么都又给对方都知道?
“因为都写在你脸上。”
盗贼毫无预警地抬手戳了一下他被馒头塞鼓的腮帮,看他有点呆,又弯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你这种人,天生没有坏心,又不会撒谎,想什么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还特别容易相信别人。你心里看是非分恩怨、对错与否又比谁清楚,也远比一般自以为事的聪明人还看得明白。”
她话音一落,珞殷立马被馒头噎住,猛捶胸口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好在女贼似乎不想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便把那壶茶递给了他。
珞殷抓起茶壶,猛灌了几大口茶水,猛咳了一阵才喘匀了气,开始拼命摇头。
明明掌柜都说他一付呆傻的模样,一天到晚都不会想些什么,早晚给恶人抓走了帮着坏事做尽,却也不觉得人家是在害他,还以为是在帮他,根本就是张去哪都容易上当受骗的脸……等等,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些相似?
说到底,不管是女贼说的,还是掌柜说的,似乎都是容易被坏人盯上,结局都是遇到些倒霉催的事儿吧?
珞殷郁闷。
跟女贼吵也吵不过,只得继续抓着馒头下着菜,不吭声的大力啃。等菜都吃完了,他就闷头继续啃白馒头,直到啃完三个馒头,才抬手指着地上紫杉木盒,闷声闷气的问:“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芙风楼的人也是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的。既然这个盒子对你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宝贝,不如还给人家,否则他们以后不能再干这个营生,要靠什么赚钱养活他们的家人……”
珞殷本来以为这些话根本说不完,或者说完了肯定是要被揍,是盗贼却只是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似是觉得他声音好听,于是也懒得打断,就这么听着他絮叨的说完了话。
灯火一晃,仿佛消去了她眼底的几分戏谑,多出一分疑惑与一分玩味。
忽然,女贼无声的抬起手,一把捉住了珞殷的手腕。
珞殷不明就里被抓着,一脸的不解。
对方看他面色如常,指月复下的脉门也并无异常,反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一般的高手若被别人扣住脉门,多少是会露出些破绽,珞殷没有,哪怕一瞬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能。
“你居然真的不会一点武。”
“什么武?”珞殷愈加不解的看着她。
“七宗学,十术派。天下武学不过也只是其中的一种。”
“什么七宗学十术派?”珞殷莫名,一脸疑惑。
他话一出口,女贼却是一惊,松开了他的手腕,问:“你知道天下武学分多少个类别?”
珞殷摇头,他又不是什么江湖武林人士,怎么能知道。
“只分三种。”女贼面色不变,再度比出三指:“内武。外武。行武。”
珞殷摇头,还是似懂非懂。
女贼继续道:“刚才芙风楼的人开口的时候,你双耳轰鸣脑袋剧痛,是中了内武的招式。接着,我又出声,两相抵消,于是你便不再耳鸣,这也是内武。”说罢,她摆摆手,打断珞殷想要出口的疑问,道:“轻功乃行武的一种,而其余外招、变式、无穷的打斗方法都属于外武。”
珞殷怔怔的听着,脑袋里满是武字,除了其中几个词句,其他根本听不出个头绪。
面前的女贼却弯起了唇角,加深了脸上的似笑非笑,盯着他道:“就一个不会武的人而言,你显得眼神太好、胆子太大,也太好管闲事。”
珞殷疑惑的盯着女贼。不说眼神和胆子,闲事他不记得自己有管过。
女贼摆摆手:“如果你不好管闲事,人家芙风楼的人靠什么讨生活又关你什么事?”
说完,她两脚一伸,仰面躺下了下去,向着半空一扬手,双眸到是盯着珞殷,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一样,直嘀咕着:
“真有意思。”
“什么东西有意思?”
“你。”
女贼躺着指了指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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