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滄海 第七十六章 擠兌風潮

作者 ︰ 琴昂

剛開始,幾十個找蘇躍富要錢要房的人,聚集在躍富大廈前,人人手中緊攢著蘇躍富開具的集資款和買房預收款票據,呼喊著要退錢。而一些將信將疑的人看了,頓時也不放心起來,也想要將錢取出來,畢竟一到兩萬是個不小的數目,在工程上,或許不算什麼大錢,但對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來說,卻是多年的積蓄,對于有的人可能是半輩的心血。于是人潮越來越多,彎彎曲曲地排到大街上,足有200米長,他們佔據馬路,堵塞交通。

蘇躍富面容憔悴,幾個月來,他可是忙得連睡覺都沒有多少時間,即使有時間倒在床上,也無法入眠,頭昏腦漲。前些日子,雖然拆東牆補西牆,清退了一些小戶和拿錢有急事的人家,總算局面還在掌控之中。但是,今天感覺不妙,動靜太大,人數眾多,一旦應對不好,就會一敗涂地。他後悔自己沒能看清形勢,當初香港大亨失聯,就應該及時撂挑子,拿錢走人。中國這麼大,隱姓埋名,重新找個地方,東山再起。或者干脆跑到國外。

可是,現在,蘇躍富已經成了一只無腳的鳥兒,必須要一直飛下去,才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藍天,不能停歇,無法降落,只有飛起來才是英雄。

蘇躍富真沒有想到人多勢眾的可怕,群眾的力量勢不可擋。現在討要錢款的人把蘇躍富團團包圍在他的辦公室里,寸步不離。即使要死也找個墊背的,想出其不意的干掉王大海。可是,為時已晚,此時,他身不由己,插翅難逃。

樹倒猢猻散,只剩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但是,根本靠近不了他。

李建國來過一次,沒能把蘇躍富救出去,轉了一圈走了。

李再自從香港大亨失聯後,就不問蘇躍富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他,他總是說沒有時間,不是開會,就是陪領導到哪個企業去視察。現在人沒有自由,蘇躍富只能通過撥打電話和他聯系,可一撥通即掐斷,或者干脆不接。

曾找過市長,拿著市長在躍富集團召開現場辦公會時,會上形成的「關于支持躍富集團做大做強的會議紀要」,要求落實優惠政策,撥付稅收返還和財政貼息的資金,急等著錢退還集資款。市長藐視地著蘇躍富說,會議紀要是支持你加快發展的會議紀要,你不發展了,那就不是你的紀要。好馬配好鞍,誰發展就是誰的紀要。蘇躍富想解釋一下自己只是遇到發展中的瓶頸,銀行評估還是兩個★★信譽等級。卻被市長秘書上前擋駕,蘇躍富想撥開秘書,上前向市長匯報,再爭取一下。市長看蘇躍富賴著不走,就對他說,我整天是瞎子背瞎子--忙上加忙,你要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添亂了。趕快籌錢兌現集資款,否則,誰也救不了你,老百姓的事大于天啊。

過去生意上的所謂朋友,見情況不妙,躲得遠遠的。再鐵的哥們,也只能安慰蘇躍富幾句,圖錢無門。

蘇躍富的思緒又回到現實中,他成了甕中之鱉,已經沒有任何財力發出償還集資款,哪怕是償還一分錢的承諾。現在的蘇躍富,只能老老實實地待著,听罵聲、哭聲、吵鬧聲。

「以為你上邊有領導做靠山,海外有香港大亨做後盾,我還怕自己的錢拿不回來。」一位中年婦女,把蘇躍富按在沙發上,氣憤地說,「領導呢?大亨呢?我的錢呢?哎呀,這怎麼得了。我下崗沒工作,這可是老公看病找親戚借來的錢。你這個騙子,利息還沒拿到,這本錢就要泡湯,我過不下去了呀。」

中年婦女邊哭邊往蘇躍富辦公室的窗子邊跑,爬上窗沿,準備往下跳。

一位老者拉住了她,滿臉絕望地說︰「大妹子,你跳下去,你嗚呼一下是省事了。可家里床上的病人誰去照顧呢?我比你還傻呀,其實連這個人的面都沒有見過,就把錢掏給他,被他的一點高利息騙昏了頭。」

蘇躍富辦公室里面的人抵住門,不讓外面的人進來,好像進到里面的人就能拿到錢似的,結果門外的人更加瘋狂地想沖進來,敲門是敲不開的,就用腳踹,跺裂門板,撞斷門框,蜂擁而入。狹小的辦公室里,人挨著人,人擠著人,一圈一圈地圍住蘇躍富。

