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继女 第35章 分手吧

作者 : 蜜语是糖糖

颜钰从破旧的房间里退出来,看着呆坐在门口的女人,叫了一声“姐……”也一弯腰,坐在了她的旁边。

一身剪裁考究的笔挺西装衣裤,施施然坐下来的样子洒月兑不羁。

“易阳的事情,我很难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大约在早几年前就原谅了你。也对自己如此的命运释然。”

“原谅?不,他到死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女人形容枯槁,比实际年龄老了有二十岁,一双浑浊的眼睛慢慢流出泪水。

“这大概就是苍天对我的惩罚,我从未当他是我的儿子,也一直打心眼里怨恨这个叫我一生抬不起头来的儿子。我的父母在战乱中死亡,他也宁愿自己是个孤儿,从未主动找我,为他做过任何事……”

“姐,你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颜钰瞥眼看见眼前草丛里伏着的,一直蓄势凝神的小毒蛇,伸手自脚下捡起一颗石子,砰的一声弹出去,小蛇就被打蒙了,吧唧一声自草叶上掉下来。颜钰上前了一步,弯腰抬手拈住它的七寸,手下用力,小蛇突然软趴趴贴在地上,死了。

易阳这一生来都不愿意承认面对的事实,何不叫这个秘密永远沉寂于世?

女人那双眼掠过死掉的小蛇,渐渐透出点恐惧。慢慢起身离开的表情很是清冷,一解方才的追悔情动。

狗改不了吃屎!

有些人活着,心里除了自己不会装下别人。这女人或者在易阳离开的这些年来,心底真真实实有过愧疚,但终不敌她的贪婪本性。这一次她又想要自小格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哈,如果敢拿着那份,久远的记忆和秘密,想要自穆卓轩身上换取一笔,那她真的,或许会命不久矣。

易阳大约对这个女人早已心冷,所以才会在这些年来,一直疏淡着她,从未主动靠近。

她说她是姐姐,他便真的,叫了她一辈子的姐姐。

那一年,大约有许多人不愿意提起。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十四岁的时候,被这条道儿上偷运毒品的男子给毁了,在尚且稚女敕懵懂的年龄生下易阳。在村人异样的目光下生活多年,二十岁的时候,终于出嫁,离开这个村庄。等她有了另外一个孩子的时候,一直替她照顾着易阳的父母却突然离世。

易阳和他,还有乔曼,成了这个村庄的唯一的幸存者。

直到那一天,穆老爷子跟一队人马,亲眼目睹了他和易阳赤脚在山林里奔跑,围堵,空手擒住一只肥美小鹿。

将他们三人叫到身边,说,“我可以带你们走出这座大山。”

一向沉默怕生的易阳,却突然开口,问“出去了有没有东西吃,我们会不会挨饿?”

穆老爷子笑了,一双眼写满兴趣,模着下巴笑,说:“挨饿是不会了。但是不是能比吃饱过的更好,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山路很难走,即便是穆老爷子这样的贵人,在这大山,也只有驴子代步。

而他们三人,因为可以永远告别饥饿而幸喜无比,脚程到比驴子更快。远远跑在前头。

她不知道自什么地方得到消息,第二天,就追赶上来,将他们堵在山口。

穆老爷子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望着眼前这个肚月复微微挺起的女人笑了。伸手,自随行的人手上接过一叠钞票,居高临下,交到她的手上。“我要这孩子的一生,可够了?”

易阳远远站在前面,原本垂着的头抬了一下,看着女人将那叠钱卷一卷塞进裤兜,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些年来,大约易阳将自己童年时候,想要自父母那里得到的所有疼爱,全部、统统都给了小格。

颜钰看着苏小格因为噩梦而泫然欲泣的表情。轻轻碰触她的眉心,低声呢喃说:“小格,我可怜的孩子。”

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难过,而自己却不能光明磊落,给她一丝安慰呵护。颜钰就觉得非常难过。

苏小格自沼泽一样黑暗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就看到达语一张扑克脸。脸上一闪而过的幸喜,俯身看她,问“喝点水吗?”

