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继女 第34章 他是她的哥哥

作者 : 蜜语是糖糖

云南,对于苏小格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唯一的记忆就是十二岁时,跟随妈妈送爸爸的骨灰回来。

那个小小的藏在山坳里的小村庄。湿热多雨,交通不便。

苏小格在昆明下车后,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又拿着地图,开始徒步进山。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她整个人陷入漂浮一样的虚空。

云南七月的天气,十分多变,丛林茂盛。她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在身后,将高大的树木咔嚓一声拦腰劈断。

乌云自天的一边迅速遮住天空,重重压下来,阳光被阻隔在外。雷声一声响过一声,滚动着自她头顶碾过去,然后是一个划开山野的闪电,咔嚓的巨响。就像整个大山都要被劈开两半。

大雨瞬间凝结,侵袭而下。山野里顿时回荡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她蹲在石崖下避雨。看见山洪怒吼着,自她脚下峡口奔涌出来。带着要将整个世界摧毁了一样的强劲力量,呼啸着,将山峡两边的树木迅速连根拔起,然后泥流消失不见。

雨渐渐停了,天色越来越暗,四野回响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恐惧、高烧、缺水、让她渐渐失去意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谁也不会等待我,谁也不需要我了。

有那么一瞬,真切的觉得,自己要跟这个世界告别了,突然觉得轻松。

“小格摔倒了就要自己站起来哦,好好的站起来,然后微笑着说声没关系。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很帅,很了不起?小格,快站起来啊,站起来。好好的站起来才行啊……”

好累,一动也不想再动。可是耳边却总是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催促着。

是谁一直在叫,叫我的名字,那么温柔,叫我站起来?是谁?

是爸爸……

醒来的时候,是夜里。黑黢黢的屋顶上掉着一盏昏黄的电灯。她躺在一个铺满了干草的土炕上,风自门缝里挤进来,吹动着地上火盆里的火光。火上架着个小锅,不知道里面咕噜噜煮着什么东西。苏小格慢慢的起身,浑身骨头似乎都在叫嚣着疼。

抬眼打量着四周。挂在屋顶上的灯泡,有飞蛾层层叠叠在四周盘绕着。石头垒成的墙壁,四处透着风。墙上挂着一把镰刀,还有绳索和大铁夹子,以及风干了的各种动物的皮毛。角落里用木板支着的案板上,放着两双碗筷。

突然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扉自外面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位白须老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看到她,咧嘴一笑。黑黑的脸,洁白的牙齿。

老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盛了碗锅里煮着的东西,让小孩子递给她。轻风带过,飘来肉香。小格才觉得饿。咕噜用力吞咽一下,才发觉嗓子干的似乎要裂开了一样。

小孩子很害羞将破了个缺口的瓷碗递过来。“吃……”她说,露齿而笑。明净的笑容,就像乌云重叠的天边,阳光撕开的一角。

苏小格张口大大喝了一口山鸡汤,长长舒一口气。活着的感觉其实很好。

身上的划伤,以及毒虫的咬伤,都被细心贴上了磨碎了的褐色草药。小女孩很乖巧,凑到她身边来细细研究着伤口愈合的状况。

老人认真看过她递上去的地图,眉头皱的更深,蹲在门槛上抽一袋烟,才徐徐开口。

那个村庄在很多年前被叫做寡妇村。因为太过贫穷,也因为土质和气候原因无法种植其他的农作物。

那一年,村子里进进出出来了许多肤色不同的外国人,给他们钱和种子。

为了生活,村民们开始在这些人的要求下,偷偷种植罂粟。有人因为吸上毒品而慢慢死亡,也有人因为参与贩毒而被抓或者被杀。那个村庄到最后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两支偷渡过来的国外的毒枭为了争夺毒品,在那里大肆火拼。等军队赶来,村庄几近被毁,没有几个人活下来。

苏小格在老人的讲述中沉默着。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来不曾对她讲述自己的童年,以及他的故乡。他对这个地方没有留恋,大约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第二天老人一早送小格上山,翻过一个山头,走过一处山坳。那个破败的村落终于近在眼前。老人递给她一袋儿干粮,小女孩将一瓶抱在怀里的,捣碎的草药放在她的手上。看着祖孙两人离开。