章文是幫著丈母娘來要還建房,從沙發上拽起蘇躍富,嘴里罵道︰「**的還坐在這里享福,給老子站起來。」

人們從頭腦中想像著最惡毒的話語,侮罵蘇躍富來解恨。有一個人,一時想不到最解恨的罵人話,就卷起舌尖,將一撮帶著驢騷味的濃淡,奮力噴出口中,像離弦的箭一樣,形成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啪的一聲,準確地粘到蘇躍富的臉上,頓時,他肉贅贅的肥臉上增加一撮青中透黑的液體,很像一只感冒的雞拉出的一團稀屎掛在那里。

圍著的人即刻哄笑起來,蘇躍富模模口袋里,沒有手帕,只好用自己的袖子擦去臉上冰涼的一塊。

一個聲音大叫道︰「不能要他擦掉,要他吃下去。哈,哈哈。」

蘇躍富不自覺地抬了一下自己的頭。

一個聲音更加大叫起來︰「怎麼,你還敢給老子翻白眼,你應該去死,要一刀一刀地剮。」

這時,章文對圍著的人群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高聲說︰「我們是來找他要錢要房的,不是來要他死的。」

一個聲音繼續大叫著︰「讓他活著,別人就得氣死不成。」

章文喊破嗓子說︰「要留個活口,好找政府要啊。」

這一下,像是干柴遇到烈火,場面上,人們的情緒如火焰般熊熊燃燒起來。大家群情激奮,忽然找到一個依靠,找到要錢的救世主,你一句他一句,都喊著一句共同的話︰「走,把他押著,押到市政府去要錢。」

章文對蘇躍富命大聲喝道︰「拿張報紙。」蘇躍富老老實實地拿起一張報紙。

又一聲喝道︰「做一頂高帽子。」蘇躍富急急忙忙地做了一頂上尖下圓的高帽子。

最後一聲喝道︰「寫上,我是吸血鬼。」蘇躍富認認真真地在帽子上寫好我是吸血鬼。

圍著的人大聲喝道︰「戴在頭上。」蘇躍富乖乖地把高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

憤怒的人群如同漲滿河槽的洪水,突然崩開了堤口,咆哮著,勢不可擋地涌出辦公樓。大街上,警察早已結隊,組成盾牆,想阻止奔流的人群。

在躍富大廈對面賓館的五層一間臨街客房里,王大海一直注視著窗外的動靜,他對身邊的王小六和陶勇說︰「開始聲援。」

稍後,一掛鞭炮 里啪啦地炸響在大街的上空,吸引住混亂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回頭觀看。三名上身縫著白底黑字布塊的集資受害者,加入到人流中。他們每人背上的兩個字加在一起是︰還我血汗錢!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而且越集越多,汽車、摩托車、自行車還有三輪車夾在人流里不能進退,討要集資款的人越擠越勇,前面的小伙子,已經搭起人梯,爬過盾牆,推翻擋道的車輛,聲勢浩大的隊伍潮流般地順著大街涌向市政府。

蘇躍富身上系了一根繩子,被憤怒的人群牽著往前走,每走到一個公交站台,要求他吆喝一聲「我是吸血鬼」,稍一怠慢,不吆喝或是吆喝聲小了,就會受到辱罵,甚至招來雨點般的拳腳。他像是被人用符咒使了定手法,一路小心地用手保護著高帽子,即使手臂酸脹得要垂下來,大汗淋灕,也要直挺著手臂,小心翼翼的,生怕高帽子被狂風吹落或是擁擠的人流撞掉。

一路上,浩浩蕩蕩的討債要房大軍吸引住過路眾人的圍觀,有人不屑一顧的樣子,邊搖頭邊議論,你不要高估他的智商,也不要低估他的無恥,詐騙了多少人一生的積蓄,讓多少人家庭破碎,社會就是讓這些人搞亂的,把他槍斃了也不解恨。騙錢還能成為什麼英雄,簡直扯淡。

也有人這樣議論,吸引資金肯定是靠優惠的條件,也沒有偷沒去搶,是姜太公釣魚自願的,國家銀行還有倒閉的呢,躍富大廈暫時停工,只是資金鏈斷了,經營風險責任,作為投資者不能一點責任都沒有。然而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收益可以不要,但本錢你不能不給。

不管怎麼議論,蘇躍富只能听著,當然也沒有他說話的權利,他內心里一直盤算著,也經落成的樓盤,按市場價估算至少有二個億,而集資款和售房預收款也只有一點五個億,這是香港大亨失聯後,引起的心理恐慌。然而,怎樣削除這些人的恐慌,唯一的辦法,只有大廈繼續建設,只要政府肯出手,就能收拾掉這個爛尾樓。蘇躍富一直扶著高帽子,夢想著自己還能飛。

聚集在市政府大門口的要債要房群眾,圍坐在市政府大門口,等了一大上午,市長沒有出面接待。臨近中午,信訪辦的人出來讓大家推薦了五名代表進去反映情況,李再副秘書長作為躍富集團專案組組長主持信訪接待,搞到下午三點出來,大家推薦的代表傳出意見,領導說,這是商業行為,政府絕對不能拿錢出來,給大家兌付集次款和售房預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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