苏小格没有开口。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这里,大约是某个酒店的房间,墙面洁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苏小格又慢慢合上眼。

她不是爸爸的孩子?这消息惊的她回不过神儿来。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便是一切回归原位……

不是爸爸的孩子,不是爸爸的孩子……

那个把她架在脖子上,让她玩骑大马游戏,扬声而笑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爸爸?

那个一身儒雅,说:“小格,过来爸爸这里,”轻手抚她面颊,教训她说:“不得这样跟妈妈说话,听到没有?”那个男人不是自己的爸爸?

妈妈说,“我喜欢男人穿暗色格子衬衫,”而她则在一边抱住他的手臂轻摇,说:“爸爸穿白衬衣最帅了。”那个笑着模模她的头,说:“爸爸相信小格的眼光。”那个任他们母女胡闹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爸爸?

那个快步赶来沙池旁边,一脸愧疚的说:“爸爸有点忙,完了,小格饿了没有。对不起,爸爸下次一点会早点来接你。”然后伸出双臂将她高高举起来,那个男人不是自己的爸爸?

那过去的,那幸福的十几年时光算什么?和爸爸在一起的欢声笑语算什么?她内心里,唯一留下的,关于爸爸的回忆又算什么?

精神上,唯一的支柱轰然坍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是谁。

心底的绝望慢慢溢出来。

达语看她不语,抬脚出门。端着一杯凉温了的凉开水进来时,看到她用桌上的水果刀,一点一点划开自己的皮肤,认真的、努力的、用力的……

那种毫无疼意的麻木的脸,叫人心疼害怕。

“小格……”

达语惊叫出声,抬手一把夺过刀子,慌乱用桌上的纸巾替她擦着沾满血液的手脸。

“达语,这血流了,是不是就干净了?”她问,沙哑的,麻木的声音。

恨了母亲八年。这八年来,这恨意成了她心底唯一支撑着,牵连着她和母亲的情绪。而现在却突然知晓,自己莫过是那个女人,自己的母亲背叛父亲的罪证。自己身上流着别人的血液,而父亲却那般疼她爱她,如同稀世珍宝。

这种羞耻感,鄙夷着自己,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这个身上没有流一点一滴爸爸血液的**。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和这幅和爸爸没有血缘的身体。她在这样的煎熬中,想要将这身上的血液给放干了,是不是会稍微干净圣洁一点?

“你还想见到他吗?”达语将她那双依旧胡乱抓挠,撕扯自己伤口的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冷声问到。

“谁?”

“穆启然!”

“不,不,别让他进来。别让我见到他。”

别让我看到这样肮脏,混乱不堪的自己。别让我面对这样如此不堪的一个自己。

苏小格突然缩起身来,软软倒在床榻上。

达语替她注射了一针镇定,然后抱着她,喂她喝水。又替她将手臂和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细细包扎了,才起身走到窗前。

穆启然依旧立在楼下,石雕一样不挪寸步。夹在指间的,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他守在这里,已是一天一夜。达语无法将小格轻易带离他的眼前。

微微蹙眉,看一眼蜷在床脚的人。在睡梦中嘤嘤哭泣着,小声叫着“爸爸,爸爸……”的小格。那种想要杀人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他何德何能,将小格伤害如此之深?

连续几天注射镇定,让小格看起来无比萎靡疲惫。张开眼的第一句就说:“达语,别在给我用安眠了。”

达语一愣,端了稀饭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舀一勺子,递到她的唇边。

“我自己来。”小格说,低头,却看到被他包裹的,如果断臂残废一样的双手。

“张嘴。”达语说,依旧的言语间连,没有情绪。

慢慢的,吃下大半碗稀饭,他才收了手。一脸的冰冷。他不高兴,小格知道。微微的别开脸。

“他在这里吧?”她问。

她在睡梦中听到穆启然的声音,在和达语的强烈争执中,被一拳击倒的闷哼声。

“你要见他?”

“不,等一等。”小格说。

目光瞥向窗外。这是昆明啊?她什么时候到这里来,是达语找到她,将她带到这里来的吗?她想着回头看到达语凝神的脸。“达语,谢谢你。”她说。

达语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去砰一声关上屋门。

爸爸说站起来就是新生,那么这次我的努力爬起,还能不能迎来自己的新生呢?她想着,淡淡收回视线。

每一次的伤痛,就像健忘了一样就能痊愈。可是这一次呢?是否要将心的某一部分用利刃切下来,才能幸存?