小格慢慢的,向着记忆中的,父亲的坟墓走去。

山坳里闷热的空气,有大只的叫不上名字的蚊虫突然叮上来,身上立马火烧一样的疼,红肿一片。小格自一片杂草中爬出来,终于看到那个立着墓碑的坟头。

父亲的坟墓前站着个形容憔悴的年老农妇。风吹过,枯槁的头发扬起来,遮住她的脸。

“姑姑?”小格小声叫出声来。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浑浊的目光,看住苏小格的时候显得微微茫然。

“姑姑……”小格带着微微的幸喜再叫一声。

女人目光想着苏小格身后张望,然后视线慢慢的转回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给爸爸扫墓。”苏小格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叫做姑姑的女人,突然露出凶相,微微后退一点。

“扫墓?你?你从来都不是易阳的女儿,扫什么墓?”

苏小格被女人的话说的微微一愣。

“你妈妈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早在嫁给易阳的之前,就已怀上了穆卓轩的种!”

“姑姑……”小格脸上露出一个惊恐的笑,“不要叫我姑姑,你根本就不是易阳的孩子。我也不是你姑姑。”

苏小格就像听到最为好笑的笑话,一双眼带着惊恐,不安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寂静的四野,身边的虫鸣声都叫人变得焦躁。

“姑姑。”

女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一张小小的脸,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她。柳眉凤眼,朱墨红唇,额头上那漂亮的美人尖。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的叫人心生恨意。

“当初不是为了你那个妖精母亲,易阳就不会死。”

女人大约是对过往里自己的所有作为,有诸多愧疚,才会对这个英年早逝的亲人格外难以接受。

如果当初没拿那个人的钱,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自私,能为尚且年幼的易阳多付出一点,他是不是会依旧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看着女孩子慢慢呆滞了一样的脸,空洞的眼睛一点一点储满泪水。那种扒皮的小动物一样,疼的慢慢扭曲了的脸,跟乔曼那张美艳冰冷的脸重合。女人微微解恨的厉笑出声,“如果没有你,易阳就不会死,他就不会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

那么我是谁?我是谁?

“你妈妈那个妖精在嫁给易阳的时候,已经有了穆卓轩的种!”

“啊……”

山野里回荡着女孩泣声尖叫,声声不绝于耳。藏在树枝上的鸦雀闻声飞腾。寂静的山坳里,突然沸腾了一样传来噗唰唰的声音。

缓步回去的女人,突的立住脚步。

“这孩子姓苏,是我亲手将她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不容许你们任何人伤害她。姐姐,如果有一天小格自你那里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你!

女人猛然回头,看着山坳里对住墓碑仰头凄声尖叫的女孩子,那纤细的就要被突起的大风带走了的薄薄身体。

记忆里易阳那张依旧是大男孩一样的脸,一脸温柔认真,说:“是我将她亲手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可怜的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未被别人温柔珍惜对待,却是如此温柔的对待别人。

暴雨前的疾风让寂静的山林发出可怖的声音,女子终于力竭直直向着墓碑倒下去,额头磕在石碑上,血液顿时涌出来。慢慢浸湿墓碑的一角。

“易阳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你妈妈那个妖精在嫁给她的时候早就怀了穆卓轩的钟。”

穆卓轩啊,那个她叫了多年叔叔的男人,那个说:“小格这个家,就是你的家,我就如同你的爸爸……”

原来他竟是真的她的父亲啊!

而那个让她爱了多年的,教她爱上一个人,怨上一个人,恨上一个人的男人,竟和自己是拥有同样血脉的人。自己的哥哥!

这些年来,一直赖以依靠的精神支柱,浑然倒塌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的那种坚持抗争,都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一段让她心疼致死的爱恋,现在看来,却是老天跟她开的最为残忍的,要置她于死地的玩笑。

他是她的哥哥,多么可怕,曾经那些无比甜蜜的肌肤相亲,想要一生认真信守的盟约誓言,现在想来,是多么的肮脏可怖……

他是哥哥啊!

爸爸,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那些才是对的?

昏暗的世界,如行在沼泽,越陷越深。世界在耳边静默,心里却是灼烫沸腾了似的。有人凉凉的掌心贴上她的眉心,让她躁动的内心,倏然一静,舒出一口气来。

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是谁在轻抚她的面孔。是谁,是谁在叹息,在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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