“你回去吧,过几天我自己回去。”两个星期后,身体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下额角淡淡的粉色疤痕,如同小小飞舞的粉蝶。

“你要见他?”这是达语,第三次这样问她。

“嗯。”

“……”

达语走了。她留在昆明,湛蓝的天空,白云就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似乎只要一阵风,它就要被撕开一缕一缕细细的丝线。

穆卓轩自电梯里出来,一张沧桑的脸。青色的胡茬和微微浮肿的双眼,嘴唇干裂起皮。

衣服领口和衣襟有了褶皱,鞋子上结了干掉的泥巴。

“小格……”

在这酒店的门口守了半个多月,才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她。苍白、清瘦、麻木。静静暼上来的目光似乎带着秋风的冷,“小格……”他再叫一声。

心疼她,痛恨自己。却也觉得微微的心酸。

她受了伤,永远都有退路。在颜钰和达语这对父子的护佑下,让他不能靠近寸步。想起在门口看着一脸不甘愿退出她房间的达语说:“你敢让她哭,我就杀了你。”

这些天,她始终和达语共处一室。她从未主动在他视线里露脸。

那天,不顾一切的闯上去,看到的,却是达语帮她一点点轻揉擦拭手脸。因为太过专注,并未发现他这个闯入者。达语就在他的目睹下,低头亲吻她的脸。

突然扑上前去,一把扯开他的双手,两人狠狠又打了一架。其实自己站在门外烈日下,已熬了多日,如此的样子也只剩挨打的份儿。被达语一拳击倒在地,嘴角挂了彩,回头却见她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分明是醒着的,却依旧紧闭着双眼装作不知。

突然觉得嫉妒非常,他明明比这个小子更爱她,为什么,她却总这样一幅心安理得的样子,在受伤的时候躲在他的身后,受他照顾?

达语到底算是她什么人,值得她如此这般,毫无嫌隙距离的依赖托付?

“小格……”

“你来了?”她还是那句话。对他从不撒娇任性,甚至连质问委屈的表情都没有。依旧那样眼神空空。

就像站在局外,看着他这样的狼狈样子。进了门,甚至替他倒了杯水。客气到“先喝点水吧?”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双手交握着落在膝盖上。

他一把推开眼前的杯子,急着上前。他讨厌这种,横在他们中间的似乎要越来越远的距离。他讨厌此刻她落在他脸上的空洞目光。

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小格,小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穆启然,我们分手吧。”他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却突然打断说。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

他的双手僵着,在她的身上越勒越紧。“小格,别这样。听我解释。”

“分手吧,穆启然。”她僵直的身体,就像他抱着的,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他心底翻江倒海的爱怜和悔意,在她这里,像是撞在石头上的叹息,没有一点点回应。

“从此以后,你再也无法伤害到我!”她说。

从头至尾,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表情和声音。带着谈判的架势,看着他狼狈激越的样子,身体一点一点自他怀抱中退出来,看着他的双眼,说:“穆启然,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伤害到我!”

这些年来,难道她看到他的,只有伤害?

“苏小格,你说什么?”他突然凝目。

“笼子里的金丝雀,待到难以忍受,也有奋力飞出的时候。穆启然,我们分手吧,各走各路?”

哈,她居然当他之前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论关爱、体贴均是一种羞耻的束缚。

虽然对她的伤害,不是不悔,不是不心疼的。但是也怨,怨她的不争取,不抓牢。怨她总会在受伤的时候,轻易就能做出离开的姿势。

身边永远有达语的怀抱候着,似乎随时都可以理他而去。

“哈!”穆启然惊骇的叹了一声,猛然扬手,砰的一声,盛满柠檬水的杯子,砸在茶几上,应声而碎。

“苏小格,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在这里和达语一起蛰伏一个多月,等我来,原来就为对我说这样一句话?”

“对,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唯一,只是我当初的退而求其次!”

穆启然被这一句话给震住了。果然啊,只是个退而求其次。

可是,既然是游戏,凭什么?苏小格,我在你的面前。我没有转身,凭什么你就可以洒月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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